《音乐人生》翔子

2、第一章

　　2009年的冬季，洛杉矶市寒潮来袭。
　　位于格里菲斯公园的希腊剧院里，热浪却一浪高过一浪，欢呼声和尖叫声响彻全场，镁光灯如黑暗中不断闪烁的星辰，晃得人眼花缭乱。
　　舞台的正中，身着银色紧身衣的薇薇安.迈斯尔正领着一群火辣的少女随着节奏摆动着高挑柔美的身体，她甜美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透过扩音器，穿透到了剧院的每一个角落，在人群中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狂潮。
　　伊安.李抱着双臂站在音控室内，透过玻璃注视着薇薇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薇薇安的金发在灯光的照耀下不停变幻着颜色，眼眶周围和脸颊上贴着的水钻光芒四射，使她的脸蛋更加神采飞扬，璀璨无比，令人不敢逼视。
　　音控师杰伊吹了个口哨，见伊安回过头来，咧开嘴笑着说：“她真是个漂亮的姑娘，不是吗？”伊安笑了笑，微微朝杰伊点一点头，将注意力转回舞台。

　　持续的劲歌热舞中，薇薇安的声音渐渐显得有些吃力，一轮激烈的舞蹈过后，她的高音部分已有些不稳，好在她及时调整了呼吸，机智地变化了几个肢体动作，有惊无险地把这首歌曲完成了。
　　伊安松了一口气，低下头去看手中的节目单。
　　节目单上打印出来的下一首歌是《佛罗里达的风》，单子上印着的嘉宾名字是雷恩.科斯特。
　　伊安久久注视着这个名字，待她抬起头时，舞台上的灯光已经全部熄灭，激动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随着叮咚的吉他声响起，一束银色的追光亮起，落在舞台中央麦克风前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棉布衬衫，一条蓝色牛仔裤，几绺半长的黑发垂落在微微低着的额头上，脸上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中。他悠然拨动着琴弦，一串串醉人的音符从他修长的指间流淌出来，不疾不徐，悠扬婉转，如同清风拂过田野，细雨飘落在干渴的大地上，抚平了人们心中的狂躁。
　　镁光灯闪动的频率慢了下来，全场鸦雀无声。
　　伊安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偌大的剧场瞬间显得空旷无比，他站在舞台的中央，周身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芒，四周是静谧的黑暗，伊安在这一瞬间觉得他和他的音乐世界离她是那般遥远，似乎永远也不可触及。
　　另一束追光打在他的左边，薇薇安已换了一条粉色的丝质长裙，波浪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她闭着双眼，坐在一张高架金属凳上，合着吉他声，用略有些沙哑的嗓音缓缓唱道：
　　“佛罗里达的风啊，吹散了我的忧伤
　　请将我带到你的身边，
　　闭上双眼，我感觉到你的气息
　　没有犹豫，没有挣扎，
　　一切是那样美好
　　我不再迷茫，不再彷徨
　　可是睁开眼睛，你的身影渐渐隐去
　　我无法触摸到你，只有佛罗里达州温暖的风拂过我的脸庞
　　爱人啊，你可知道
　　我是如此想念你……”

　　优美清新而又带点伤感的旋律清泉般漫过每一个人的心间，人们如痴如醉，高举的双手随着音乐轻轻摆动，绿色的萤光棒如海浪般此起彼伏。
　　伊安喉头哽咽，她不动声色地抹去眼中溢出的泪水，注意到舞台边上几个记者正偷偷往后台溜去。
　　薇薇安睁开双眼，望向她右侧正弹着吉他的雷恩，雷恩似有感应一般，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侧过头注视着薇薇安，空气中洋溢着令人羡慕的默契，梦幻般的音乐给全场染上一层温馨浪漫的颜色，当最后一个音符停止时，人们还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不愿醒转，场馆里静默了许久才爆发出如潮的掌声，欢呼着雷恩和薇薇安的名字。
　　雷恩微笑着对观众挥手致意，静静退下舞台。
　　伊安犹豫片刻，走出音控室。

