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光恋爱了》烟雨如蓑

8、第8章

　　第二天早上，周启来医院上班，见医院大门外的花圈没有了，心想终于消停了。

　　交完班，忙完了手底下的病人，周启去二病区看望自己前天晚上手术的那个货车司机。

　　虽然不是他的病人，但是他主刀做的手术，手术很成功，不知道病人恢复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

　　路过二病区护士站时，看到两三个小护士边补妆边兴致勃勃地聊天，用刻意压低却没有压低多少结果显得娇俏的声音：

　　“过一会就来二病区报到了。”
　　“真的是祝院长家的大少爷吗？”
　　“真的，听说世界名校毕业，又在美国知名医院工作过，很厉害！”
　　“不仅如此，人也长得很帅呢！”
　　“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自然是有认识他的人。”
　　“哎你看我这个口红颜色是不是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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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启一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一手随意地下垂，脸上戴着个口罩，姿态闲适地走过。

　　眉梢眼角默默地涌过一阵嗤之以鼻。

　　周启讨厌“祝”这个姓，顺带不待见所有姓祝的人，没有特别原因，纯属个人好恶。

　　他要是事先知道这个医院的院长姓祝，恐怕都不会答应导师来这里上班。
　　这一点来说周启觉得自己大意了。

　　这下二病区又来一个姓祝的，不仅皇亲国戚还似乎是个高级货，只愿以后不要有任何交集。

　　周启在ICU病房外面遇到病人的主治医生雷斌，雷斌刚从里面出来，说病人情况良好，已经醒了，各项数据也都正常，只是……

　　只是这个手术是急诊手术，病人三更半夜没有意识被送过来，手术前没有交费用，也没有人签手术同意书。
　　昨天联系到家属，家属一听这么贵的医药费，有点不太合作的意思。

　　雷斌皱着眉头说：“那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明明有能力救，我们能见死不救吗？不救有责任，救了也有责任，这年头做医生就是难，我就不理解了这家属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下，难道我们不是救了他们亲人的命？！”

　　周启：“因为没钱。”

　　正这么说着，走廊那头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和杂沓的脚步声，夹杂几句令人不悦的叫嚣。

　　一个护士焦头烂额领着六七个人过来了。那六七个人的样子一看就不是来探望病人的，而是来闹事的。

　　护士：“这是病人的主治医生雷医生和那晚的主刀医生周医生，你们有什么疑问问他们，大家都有话好好说，不要吵。”

　　周启皱起眉头，他不想跟不讲理的人理论。

　　然后他发现自己想多了，人家根本没打算理论，就直接动手了。

　　手里的鸡蛋冲周启和雷斌砸了过来。

　　“走的时候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就半死不活躺这了，你们是杀人的吗！”
　　“谁同意你们做手术了？就这么讹钱吗！”
　　“我爸现在这样只剩下一口气，谁知道是车祸撞的，还是你们给治的。”
　　“谁的责任谁负责，你们的责任这钱就该你们医院出。”
　　“无良医生，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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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走廊都是七嘴八舌的叫嚣，声声震耳，仿佛声大就有理了。

　　无端惹来了不少围观的。

　　周启鼻端飘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生鸡蛋的腥味儿，都是自己身上的，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上面惨不忍睹，蛋壳蛋清蛋黄汁水横流。

　　耳朵里充斥着颠倒黑白的叫嚣。

　　周启拳头都硬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要不是在医院，他要不是个宣过誓的医生，他一定要让这些人后悔来人间走一遭。

　　妈的！
　　日了狗了的既视感。

　　雷斌本就是个暴脾气，这会已经走上前脸红脖子粗跟人吵起来了。只是没人听他说什么，他一个人也吵不过那么多人。

　　雷斌越说越着急，不小心轻轻推了下前面那个嘴巴特别厉害的女人。

　　女人身后的男人见状，抡起一拳就要冲雷斌挥过来。

　　周启从后面拉了下雷斌，自己两步跨前去挡下，男人力道不轻的一拳砸下来落在周启后背，因为距离拉开了点，力道消减了不少，周启没觉得多疼。

　　本来他可以躲开，可周启没有躲，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头顶有监控，周围这么多双围观的眼睛，都看清楚了吧，对方先动手打的人。

　　周启可看清楚了，方才他身上的两个鸡蛋都是这个男人扔的，妈的忍你很久了。周启活动了下膝关节和髋关节，猛然抬腿一脚把男人踹出去老远，

　　男人倒地滑岀去两三米才停下来。

　　周启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反正火有多大力气就有多大。
　　没有人想到医生居然敢动手打人，连雷斌都惊呆了。

