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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贴身物件 ...

  •   傅照夜正读到兴致最高处,只匀出半个心思来,抬眼瞄了瞄步轻光,随口道:“我为何不可读这种东西嘛!”

      步轻光作势要把思召写的“不堪入目之辞”抖到傅照夜眼前,一想到内中所写正是他自己,连忙把纸背身后藏严实了,嘴里只摆出大道理来弹压:“这些歪书……最是惑乱心神,你看多了……很是不妥!”

      傅照夜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手上却是不停歇地翻到了下一页,嘴里只搪塞他:“你安心,我又不照着这本子里的东西练招式,怎么可能走火入魔。”

      步轻光急出一脑门子的官司,上前来就要从傅照夜手里抢走那几页纸。可到底也没狠下心来,这一犹豫间倒是让傅照夜把手里那几张都给读完了。再一翻页,没了。

      傅照夜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抬头眼巴巴看着步轻光:“那一页给我看看嘛。”

      步轻光反自他手里收走其他纸页:“想都别想!”

      傅照夜的兴致一寸一寸落了下来,没精打采道:“不过是看点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你这般戒备做什么?这些攥话本子的文人,到底也不是江湖中人,招式自然都是杜撰的,我看了又偷师不得……”

      步轻光眉一皱:“偷师?招式?”

      他可不信。什么招式需要去山洞里除人衣服啊?小骗子惯会蒙人。

      傅照夜终于舍得把眼神分给步轻光了,这一看他那张别扭的脸,忍不住笑开了:“你怎的这幅模样?快说,思召刚写的那张上到底有些什么,让你误会成这样?”

      步轻光咬紧牙关,死扛到底。

      就听思召在一旁冷不丁道:“我正写到他在山洞里给人拔毒,他就抢走了,本没写什么。”

      “拔……拔毒?”步轻光一愣,把背后的纸页拿回眼前,抖开来看。傅照夜也寻机凑了上来,仔细去读。只见那上面写着:步轻光一记穿云夺月飞花剑三十六式,将众人荡开。趁无人可挡之际,寻隙带着重伤毒发的七尺壮汉,躲进一处山洞。山洞中,步轻光将那人的衣衫除去……

      步轻光面上讪讪,就听傅照夜“啧”了一声,不满道:“怎么写到关键处不写了?这大侠的性命保住没有?”

      思召瞄了步轻光一眼,抬手一指:“问他。”然后身形一闪,转瞬消失在二人面前。显然他好不容易摆脱了傅照夜的压迫与钳制,自然是要溜之大吉。

      傅照夜意兴阑珊地上下扫了两眼步轻光,见他错身一退,便知这次只能等下回分解了。他撇撇嘴角,目光一转,视线里忽地划过一丝熟悉的物什。

      傅照夜一怔,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拿去抵饭钱的那块剑佩。他眉尖一簇,问道:“这剑佩怎么在你那里?”

      步轻光拿起剑佩,摆弄了一下,轻笑:“我去明月楼的时候,在老板那里看到了,觉得挺有意思。你瞧这剑佩雕刻的纹样,光衔远山,月映澄江,长夜照彻,千古清明,倒是好景又是好境界,足见刻石者的心胸意趣。”

      傅照夜面不改色地听着他一通夸赞,只作不懂。步轻光便若无其事地追问了一句:“听掌柜说,这是你赏的?”

      “啊,对。”傅照夜这才恍然大悟道,“对对对,确是如此。只是我没品出来这几根线条还能有这种意思,只把它当个稀奇古怪值点小钱的黑石头,所以随手打赏给了掌柜的。”

      “原是如此。”步轻光点点头,顺势将自己腰间那枚价值万千的玉佩摘了下来,递给傅照夜道,“那正好,我就用我这枚同王爷换这剑佩吧。”

      傅照夜作势要客套一番:“不妥,不妥。步公子这玉佩……”他今日把那玉佩的价值记得纯熟,此刻再说一遍也是顺口之事。可他尚不及推脱,步轻光已经将玉佩系在傅照夜腰上。

      傅照夜话停在嘴边,一时间找不到个音来。

      步轻光又顺势把那枚剑佩悬到腰间,满意地摩挲两下,点点头:“如此甚妥。我喜欢穿黑色衣物,这剑佩倒与我极相称。”

      傅照夜心下颠倒。昭国习俗,男女之间互赠玉佩,乃定情之意。不过想来公子间交游,彼此换些小玩意,就不算什么稀奇事了吧?嗯,必是如此。说不准在大聿,互赠贴身物件是正常的交际之礼。今儿这一遭,自己就算长点见识罢了。

      傅照夜来回这么思索着。

      步轻光早就不纠缠于此,他转身去思召刚刚写字的书桌前,将一旁搁着的小柜拉开,跟傅照夜说着:“我在贤王府的侧厅、书房和主卧里,都放了散碎银两,以备不时之需,想来是忘了告知你。日后你若有所需,直接从这里拿便是,自己的物件,还是自己妥帖收好吧。至于明月楼,我打好了招呼,账单全记在我账上。”

      傅照夜走去将晚膳一一取出摆好,嘟囔着:“横竖我也没什么机会出门,便罢了。”

      步轻光将抽屉关好,回身却对傅照夜道:“怎么没机会?明日你还要跟我再去趟阳嘉学宫。”

      “又去啊!”傅照夜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不去不去,我这肩膀酸痛,背脊酥麻,腰腹无力,腿脚发软,是一步也挪不动了。你若非要我去,你就找四个人来把我横着抬出去吧!”

