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谋臣》绿皮柿子

4、第 4 章

　　自从和父亲吵了那一架，父女俩相互置气，几日都没再说话。

　　连带着整个顾记都能感觉到父女之间的低气压，张云生之名更是无人敢提。

　　顾青青每日到了顾记便钻进锻造间，直接把房门从里面一插，美名其曰：专心炼铁，把外头的顾千山气的吹胡子瞪眼。

　　若不是有人在外头拦着，早就从上去把房门踢烂了。

　　身为顾记老人儿，外加顾千山的多年老友，王大石终于忍不住来劝上一劝。

　　“头儿，还和青丫头置气呐？”

　　躺在摇椅上抱着紫砂壶午歇的顾千山，一听这话立马绷着脸不说话。

　　王大石见他这般反应也不意外，直接搬了个凳子坐在边上。

　　“要我说您也别着急，青青这丫头虽然倔，但向来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

　　“这还不算无理取闹？张家那是书香门第，镇子里多少小闺女想嫁过去呢？”

　　顾千山激动的坐直了身体，嗓门大的像炮仗一般，王大石下意识向紧闭房门的锻造间看去，恨不得直接堵了老板的嘴。

　　“哎呀，你这当爹的怎么一个劲儿怪自个儿闺女，说不定是那张云生做了啥对不起青青的事儿呢？”

　　一听这话，顾千山更是大眼一瞪。

　　“他敢！？”

　　这会儿，王大石打量一圈四下无人，这才凑过去压低了嗓音。

　　“翠莲昨日与我说，半个月前我那大舅子亲眼见着张云生从李家出来，急急忙忙连头巾都是歪的……

　　没多长时间，李家两口子就怒气冲冲的出门，似乎是往张家去了。”

　　这些话只在李家街坊邻居之间传着，而王大石的媳妇翠莲，娘家哥哥正和李家住在一个胡同，昨日她去了哥哥家，这才听说了此事。

　　原本面带怒色的顾千山，此时面沉如水。

　　“李家除了和张云生同窗的小子之外，还有个女儿吧。”

　　“那小丫头叫李梅儿，今年十六了。”

　　话说到此处，两个汉子都陷入了沉默，直到传来学徒的喊声，王大石才站起身来。

　　“虽说张云生那小子读书好……但男人嘛～尤其是那些读书人，花花肠子肯定不老少。”

　　这番对话让顾千山思绪翻涌，想着张云生平日里对自己和女儿的态度，心里便跟着有了几分猜测……

　　直到傍晚，腹中饥饿的顾青青才推开锻造间的门走了出来。

　　在没有感受到前几日的低气压后，下意识四下看去，如所料并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

　　王大石的学徒小顺子从旁边走了过来，十三岁的半大小子很是机灵，见着顾青青正四处打量便笑呵呵的开口。

　　“老板今日早早便离开了，青青姐这会儿也要回家了吗？”

　　“先回了？”

　　难道父亲终于良心发现，打算放过自己了？

　　正当她如此天真的猜想着，小顺子则脸带笑意凑近她，声音也压低了不少。

　　“青青姐，是不是那个姓张的书生和别的姑娘不清不楚了，你发现了才退亲的？”

　　虽然被说中了原由，但顾青青脸上却神情如常，只是微微皱眉看向对方。

　　“小孩子一个懂什么？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下午师傅和掌柜说话我都听见了，说是张书生和姓李家的姑娘。”

　　“大石叔和我爹说的？”

　　“嗯。”

　　见着小顺子点头，顾青青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一直没把退亲原因告诉任何人，正是因为她足够了解父亲的脾气。

　　若是真被他知道了，在确定事情的真实性后，必然会做出让张云生后悔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顾青青不敢耽搁，赶快出门往张家所在的方向赶去。

　　父亲一直以来，都想让她远离打铁铸器这件事，当初便以教授家传绝技为条件，硬逼着她同意与张云生的亲事。

　　顾青青闹也闹过，但最终因为一直向往的家传技艺而妥协。

　　本想着张云生长得不赖，为人温和谦逊，嫁便嫁了，却不料发生了这些事，也不知是老天在坑她还是助她。

　　边走边想，很快便到了张家附近，不确定父亲是否来过，所以她只是远远的看着。

　　好在此时日头已经快要落山，街上行人行色匆匆，并未有认出她的来。

　　顾青青站在张家门口不远的大柳树后，竖着耳朵细细聆听……锅碗瓢盆碰撞声，鸡鸣犬吠声，但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冲突声。

