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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夙玉师妹 ...

  •   “这几日,玄霄师弟和云师弟,似乎走得很近。”
      夙瑶似有意似无意地问起这句话的时候,夙莘扑哧一笑,伸手撩起半边竹帘,抬眼望着窗外。
      那段日子云天青粘玄霄确是前所未有的紧,从早课到晚练,只要有玄霄白衣大袖的挺拔身影,不过几尺之外,必定有个云天青,一路“师兄唉唉唉唉”地追过来。然而玄霄似是被他缠得烦不胜烦,因而躲他也躲得更厉害。
      这一日又是玄霄在前面快步走,那人在后面跑过来,笑眯眯地扒住他肩。
      “师兄你怎不等等我呢?哎,师兄,一早又见你去龙芽道丹,若是肩上骨伤没好利索,便别这么勤奋练功啊。”
      玄霄不惯与人亲近,数日来被云天青搅扰得苦不堪言,这时只是闭着嘴往剑舞坪走去,云天青见他不答话,也不介意,只是笑嘻嘻在后跟着,一路过去。
      这时候时值午后,剑舞坪上弟子稀少,只有两名少女相对而立,不知说些什么。
      天青远远看着一个是夙汐,另一个穿着水蓝色缎子的琼华道袍,身形纤丽,只是认不出是谁。
      夙汐见到他两人往剑舞坪走,便领着那名少女过来向玄霄与云天青见礼,客气言道:“两位师兄。”
      “哟,是夙汐师妹啊,有何贵干?”
      天青懒洋洋笑着,一手搭在玄霄肩上,那两人走得近了,他才看出跟着夙汐的是个新入门的女弟子。青年面对面一眼望去,便不由得怔了怔。
      那女孩子大约十七八岁年纪,容颜极美,纤细身条裹在蓝缎子两叶裙里,便好似雪玉堆成的人儿,双目深深,漆黑如笼烟色,细细的眉分了八字,看去虽是有些柔弱抑郁,却更多几分清冷的楚楚之意,惹人怜惜。
      夙汐笑道:“这位是刚入门的夙玉师妹,也已被掌门师伯收入门下。但这几日掌门师伯另有要事忙碌,玄震师兄和夙瑶师姐又都不在门派中,所以请两位师兄多关照她一下。”
      这样说着,便转头对夙玉道:“夙玉,这便是我说过的玄霄师兄与天青师兄。”
      夙玉守礼向两人深深一揖,柔声唤道:“玄霄师兄,天青师兄。”
      那时天青回头看了眼玄霄,只见那平日冰块石头一样的人,竟也凝眸看了少女片刻,似是微微动容,便扑哧一笑说道:“师妹,你长得这么漂亮也来修仙,岂不可惜了?”
      他出言调笑,身边玄霄便微微挑起了眉,看了他一眼。
      “天青,休得胡言乱语。”
      青年低声斥责,那名秀美少女却并不挂心,只是淡淡地回答道:“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表象声色,又有什么分别?”
      她这几句话说得全不似十几岁应有的心境,云天青立刻哎呀哎呀地叹息起来:“唉,你年纪轻轻,便看得这么透,岂不是一点也不好玩了……”
      夙汐听他说好玩,便在一旁抿嘴微笑。玄霄不解其意,只觉云天青太过放肆,便皱眉道:“天青!”
      他声音带了几分严厉,云天青便吐了吐舌头,服软道:“好,我不说了,还是师兄懂得怜香惜——啊!我真的不说了,你别瞪我啊!”
      玄霄冷冰冰看了他一眼,转头不理,夙汐拉着夙玉的手,悄声说道:“嘻嘻,夙玉,这两位师兄就是这样的,不过他们人都很好,久了你便知道了。”
      夙玉嗯了一声,垂头立在当地。天青见她一副拘谨模样,便嘿嘿笑着向夙汐招了招手,两人走到一边说话。

