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番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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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诺顿。”
诺顿走在驻地里，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猛地回头，可是什么也没有，身旁没有任何人，只有一架风车在缓缓转动。
他低头笑了一声，小声回了一句：“嘿，傻瓜。”
他继续向前走去。
“嘿，诺顿。”
理查德抱着一堆文件，天知道他为什么要上这战场，明明就是个小身板的文员。诺顿别开头去，这个士兵每次见他都要这样招呼，并且从没有带敬语——这点让人十足恼火。诺顿想这与他们不快的相遇或许有关，但还是让人没法原谅。
奇怪的是，每次他们的行程都能达到出奇的一致，以便于理查德能跟着他走上一段时间。“我想了想，诺顿。那次第五军区的测试——请原谅，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但是你们站在那儿，稍微发出一点声音，我的生命就会结束——”
哦，这次他说的是上回新兵入伍的测试，诺顿布置了这次测试。恰好他们落在了实验泄露的第五区，这简直是完美的试炼场。最关键的便是其中化学毒气带来的神经麻痹自觉产生的幻象，这省去他不少力。可偏偏这该死的小子藏在了草丛里，听见了这其中所有的布置，对于一个头一回接到布置任务的前辈来说，这显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诺顿没打算理他，他假装擦着手里的一杆枪。理查德似乎习惯了他的态度：“我能理解，诺顿。你和你的父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不该拿你们比较……”
“你懂个屁！”诺顿十分不耐烦，他向理查德挥了一拳，奇怪的是，对方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清秀的脸瞬间乌青。理查德咧开嘴笑了笑：“扯平了，诺顿。”
诺顿愣了一下，啐了一口：“有病。”
“诺顿。”
“干嘛？”他根本不打算回头。
理查德无奈地笑笑，但神情中又含着喜悦：“没什么，每次见你，我就会很开心。“
理查德也不清楚身边是什么时候有了找伴侣的风气的。连坏脾气的约克都找到了，虽然他对此洋洋自得，一个劲地夸赞自己从来没有过的魅力。理查德因此认识了亚伦。他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因此对于约克拿着自己四处吹嘘的事情从没说过什么。理查德觉得他应该是讨人喜欢的，但是军队里崇尚武力，更何况有一群特种兵搅混水，是看不起温和，平淡，瘦弱这样的人的。
他遇到诺顿的时候，他睡在一块大石头上，身旁是一对拥吻的情侣。诺顿看到理查德，头一次主动从那石头上下来。
“嘿，诺顿。“理查德笑着招呼。这真的是第一次，诺顿见了他能主动走过来。
诺顿抽了一根烟：“该死的，他们真是越来越猖狂了。“理查德挠了挠头：“我不明白，难道你没有……”
诺顿冷笑一声：“在军队里，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去搞这些。不仅对自己不负责，还会把别人推入危险之中。”
“你没搞清楚……他们只是结个伴而已，相当于照应，并不是……”
“他们就像一群发情的狗。”诺顿满不在乎地抽了一口烟，“如果真的有这种需求，不如聚在一起一次性解决。”
“更何况男人和男人，搞什么？”
理查德想，他实在难以做出回应，他的手一定在可怜地颤抖，他希望诺顿只是一时看不惯，但很显然他严肃的神情在说不是这样的，他不会明白，或许永远也不会。
理查德后来自问没有后悔，他如果不这么做，就永远只能巴巴地在远处望着他，然后等他走近，喊一声名字。但他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足以满足的人。
“你……”诺顿一定不会说完，因为理查德已经吻了上来，他从前没想过他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这个可鄙的偷袭者，理查德想他一定是这样想的，因为诺顿已经气得脸色发红。他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于是奇异的，诺顿看到理查德退后，他似乎也难以置信，想对自己说些什么。但理查德紧张地抽了一口气，又奇怪地平静下来，似乎放弃了似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到了？男人和男人，这样搞。”
“对不起，诺顿，我实在……无法说出口。”理查德在记录中写道，“太低劣了，甚至无法承认这是喜欢。因为我就像一个小偷，也太可怜了。我最后想，可怜可怜我自己吧，留有一点余地，我还想再见到你。“
诺顿脸色发白，他冷笑了一声，狠狠擦自己的嘴。他将理查德踹翻在地上：“该死，你他妈再敢这样，我就杀了你。”