　　这时，张家的门正好打开，张云生的娘亲端着一盆水泼到了墙根，见她稀松平常的神色，顾青青暗暗松了口气。

　　随后悄悄离开，往自家方向走去。

　　路上，想着张云生之事已经暴露，父亲必然不会放过他，自己有必要劝说一番。

　　免得结了仇，日后对方做了大官再想起报复他们父女来……

　　怎料刚到家门口，远远便见着一辆马车停着。

　　她扫了眼拉车的膘壮枣红马，只当是有定制器具的买家上门。

　　可顾青青进门便见到一张略有面熟的脸孔，不由感到几分意外。

　　站在院中那人正是当初曹家留下来的小厮之一。

　　见到来人，曹喜脸上立马堆起讨好的笑容。

　　“呦，小顾掌柜回来了？这天都黑了，您可真是辛苦了。”

　　对于曹喜的讨好，顾青青并不想理会，直接反问对方。

　　“你怎么在这里？”

　　“回小顾掌柜的话，前些日子曹家下人冒犯了您，我们少爷今日正是来赔礼道歉的。”

　　话音刚落，堂屋内一前一后出来两道身影。

　　顾青青顺着看去，只见父亲身后跟着面带笑意的男子，正是那日在街上遇见的曹琦。

　　“回来了，这是曹家的二公子，说是来给你道歉的。”

　　顾千山的神色十分平常，似乎已经知晓了前因后果。

　　而如此不请自来自然不会讨人喜欢，但是碍于父亲在场，顾青青也只好压下不满，状若平常开口道。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还劳烦曹二公子亲自上门。”

　　曹琦依旧面带笑容，上前一步微微行礼。

　　“顾小姐言重了，本就是曹家治家不严，冒犯了小姐。如今曹家初来云铁城，还有许多事情还要顾记照拂。”

　　顾青青扫了一眼，见着父亲面色不变，这才又和对方恭维几句，随后借口换衣服回房去了。

　　等再出门时，曹家主仆已经离开。

　　她便径直走向堂屋，进门便看到父亲正坐在桌前，正端着茶盏思考着什么。

　　“曹家的人来做什么？”

　　至于特意登门道歉的说法，顾青青根本不信。

　　顾记虽然在云铁城小有名气，但也不至于让一个豪绅世家特意上门讨好。

　　顾千山扫了一眼女儿，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子上。

　　“道歉，除此之外想订一批东西。”

　　闻言顾青青立马有了兴趣，直接走到父亲对面坐了下来。

　　“什么东西？”

　　“云铁弓。”

　　“云铁弓？”

　　怎么会是云铁弓？顾青青听闻这三个字，心中立马警觉起来。

　　顾千山虽是顾记老板，但二十多年来几乎很少动手铸器，见识过他手艺也只有寥寥几人……

　　顾青青便是其中之一，幼时的她曾亲眼目睹在煅烧炉边打铁的父亲。

　　赤橙的火光，扑面而来的灼热，只是黑疙瘩的矿石在父亲手下成为闪烁寒光的利器……

　　那一幕幕让顾青青至今记忆犹新，父亲火光下专注的容颜和登峰造极的技艺，也是她爱上铸器的原因之一。

　　以前她曾问过父亲为何不亲自动手打铁，可并没有得到答案。

　　随着逐渐长大懂事许多后，便猜测父亲是有着一定的苦衷，就也不再多问。

　　而这个曹琦上来就想订做云铁弓，必然是听说了什么的……

　　“会是铺子里的人透露出去的吗？”

　　听到女儿猜测，顾千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铺子里只有你大石叔和张叔知道，他们不可能说出去。”

　　“那会是谁？”

　　既然不是铺子里的人，那肯定是买家将消息泄露了出去，但这么多年，父亲亲手制作的物品，卖出去的只有两件……

　　顾青青想着两个买家的身份，一时竟猜不出会是哪一家将消息泄漏。

　　“不用想了，能从你爹手上买东西的人，定然都是能保守秘密的。”

　　“那……”

　　即使女儿脸上带着疑虑，但顾千山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语气轻松的开口道。

　　“别想了，我已经和曹家小子说过云铁弓难得。没两三年难以铸成，他要是有那个耐心就等着吧。”

　　说完起身伸了个懒腰，向门外走去。

　　“别愣着了，摆饭。”

　　看着父亲故作轻松的模样，顾青青下意识的皱紧眉头，思索片刻才起身走出门外。

　　也因为有了这件事，父女俩默契的都没再提张家婚约之事……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另一头，曹家的马车驶出巷口，外头的曹喜才忍不住低声开口。

　　“二少爷何必如此客气，顾记也就在云铁城有几分名号而已。”

　　车内的曹琦正闭目养神，闻言眼皮都没抬。

　　“哼～如果能那么简单，你主子我已经派人动手了，如今也是为了长远打算。”

　　“二少爷英明。”

　　毕竟顾千山有着如此精湛的铸器技艺，如果能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才是最好，如若不然……

　　曹琦的眼睛缓缓睁开，车厢中的黑暗掩盖了其中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