      “也行。”步轻光满意点点头,“不过是大夫子要问你话,你是横着的还是竖着的,他不在乎,我也不在乎。那说好了,明日我备八抬大轿,把你横着抬去。”

      傅照夜将筷子往饭上一戳,黑着张脸:“不敢了。我自己走着去。”

      横竖步轻光是没有任他走着,当然也没找轿子来抬他。第二日,傅照夜还是乘着之前的马车,又一次到了阳嘉学宫。

      这日他们去了正门。也不知是否因为大夫子的嘱托,步轻光特意天擦亮就把傅照夜拎出了门,故而他们到了,这阳嘉学宫内外冷清得风都要打转。

      傅照夜跟着日渐萧瑟的寒风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

      步轻光推着他往阳嘉学宫东南角那处单独隔开的小院子里走,傅照夜迷迷糊糊间,只感觉这家伙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他振作了一番精神,扭头瞧了瞧,嘟囔:“你冷?”

      步轻光压低声音同他道:“一会儿若大夫子问了什么你不能回答的话,你就在房里大声咳嗽,我听到了会进去想办法把你带走。”

      傅照夜反应了半拍,悠悠回眸看着步轻光。他笑笑,点点头,算是承了他一番好意。侧颈无意识在步轻光的手背上贴了贴,寒风中倒更显得一种灼热。

      二人在小院落里的侧房门前停了下来。步轻光收回手,朗声道:“大夫子,我将贤王明恕带到了。”

      房里大夫子的应答声不疾不徐:“让他一个人进来,你在外面吹吹冷风,反思一下这几日逃课的过错。”

      “是。”步轻光规规矩矩一秉手,立在一旁,静思己过。

      傅照夜叹为观止。这大夫子竟得如此威严?

      他推开门时倒没几分畏惧心思,反倒颇为好奇。房中正对着门摆着一张琴台,其上放着一架奔雷。大夫子正威严地坐在琴台另一侧,冷眼瞧着傅照夜。

      傅照夜先回身将门掩好,再恭敬见了一礼:“小王见过大夫子。”

      “老夫姓邵名谷。”大夫子沉声道,“如此,想必王爷就该知晓,我请王爷来,到底所为何事了吧?”

      傅照夜一怔,抬头望向大夫子的眼神里瞬时划过一道惊诧之光。

      大夫子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垂眸抬手,在奔雷的弦上轻轻一拨。此琴音色沉郁,如闻金戈,听者心下不禁凛然。

      傅照夜心中转过许多念头,终究把所有皆按了下去,只把头又垂好,继续行着礼。

      那端大夫子又拨弄了一声琴弦,终于开口道:“王爷多礼了,先请坐吧。”

      傅照夜道了恼,在大夫子面前坐下。刚刚稳住身形,忽地又一声琴弦铮鸣,伴着大夫子一句低哑的问询:“他可还好?”

      傅照夜顿了顿,小声试探:“大夫子所问的是……?”

      “我的师弟,二十年前与我恩断义绝,千里迢迢去了你们昭国,做了太师的宿绍元。”大夫子的声音里隐隐有一丝颤抖。

      傅照夜话哽在唇边,眼角跟着轻轻一颤。他努力定了定心神,低声道:“宿太师……三年前便与世长辞。”

      “铮”一声,奔雷弦断。大夫子手指悬在原处,许久,才缓缓放下,在琴上按了按,低声道:“原来,他竟已走了三年。”

      他摩挲着那张琴,喃喃自语:“他竟连一丝消息也不愿托给我……而我这数载,竟还一直想着能寻到他……”

      傅照夜垂眸,轻声道:“宿太师七年前,为我昭国前世子明志被王上贬黜北域之事,同御史台众僚以死相谏,奈何上意已决,无可回寰,宿太师这才心灰意冷,辞官遁迹山野。”

      “这家伙,老了还这么的倔脾气,真是半点性子也没有改。”大夫子哼了一声,念念有词。

      傅照夜也被勾起个浅浅的笑:“宿太师刚直秉正,为我昭国教授出众多英才。他在山野间也不忘授课,听闻最后那两年,还建了茅屋为附近村落的孩子们授业,直至天命降时。想来,宿太师此生,虽有憾事,但无愧事。”

      “但无愧事……”大夫子喃喃地重复着傅照夜最后这句话,忽地眼神大炙——

      “宿绍元清高一生,难得与人交心,更何况你这般小辈?昭王幼子明恕,最是昏庸无能之辈,绝入不得宿绍元之眼。你又如何知他之心?还是说,你是能知其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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