　　后台的休息室内果然已经围着几个记者，将雷恩圈在中间，雷恩坐在凳子上，长腿向前伸展开，正专心倾听着一个记者的提问。他英俊的五官此刻显得十分清晰，浓眉扬起，瘦削的脸上，一双明亮的褐色眼睛专注地看着正在发话的记者，只有薄唇边浮着的一丝笑意显示了他的漫不经心。
　　“请问，您和薇薇安是正在约会吗？”
　　雷恩唇边的笑容收起，“没有的事。”
　　记者明显不相信，正要发问，伊安已一步踏进休息室，斩钉截铁地说：“雷恩是我们请来的嘉宾，他和薇薇安是纯粹的合作关系。”
　　记者显然不满意：“可是雷恩除了和他自己的魔盒乐队演出之外，从未出现在别的舞台上，而且听说这首歌是他专为薇薇安写的……”
　　伊安认得这人是滚石杂志的记者，不动声色回答：“我想你们应该关注的是薇薇安的音乐本身，而不是这些花边新闻。”
　　雷恩看了伊安一眼，耸了耸肩，对记者无辜地笑了笑。
　　伊安站在门边，作了个“请”的姿势，记者们知道伊安向来对明星们的私生活守口如瓶，有她在绝对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得相顾看了一眼，悻悻走出休息室。

　　伊安关上门，转过头注视着雷恩。
　　他的头发比起以前留长了一些，白色棉布衬衫下的身躯仍然瘦削挺直，成名多年，他身上那种混合着纯净和狂野、浪漫和激情的气质似乎从未改变过，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伊安想，或许这么多年以来，音乐真的给了他保持内心安定的力量。
　　她走到一边的咖啡机旁，给他冲了一杯咖啡。
　　“演出很棒，谢谢你今晚能来。”
　　“不客气。”他接过咖啡喝了两口。
　　“泰勒怎么样了？”她问的是雷恩的伙伴，目前正接受咽喉癌治疗的魔盒乐队主音歌手。
　　“下个月安排手术，医生说治愈的希望很大。”
　　“那真是太好了。”
　　两人沉默一会儿，伊安努力想着下一个话题，这时雷恩穿上外套，弯腰拿起身边的吉他，越过她的左侧来到门边，打开门往外走。
　　伊安低声叫住他：“雷恩——”
　　他顿了顿，扶住门把手转身看她。
　　“薇薇安的下支打榜单曲，就用这首《佛罗里达的风》，音乐录音带这两天会筹备开拍，不知道你可不可以配合我们，在MV里露个脸？”
　　雷恩皱眉，褐色的眼睛里闪动着她无法捉摸的内容，好一会儿才开口：“伊安，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样。”
　　“就露个脸而已，只需要花费你小半天的时间，可以吗？”
　　“……我已经答应你们今晚来这里了，我以为仅此而已。”他微微笑了笑。
　　伊安坚持：“她是你的朋友，而且这首歌本来就是你为她写的，为什么不再帮她一把？”
　　雷恩扬眉，左手撑在门框上，眼光越过她的头顶，看着天花板上的一丝裂缝：“你得让薇薇安依靠自己的力量，依靠她自己音乐的魅力去征服别人……否则，一切来得太过容易，会让她的音乐缺乏后续坚实的基础。”
　　他转回目光，看着沉默不语的伊安。
　　休息室外传来一阵嘈杂，有人在喊着伊安的名字，但她没动，也没回应。
　　雷恩叹了一声，“不要把她推得太快，，有时候突如其来的名利和掌声，会让人迷失方向。”
　　伊安仍是沉默，雷恩不再停留，背上吉他出了休息室，轻轻关上门。
　　灯光在狭窄的空间内显得有些刺眼，嗡嗡的电流声令人窒息。伊安靠在门上，忽然间觉得精疲力尽。

　　薇薇安的首场个人演唱会完美谢幕，伊安没有参加随后举办的庆功派对，驾驶着她的雪弗兰小轿车回到位于市中心住宅区的公寓。
　　寒风自敞开的落地玻璃窗吹了进来，扬起橙色的纱质窗帘，公寓里充斥着无处不在的孤单。伊安在门口脱下高跟鞋，走到窗前打开沙发旁的电话留言，洛杉矶夜晚璀璨的星光透过玻璃，映进她漆黑的瞳仁里，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拉上窗帘。
　　电话机里照常只有母亲的留言，伊安静静听完，去浴室泡了个澡，将自己埋进雪白的床单和被褥间，打开床头的一个小音响。
　　戴伦.海斯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
　　“嗨，陌生人，你是否还记得，你曾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季节更迭，命运交错，许多本来尽在掌握的东西也渐渐失去，
　　这些都是你的错，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时光流逝，我仍然不知道怎样才能填补你在我心中留下的空白……
　　你现在到了你想去的地方了么？是否一切顺利？
　　会不会为了那些想要得到的东西作出不得已的牺牲，或者，在某个突如其来的时刻改变前进的方向？
　　你到了你想要去的地方了么？你是不是仍然在等待爱呢……”

　　伊安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坠入沉沉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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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戴伦.海斯，Drren Hayes，前野人花园（Savege Garden）的主唱，文中的歌词出自Drren Hayes的《Where You Want To 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