　　空气里的吵嚷声一瞬间突兀地静下来，像一部电影被摁了暂停键，

　　眼看要迎来更大的争执，护士叫的保安上来了，不过走在保安前面的还有另一拨人，

　　徐主任，以及医院管理层的几位领导，以及普外科的几位会来事的医生，众星拱月般陪着前来入职的祝院长家的大少爷。

　　祝大少爷穿着身笔挺的西装，面料平展，连个褶皱都没打，皮鞋黑亮，白衬衣上的钻石袖扣在医院走廊冷白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金丝边眼镜戴在一张偏秀气的脸上，发型很时尚。
　　像巴黎时装周的T台上走下来的模特。

　　这拨人出电梯后，被吵嚷声吸引过来。大家都只看到了周启抬腿踹人的样子，还有他和雷斌的一身狼藉。

　　周启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里涌动着“青天白日活见鬼了”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口罩捂的，空气变得有些滞涩。

　　很快周启眼里的情绪变了，变得鄙夷又挑衅，赤/裸/裸的。

　　他没想过这辈子还会再次见到祝锋，更没想过是在这种场面下，自己一身狼狈，对方却人模狗样光鲜亮丽。

　　就好像他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是一场笑话。

　　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恶，周启不是一生下来就讨厌“祝”这个姓，而是高中时期遇到了祝锋这个姓祝的人之后。因为讨厌这个人，连带讨厌他的姓。

　　那个时候，祝锋和周启同是江城远的追求者，祝锋和江城远两家是世交，算青梅竹马。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很正常。

　　直到祝锋意识到周启成了他最大的威胁。那个时候，成绩上来之后的周启更拽更酷了，人又帅，还能打，收获了一批迷弟迷妹，唯一的短板就是穷。

　　那是真的穷，他爸走的早，他妈一个人种庄稼把他养大。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但交不起学费那是常事。

　　祝锋就在这个“穷”字上做文章了。祝锋说他的手机不见了，而老师在周启的书包里找到了他的手机，他说周启偷了他的手机。

　　周启动手揍人了，然后祝锋的家人报警了。

　　周启被带去了警察局，同村的人告诉了周启的妈妈，周启的妈妈晚上骑着自行车去警察局找周启，那晚下着大雨，有一段湿滑的山路。

　　周启的妈妈不小心摔下山，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那是冬天，摔断了一条腿，截肢了，至今要靠拐杖走路，还落下一身风湿痛的毛病。

　　世界之大，可往往冤家路窄。

　　周启戴着口罩，祝锋没有认出他，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祝锋皱眉头看着自家医院里这糟糕的场面。

　　保安控制住了闹事的人，徐主任声色俱厉说：“周启，回去给我写检讨。”

　　“周启”这两个字传入祝锋耳中，他猛然抬眼看过来，

　　周启条件反射似的就来了句：“看什么看，看你妈呀！”

　　惊呆了一众医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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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后面有一片绿化区，秋天的菊花开得正好，风中的花香味儿很浓。

　　周启一脚踩在花坛上低头抽烟，拿烟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眼角有点红。

　　妈的，他怎么就跑到祝锋的家族产业里来了！

　　周启摸出手机打电话，给他博导：“大老板，入职不顺利，我能退订吗？”

　　他导师：“小七，哪里不顺利了？我给你通一通？”

　　周启：“踩到屎了。”

　　他导师：“正常事，洗一洗就干净了，你跟屎计较什么？”

　　周启：“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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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外科二病区医生办公室。

　　雷斌去收拾残局了，没在办公室。
　　祝锋坐在自己早就布置好的办公位上，办公桌被擦得一尘不染，上面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花，很美很鲜艳。
　　祝锋单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曲起的手臂上露出一块精美的腕表，若有所思了一会后问身边的人：
　　“刚才的事谁了解情况？”

　　三病区新来的刘医生以前和祝锋认识，这会特意从三病区跑来二病区迎接祝锋，加拍大少爷的马屁。

　　就是那晚手术的时候借故姗姗来迟，刚进手术室又回去的那个刘医生。

　　刘医生：“我知道，那晚车祸送来的一个病人，做了紧急手术，是雷医生接收的，那晚一病区的周医生过来帮忙做了手术，看刚才那情况，估计手术没做好出啥意外了，家属过来闹。”

　　祝锋：“一病区的周医生？”

　　刘医生马上想起了刚才周启对着祝锋骂的那句话，他原本以为是骂错了人呢。
　　刘医生：“乡镇医院调过来，也不知道走了谁的关系，不自量力就什么手术都敢上，现在出事了，还敢在医院里打人，一看就没啥素质，祝锋你别往心里去。”

　　另一个医生：“祝医生不会和那个周医生以前就认识吧？”
　　无缘无故的骂人挺不合常理的。

　　祝锋皱了下眉头：“不认识。”

　　刘医生：“兄弟，你想多了，祝锋怎么会和那种人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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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周启的手机收到一个短短的视频，江城远发给他的，是昨晚录的昙花。

　　昙花开放的整个过程，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后期，看上去比昨晚看到的实景还要美。

　　很圣洁。

　　让周启想起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到江城远时，他带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