      “夙汐师妹,你做事怎么不说清楚点。今天来找我俩,究竟是要玄霄师兄‘照顾’小师妹,还是要我照顾?万一我们两个因此打了起来,可怎么办?”
      夙汐忍不住嗤得笑出来,半晌才说:“打便打,你自忖是玄霄师兄的对手么?”
      他两人相互玩笑了几回,夙汐才歪了歪头,容色略显严肃道:“不过,夙玉是掌门师伯门下的弟子,你们做师兄的,可有责任好好照顾着。你和玄霄师兄前阵子都在养伤,因此不知,小师妹入门才几天,咱派中不少好事之徒,已然快把人家门槛踩得破了。”
      天青听她这样说,伸手摸摸下巴嗯了一声,笑眯眯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
      ——这边他两个说话,那边夙玉和玄霄慢慢地也交谈了几句,不过却都只是客客气气地你问我答,师兄妹关照,云天青暗地里竖起耳朵听,却听那两人你来我往地都只说些修行进境、经书典籍之类的无聊话题,不由得暗地里腹诽起来。
      他与夙汐又闲谈了一阵子,忽然听见玄霄在那边问道:“你籍贯何处?父母都是中土人么?”
      夙玉闻言怔了一怔,似乎心事被人窥破一般,雪白脸庞染上一丝淡淡霞色,半晌细声道:“我自幼在淮安府一个小镇子长大,父亲是那里的教书先生。”
      她这样说完,便闭口不言,对于母亲,也避开不说。玄霄笑了一笑,也并不再问。倒是云天青回头笑道:“师妹和我都是江南人氏,在昆仑山这地方,能算同乡。”

      正说话间,忽然有个夙字辈女弟子走过来,说是太清掌门要找人去云经阁抄书。抄经书这事,向来是门派中最枯燥无聊的差事,然而既是太清要人,玄霄天青也是不能逃的,夙玉虽是新入门,却也一道跟着夙汐,四人一起往太一宫走过去。
      太一宫建筑布局,成梅花五瓣之势,云经阁占据其中一瓣,隔着一池碧水与万安殿遥遥相望,历来是琼华派存放道家经书的所在。
      天青一脚踏上太一宫地面,正好看见云经阁的日常执事弟子走过来,便一把扯住问道:“今天太清师父专门来云经阁找人抄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笑着说道:“掌门似乎是要你们誊抄原先存放在云经阁的‘琼华旧志’,说是那书年代久了,虫蛀鼠咬,未免残破。要抄一份搬到琼华宫,好好收存。”
      青年听说是要抄记载琼华往事的书卷,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道辰那晚所说的一番话来。
      【“那些陈年旧事,我早就在内心对道胤师兄发誓,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忆起男子说这话事面上纠结的神情,天青在内心叹了一声,想道:蜀山、昆仑这些修仙剑派,还有我琼华,平素都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道辰既然说起沦波净石之事,当年为了它,恐怕是有过一场惨烈厮杀。不过,夙莘说过琼华旧志里并没记载什么有用东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几人走进云经阁宽敞大殿,里边笔墨纸张一应俱全,一行四人便围着书案坐下,纷纷誊抄起来。夙玉从最初一本普元道人登昆仑山开宗立派抄起,夙汐取了最新一本上代诸人诸事誊写,玄霄随意动手拣选,天青却挑了挑,特意拣了本亚祖道胤生平拿到案子边上。
      另外三个人纷纷动手抄了半日,抬头却见云天青不动笔墨,歪在窗边椅子上看书看得津津有味,夙汐刚要骂他发懒,便听见那人“咦”了一声,猛然坐直了身子。
      青年手指捻了捻书页纸张,又前后翻看,末了用力拉了书页看内中麻线缝订的部分,最后挠挠头道:“这里怎么有一页给人撕去了?”
      玄霄听他这样说,登时皱起了眉,默默走到云天青身边,接过书上下看了看,只见那前一页写的是道胤接掌琼华之后以剑技挫败蜀山派掌门的那场出名公案,后一页写得是平远将军徐世明兵出河西走廊,大败胡虏,亲身上昆仑山礼拜会道胤的事。他算了算前后时间,不过隔了六个月,便合上书,面上神色彷如冥思。
      天青和他心思一般,在下嘟囔道:“六个月的事情写了一整页,天呀,这半年的时间,不知道咱山上都出了些什么大事。”
      这些事,都是道胤年青时候发生,沦波净石却是他死时之事,显然撕去的那一页中所载的事务,又和龙女并没关系。