后来，诺顿就开始看到他牵着各种男人。理查德见到他不会再打招呼，只会低头匆匆走过。
“但是，我依然很高兴见到你。战争很辛苦，但见到你，我就感到由衷的心安。“理查德写道，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他单纯想让诺顿看看这样也是可以的，或者只是想放下。果真如他所想，大多数士兵只是想找一个寄托而已，和他交往了三周的格莱还委托他如果自己遭遇不幸将留存下来的物资寄送给联军匹配的女孩玛丽安。
诺顿也逐渐避开理查德，他着实不想看见他。但诺顿不知道理查德是什么时候知道组织的存在的，他又是什么时候加入的组织。直到一次任务安排，他的接手人是理查德。那是简单的谈判任务，和地下集市的头目，匪首——至少组织里的人都是这么叫他的，老实说，诺顿并不怎么擅长这种打交道的工作，理查德——不得不承认，简直再合适不过了，可那个头目实在很够意思，到了诺顿愿意留下和理查德一起共事的地步。
接手时理查德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老实说，诺顿没有想到理查德这么受欢迎。上次一个和诺顿同级的士兵和他交往，也让诺顿听了不少他的光荣事迹。不得不说，理查德的确是个狠人，在所有测试中表现评估几乎都是优良，估计在五区即使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他自己一人也是可以闯出去的。而且在处理关系和任务上都很有手段。
那男人脸色暗红，有着金色的鬈发，体格很壮硕，至少高过理查德一个头。穿军装也是松松垮垮，诺顿皱眉，或许是个军队里的混混。理查德抬手打断他，那男人充满敌意地看了诺顿一眼：“诺顿，这是席林。席林，这是诺顿。“
理查德向席林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这是……莱恩，嗯，这个是任务吗？看上去有些难度……“
诺顿沉默了一下：“得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组织里的，但是既然来了，就安分地呆着，做事，懂吗？”
理查德笑了，诺顿发现他对自己变成了游刃有余的态度，也不知为何，总之变了许多：“行啦，诺顿。”他的声音很轻，他很久没叫这个名字了，所以中间顿了一下，“我好歹也是组织里的人，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怎么会背叛呢？”
理查德没有想到自己会再看到亚伦。他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也是有所耳闻，听说他死在战场上了，但那时约克已经和他分手了，所以理查德得到的消息也不是很多。但再见他是在莱恩家，这就有些令人惊讶了。诺顿看上去也很惊讶，几乎是立马向组织汇报了这件事，理查德这也才发现亚伦也是组织上的人。
组织要亚伦传递情报——冠冕堂皇地带着，在保护自己安危的情况下。理查德早就觉得组织过于偏激，这也是内部分化的原因，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和诺顿不属于一个组织。因为诺顿是主战的，而他是打算主和的。没什么好处，在联邦的威胁下，没必要来一场自我损耗的战斗。现在从亚伦这事看来，组织也是自私的，他们的一切命令都是通过一层层传递，理查德只能知道他们上一层的人是谁，永远也接触不到核心。那可就糟糕了，不是代表顶层的人可以为所欲为吗？
席林有些忧伤地抚摸他的脸颊：“宝贝，一定要去吗？“
“席林。“理查德抓住他的手，“我得去看看，我放心不下。你也知道……你总得给我时间。”
再去，理查德已经发觉亚伦和莱恩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不得不引人猜想的阶段了。消息的传递也因此断开了，虽然组织的人私下派了不少前去说服，但亚伦还是扛住了压力。有时候莱恩会让亚伦参与他们的谈话，也不需要亚伦做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理查德怀疑莱恩已经知道了，但他又很护着亚伦。他是个俊美，聪明的绅士，理查德想，就凭这点，他即使猜到了，也不会做什么的。
诺顿也发觉了，但对此他并没有表态。组织压给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几乎要腾出白天训练的时间才能完成。但对此诺顿并无怨言，因为他是个狂热分子，追求的正是组织所标榜的平等，正义。
当他们宣传战争的时候，理查德仍然做过一些斗争和努力。但主和派的势力仍然肉眼可见的锐减，一些人莫名其妙在战场上消失了。理查德明白，开始时他还能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保护自己，直到他看到席林的尸体。
那个热情洋溢的人冰冷地，僵硬地俯卧在泥地里，他背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
理查德在尸体旁边呆了整整一天。
