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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中元节番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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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窗户的玻璃响起敲击声。一声一声越砸越响,像有人在窗外毫无节奏地敲玻璃。
这房子换气窗位置那么高,怎么可能有人没事够那么高去敲窗?
潜意识将李安歌惊醒,他在黑暗中侧耳去听动静,怕是晚上谁家有人突然去世要来买寿衣。
轰隆的雷声由远及近,李安歌松了口气,却又免不了一阵失望——没有生意。只是下雨了,雨点被强风加持,用力冲击着玻璃。
他索性起来上个厕所,李安歌旋亮台灯,让光线尽量暗一些不吵醒迟俊扬。
大概是下雨天的缘故,才睡了几个小时纸尿裤就接近饱和,还好这会儿被吵醒了。李安歌想起睡前看收在衣柜里的纸尿裤剩的不多,盘算着这些天再买一点儿。这是一笔日常必须的开销,为了省着点儿用没少惹麻烦。
李安歌头疼不已地收拾完自己回到床边,才看到昨晚迟俊扬又是把鞋头朝床的方向脱的。
做这行多少会信些忌讳,可他俩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总有时候会忘。以前他提醒了迟俊扬,这家伙就赶紧把拖鞋踢正,现在大半夜的,李安歌只能靠自己。
才弯下腰,又是轰的一声炸雷。这么大的响声肯定会把迟俊扬吵醒,刚好让他起来自己摆鞋。李安歌抬头往床上瞧了一眼,才发现迟俊扬紧紧皱着眉,表情痛苦地轻微摇着头。
“……俊扬?”李安歌担心他正在做噩梦,赶紧提高音量叫他,“俊扬,快醒醒。”
迟俊扬醒不过来,李安歌嘴里不停叫他,手上笨拙慌乱地在轮椅和床之间用力搬动身体。
他费力错身转移上床,用手拖着身体往迟俊扬身边挪过去。李安歌轻拍迟俊扬,又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全是冷汗。
“啊——!”迟俊扬惨叫一声睁开双眼。
惊醒的他猛地抱紧完好出现眼前的李安歌,房间里一时间只有他的喘息和剧烈心跳声,迟俊扬花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没事儿,是做梦,都是假的。”李安歌没问他梦的内容,只是把迟俊扬抱在怀里安慰。
迟俊扬喘着粗气牵起李安歌的手,又紧张地看了看他的脸。
“我现在好好的。”李安歌叹了口气。
自从那次看到他在卢远那儿差点儿丢了命,迟俊扬就总是会做噩梦。李安歌不为当时的选择后悔,他不挨那一顿折磨,现在就没法和迟俊扬在一起,这是他要付出的代价,只是连累迟俊扬也承担下了一份心理重担。
“嗯……”迟俊扬明显还没从恐惧中缓过来,他带着哭腔跟李安歌描述着刚才的噩梦,“一回家就看见你眼镜掉门口了,连镜片上都有血!我怎么喊你都没出声。进浴室一看你头快要从脖子上掉下来,手指都是碎的……!我捞都捞不上来,整个浴室溅的全是血……他妈的!”
李安歌的手指在自己眼眶点了点,“梦是反的。”
“我知道,你做过近视手术,早就不戴眼镜了。”
迟俊扬说完,脑海中不自觉又想起被李安歌烧掉的那张明信片。想起那张戴着半框眼镜时和李安歌很像的脸。
“……那时候不听话会挨打,戴眼镜被打多狼狈。”李安歌忽然不以为然地补充说。
迟俊扬愣了一下,李安歌在否认他刚才脑海中的猜测。
李安歌又抱紧了他,“都过去了,卢远不会再找我了,我不会有事儿。”
迟俊扬终于敢闭上眼睛松了口气。
“白痴,肯定是因为你晚上上床又没摆好鞋。”李安歌轻笑着把下巴抵在迟俊扬额头靠近他。
迟俊扬气哼哼地反驳:“滚吧,我倒着上床的,肯定是你那轮椅给我碰歪了!”