      【守青灯,看古卷,前尘旧事半赴灰烟。前人的离合悲欢后人无从揣度,那时谁也不知道,这一页残破书卷,究竟藏了多少往昔的秘密。而这些,又将对他们的将来,产生怎样不可逆转的改变。】

      这一天四个人抄书抄到夕阳西下,才离开云经阁。天青和两名少女道别之后,便对玄霄笑道:“师兄,咱们也回去吃饭罢。”
      玄霄见无旁人在场,对云天青的态度反而冷了下来,拂袖说道:“我今日还要去丹房帮忙,你自己吃罢。”说完视云天青一连串的“喂喂喂喂”如无物,径自转身去了。
      天青远远望着玄霄雪白背影在夕阳下染上金红,忽然想起两人那一日便在这里并肩而坐,吹笛赏曲,不由得缓缓抱起双臂,自己笑了一笑。
      这时他反倒不急着回去,转身倚着白玉栏杆,看桥下一池清波。半晌有人从后拍一拍他肩膀,叫道:“云天青。”
      青年不必回头,便知道是夙莘找他来了。那少女立在他身旁,潇洒掠了掠给晚风吹得凌乱的发丝,嘻嘻笑道:“吃了闭门羹是不是?我早说过你粘得紧人家跑得快。你又不信。”
      云天青无精打采回嘴道:“想和冰山亲近些,自己不粘了上去,难道指望冰山长脚来粘我么?”
      夙莘憋笑道:“早跟你说过,玄霄师兄是骄傲的紧的人,虽然看着好似直来直去,偏偏有些事情上心思就能比头发丝还细,你看他待夙瑶师姊,就该知道……现在门派里好多嘴巴说你那些闲话淡话,他哪还肯和你亲近。”
      云天青拉下脸,特意做出凶恶之色,抱怨道:“这些混账,每天吃饱饭不做事,偏偏来说老子我的闲话,总有一天,挨个让他们知道老子不是吃素的。”
      少女在旁刻薄他说:“看你从前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原来还是个小肚鸡肠。”
      “小肚鸡肠?”青年鼓了鼓腮,“那倒是真的,他们要是吓跑了玄霄师兄,我非得让他们领教一下我的小肚鸡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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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霄从丹房回来,一手推开自己宿处的房门,正看见灯烛光中云天青趴在桌上,掩卷昏昏而睡。桌上扣着几碟饭菜,似是都已冷了。
      他迟疑了片刻,伸手推了推云天青肩膀,“山上夜里风大,别睡在这里。”
      那人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见着是他,就扔了书,“师兄哦,怎么才回来?饭菜我都备了两份,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凉透了?”
      说罢伸手揭去桌上瓷盆,底下是简简单单的两碗米粥,四个花卷并一小碟酱菜,青年试了试温度,失望道:“果然冷了。师兄你坐着,我把饭拿去热热。”
      “不用了!”
      他刚起身,身后玄霄一声断喝,刷拉站了起来,“我事还没完,现在回来拿些东西,晚上你自己睡,不必等我。”
      那青年人向门边去,一把拉开门就要出去,云天青歪了歪头,在后懒洋洋说道:“喂,我说师兄,是不是我云天青在屋里蹲着,你就打算在外头睡一晚上不回来了?”
      那人闻言,身子立时僵住,天青一把扣在玄霄肩头,细声说:“你也嫌我是南蛮子、江湖混混下三滥啊?”
      玄霄听见他这样说。立时转身对他嗔目而视,怒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话!”
      天青说了一声“那就好!”伸手掩上了门,就势把人往自己身边拉来,“师兄,你这样成天费力躲着我,不就是因为别人总觉得我对你有意思讨好?”
      他一口揭破其中关节,言语直白犀利,玄霄登时脸色极为阴沉,一把推开他说道:“那你就别来讨好我!”
      说罢又要拔脚出门,天青见他脸上挂不住要恼羞成怒,急忙又跳上来一把抓住,笑道:“师兄——师兄!我知错了,我以后和你一刀两断成不成?看你伤没好就去练什么辟谷,弄得整日面有菜色,今天先赏脸一起吃饭,行吧?”
      玄霄给他话激得脸色雪白,一时又要挣开,却给云天青死命拖住了,按在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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