他也不去想告密者是谁，或许是他众多不靠谱情人中的一个。这件事情他做得毫无掩饰，几乎是明目张胆。即使最后被抓，理查德也没有过多的反抗。因为此时，主和派的人已经所剩无几，没有人敢站出来为他说话。
其实就是一帮乌合之众而已。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诺顿了，所以再次见到他，理查德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就像从前他无数次呼唤诺顿时那样。他全身上下都是伤口，皮开肉绽，真是十足的丑态。理查德看见诺顿，阴暗的牢房里，他就像阳光一样。
“诺顿，当我已经无法确认自己是否依然爱你，或者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感觉。你会带我回到从前我每次见你的日子，然后答案就越发清晰。”
每次理查德奄奄一息时，都看见诺顿有些不忍地放下刑具。
“嘿，诺顿，早上好。”
每次都得不到回复，但理查德可以自说自话。
“中午好，太阳真毒啊。”
“嘿，诺顿，晚上好。”
“明天见，诺顿。”
好像这样能让他的伤口愈合似的。
诺顿有时候不耐烦，有时候会拿酒来帮他麻醉，但理查德拒绝了：“那可不行，我不沾酒，万一一不小心招供了怎么办？”招供什么，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招供的，组织已经认定他是叛徒，这一顿刑法根本就是为了惩戒。
有时候理查德看着休息的诺顿，他似乎特别天真地认为理查德真的隐瞒了什么没有上报，一直都十分认真地履行他的职责，偶尔手下留情。
“你早点说出来，少受些苦。“诺顿无奈地坐着，”你不是很聪明吗，想不通？“
理查德笑着看他，组织迟早会杀了他，诺顿不会，还会有别的人来执行。如果他承认了，难道还有活路吗？
“你说出来，以后我保你，跟我混吧。“诺顿看着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理查德笑出了泪来，声音有些嘶哑：“不添麻烦了。”
“随便你。”诺顿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我一直想着活着很辛苦，但是上帝总是愿意给我希望，所以我同时又为苦难带来的希望而对苦难感到深刻地感激。“理查德想起笔记上的话。
五区战乱，他本来是有机会逃出来的。理查德开了锁链，他忍着痛：“抱歉，尊敬的诺兰，我或许照看不了他了，我自己得活着。”他跌跌撞撞跑向驻地，避开一路的守卫，他几乎要靠近居民区的边缘。
他想诺兰会感到吃惊，拉斐尔会笑着摸摸他的头，等他交代完来龙去脉，或许还能赶上为他做一顿晚餐。反正既然组织能将他抓来，说明在联军中，他必然已经上了死亡名单。到时候他得在驻地找一份工作，或许可以找莱恩看看，能养活就行，理查德想着，自己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有人带头去五区了！是诺顿……”
理查德停了一下，他的大脑在催促他向居民区赶，但他却迈不开步子。
他最后向着五区奔去。
笔记本，以及一些物资落在了原来的住处，没有时间了。理查德只能模模糊糊辨认五区在哪里，他一点也不想回到那里，但他必须去。如果有上帝，或许上帝也在催促他吧。
理查德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倒下，他不能精准地避开所有雷，只能跳进了一旁的急流里。石头的滋味可不好受，一定撞得内出血了。但他还得穿越两个战场。理查德没有想过自己要停下，也没有想过会失败，他只想到达第五区。
他看到了诺顿，那是诺顿吧。实际上，他已经快看不清眼前了，只能辨认出一些声音，于是他迈着步子走到了他面前，忍者痛意假装惊讶：“好像逃错方向了。“
晚上他是想要说什么的，因为理查德觉得自己撑不过这个晚上了。
但诺顿只给了他三句话。
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以后的每一天都是，诺顿。他或许是想这样说的，但是祝福说给上帝，他会帮人实现的。
所以他说了一些话，他或许并不想说这些话。最后只有一次机会了，他可以说出来的。
以前每个日日夜夜，明明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但他还是没说。
就让这句廉价的喜欢，和他廉价的一生，一起结束吧。
“平安归来，诺顿。“
他躺在电网旁，几近饿死。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景物在一点点消逝。朦胧中感到有人抱住了他，理查德睁开眼时看到的，美丽的金发，湛蓝的眼睛，把整个世界的色彩，一点点涂满他的眼眶。
然后是诺顿，他从他身边走过，耀眼的，像一轮太阳。
他感觉他的意识在和死神斗争，在拼命地追赶那个身影，即便周围的一切都在破碎，消失。他自己好像又穿上了军装，好像这只是个普通的早晨。于是他又感觉到了那种喜悦，像柔和的蓝色海潮。
“嘿，诺顿。“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番外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