他俩为这争论了好几分钟,最后是李安歌摆烂说自己够不着,迟俊扬才乖乖起床把拖鞋又给踢正了。
强哥家餐厅主打潮汕风味的炒菜,厨师手艺又了得,也不怪迟俊扬老念叨。
他俩饿死鬼投胎似的点了好几样爱吃的,从鸭到鱼都没落下,好好把这些天亏的嘴补上了。
“咱那店要是有强哥生意一半好就好了。”迟俊扬环顾店里一周,小店一共八张圆桌,午餐时间还都能坐满。
李安歌想象了一下他们那个店里站满人的景象,“让你这么一说还挺吓人的。”
迟俊扬也觉得他们店里好像就不该热闹,他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低头傻笑了一声。
“不过最近这几天确实生意好,现在还有订单,一会儿我回去先打包。”李安歌又给迟俊扬展示了一下卖家软件,总在冒新的提示消息。
“行,咱走吧,正好我也吃饱了。”迟俊扬心满意足地摸摸肚皮。
他俩起身去柜台结账,满满一桌子菜不过200块出头,还不如迟俊扬过去一顿工作餐贵,但现在在这儿算是他俩的高消费。
强哥照着点菜单在计算器上按了按,“抹掉零头,给200块就好。”
迟俊扬摸兜掏出现金,李安歌抢先拿起手机扫码。
“谢谢强哥,下回馋了还来。”迟俊扬嘴甜话又多,“就是今天怎么又没做卤鹅?这回没吃上还挺惦记。”
“知道啦,下次你来提前告诉我,我叫厨房准备。”强哥笑着答应他,“最近鸭子做得多,鹅的价格贵,卖不出就亏啦。”
“生意这么好也卖不出去?”李安歌付了款,给强哥看了一眼界面。
强哥点了个头,“大多就是来填肚子的,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们两个点这么多?”
柜台边这桌就是个例子,坐着个不修边幅的女的,只点一壶茶,在这儿坐了一中午,一直噼里啪啦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打字,嘴里时不时还叨叨咕咕。
见他俩的视线不约而同瞧过去,强哥小声说:“听说是个女作家!”
迟俊扬八卦地靠在柜台打听:“叫啥啊?写什么书的?”
李安歌拉了他一下。那桌离柜台这么近,肯定会被听见,他还不如直接问本人。
“我记得好像是什么……‘吃吃吃吃死你’……”强哥皱着眉说。
迟俊扬噗嗤一笑,“这名字听着就火不了,肯定写的不是什么正经书。”
旁边桌那个女作者突然抬起头盯着迟俊扬,还丢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说句不客气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可是你妈。”
迟俊扬一听就急了,“说什么呢你?!”
饭馆里的客人都朝这儿看过来,店里又新进来个客人,眼看气氛不对差点儿转身就走,幸好强哥赶紧给人招呼回来了。
李安歌转动轮椅上前把迟俊扬挡在身后,“我哥刚才那么评价你是他不对,我替他道歉。但是你也不该这么说话。”
女作者无奈地撇撇嘴,“我也是你妈。”
“有病啊?你这人别得寸进尺!”身后的迟俊扬气得跳脚。
李安歌又看了看那女作者面无表情盯着电脑的模样,回过头冲迟俊扬摇摇头,拽着他的手腕拉他快走。
他俩出了店,李安歌才把手握在迟俊扬的手上安慰着。
“还气呢?她奇奇怪怪的,我估计就是写小说写得走火入魔了。”李安歌劝他,“万一闹起事儿咱俩更麻烦。”
迟俊扬哪儿受过这委屈,“你说她怎么说话呢,她凭什么当我妈啊,要不是看她是女的,我肯定——”
李安歌笑了,“她还说也是我妈,咱俩真当兄弟了。”
迟俊扬想想也觉得逗,“哈哈哈,真是走火入魔了!傻不傻啊,也不知道写的什么玩意儿,就她这样小说里头的人能正常吗。”
店里恢复如常,强哥收拾了刚才那兄弟俩用过的桌子,招呼新客人就坐。
“阿强,你知不知道阿俊有没有女朋友?”旁边桌的客人突然神秘兮兮地问强哥。
“没有吧,我看每次来都是他们兄弟两个。”强哥说。
“阿俊不是在市里做英语老师的吗?应该也赚不少的吧。”那两个中年客人笑嘻嘻地问,“我们在商量把他介绍给老黄的女儿。”
强哥也跟着讨论:“哎!搞错啦,上次老黄家那个女儿是夸阿飞长得帅。”
“帅有什么用啊!阿飞是跛脚你还看不出?那方面一定也不行,你难道要叫人家女儿去守活寡?小心老黄的老婆追出来骂死你。”
“也对……不过阿俊又不可能丢下阿飞不管,我看还是不要介绍给老黄的女儿,搞不好她嫁过去还要帮忙照顾。”
“是哦,而且他们两个开的店还晦气。哎……还是不要介绍了。”
“对了,马上中元节,我刚才应该找他们买纸烧的。”
这几个非当事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刚才新来的客人叫住强哥,也跟他打听那兄弟俩。
几个人七嘴八舌问了一圈,原来是过来做生意的,看过节要买纸烧。
“哦,他们店就在这附近,街尾拐过去就是。”强哥热心给那兄弟俩拉了笔生意,“价钱良心,你买的多还给你送货的。”
小镇上总是充满这些琐碎的八卦,熟人之间相互吐槽,却又总在相互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