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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中元节番外(1) ...

  •   迟俊扬觉得干了这行,人的心态会变得不好。
      他和李安歌成天盼着别人家死人,真是损阴德。
      今天下班的时候在辅导学校门口碰见了班里一个学生,学生很懂事地跟他说了一句“See you next week,Mr.Li.”
      迟俊扬觉得他这句子难得说对了,就给了他个好脸色,捎带跟来接他的家长打了个招呼。
      “我最近上课去的那学校里,有个小孩儿他爷爷喘气儿跟风箱似的,我觉得人快不行了,咱又能来生意了。”迟俊扬夹了口菜吃。
      最近李安歌不让下馆子,桌上就一盘鱼一盘青菜,家里吃得是越来越清淡。
      连盘子里的清蒸鱼眼珠都好像特别白。
      李安歌劝住他:“别这么说。”
      “你不也是这么想的么?”迟俊扬说。
      李安歌的视线刻意回避了墙上那些东西,“……我嘴上不说。”
      迟俊扬笑起来,“这还差不多,差点儿以为你转了性了,开始玩儿什么人间有大爱。”
      “再玩儿人间有大爱就得喝西北风了。”李安歌不自觉往迟俊扬身上瞥了一眼。
      没有质地精良的名牌服饰、没有定期修剪的发型,浑身上下穿得超不过一百块钱,几乎看不出从前那个小迟总的模样。从澳门回来之前,迟俊扬几乎当掉了除去内裤以外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包括他那双只穿过几天的名牌鞋。
      他们来到这个镇上有半年了,南方爱下雨,这镇上的路还爱积水,迟俊扬这两天穿的帆布鞋都没干,现在脚上还穿着李安歌的休闲鞋。
      平时迟俊扬还能去地级市临近镇边那所公立小学当个外教,在市里这么低工资的外教不好请,就让迟俊扬冒充新加坡人,张嘴只说英文。现在暑假,只有辅导学校开着,迟俊扬没身份签不了劳动合同,兼职课时费少得可怜。
      李安歌这儿也不怎么样,起先去给人家当家教,对学生严厉被学生投诉、对学生温柔被家长投诉,这还没算上人家嫌他有残疾形象不好、上门不便的。家里这门脸一般人又避讳,最后只有一户阴阳先生家的小子没什么忌讳,暑假每天下午到店里来,李安歌陪学加辅导,每周能赚个几百块钱。
      按说他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干点儿零工一个月也有个三四千,在这个小镇生活足够了。可是光迟俊扬一个人每个月必须要吃的抗排异药就要三千多,还不算每月固定要做的检查和不固定的感冒发烧花销;李安歌这边也省不下钱,护理用品单价便宜,用量可不小。
      这收入、这花销,他俩必须节衣缩食,所以也就格外盼着这砸在手里的丧葬用品店能多几单生意。
      这是迟俊扬盘下来的店,老店主全家要出国。
      一开始他俩也觉得晦气,但迟俊扬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这儿最合适。前店后宅,房子大布局也宽敞干净,起码轮椅进出都方便。生老病死是刚需,这小镇常住人口上万,生意虽说必然比不上挨着医院那家,但肯定也不愁客户源,好到他敏锐的商业直觉嘀嘀作响。
      李安歌也翻了翻这店过去的账目记录,网店、实体店外加丧葬服务的中介费,营业额不算低。这些东西简直是暴利,一年下来利润还算可观。
      所以最后他俩选择在这儿安定下来做起了丧葬小生意,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足够生活。
      可说来也倒霉,他俩刚盘下来店,镇上和地级市就陆续新开了三家同类型的店,生意越来越难做。
      饭没吃完,还真又有生意上门了。
      有人来买纸钱,李安歌让迟俊扬接着吃饭,他放下筷子去接待客人。
      是在隔壁街开饭馆的强哥,他来买了一大包纸元宝,挺大一包才不到十块钱,店里剩的不多了。
      强哥是熟人了,迟俊扬也跟他打了个招呼,强哥抱歉地看了一眼他们的饭桌,“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吃饭啦。”
      “不会,餐厅忙,你也赶时间。”李安歌给他把纸元宝装进黑色的塑料袋里。
      “现在都网购啦,生意不好做吧?”强哥边扫码边和李安歌说。
      李安歌点了个头,把网店二维码立牌正了正,“我们也做网店,下次你网上下单,送过去给你。”
      说罢,他看到强哥的眼神下意识在他腿上一掠,果然紧接着强哥就客气地推脱道:“不用那么麻烦啦。”
      “让我哥去。”李安歌淡然补充一句。
      迟俊扬这才附和着李安歌说他能送货。在这儿待了几个月,虽然广东话说得不好,倒能听懂不少。
      强哥扫了一下二维码,又切换普通话和迟俊扬聊起来:“放暑假,阿俊你都在店里帮忙?”
      “暑假要去市里辅导学校上课。”迟俊扬答。
      “最近你们生意应该不错吧?”强哥笑起来,“马上七月半,你们店里要多准备元宝,我们这里七月半都要烧元宝的。”
      迟俊扬和李安歌互相看了一眼,他俩也是头一次赶上这儿的中元节,不清楚当地的习惯。
      强哥看这兄弟俩不太精明的样子,好心又提醒一句:“哦,你们最近晚上锁好门,听说镇上出命案了。”
      “啊?!”迟俊扬撂下筷子凑过来问:“没到我们这儿一条龙?去镇医院那家了?该不会去新开那家了吧?!”
      强哥压低声音,“是命案呐,要先送市法医那里,家里人哪里顾得上办丧事?在找凶手呢。”
      李安歌接着问道:“出事那家离我们这里近不近?”
      “满近的,就在游泳场那边的巷子里。听说是女主人在家里被杀,还被扔到浴缸里,家里翻得一团糟,她那个左手,手指头都砍掉几节!”说着,强哥还伸出自己的左手给他俩比划,“死得好惨,头都快被砍断,昨天下午很多人都去看了,凶手现在还没找到。”
      “噫——”迟俊扬打了个冷战,往李安歌那边贴了贴,“这样的活儿他们那儿能不能接?”
      李安歌说:“当然接,人家专业搞这行的,什么样的没见过。”
      “那你营销营销去,算你立功。”迟俊扬偷偷用手肘拱李安歌肩膀。
      “有这好事儿你怎么不去?”李安歌暗暗白了他一眼,又抬头问强哥,“有没有讲凶手大概是什么人?”
      强哥告诉他们自己听来的消息:“听他们讲市里也有一起类似的案件,犯人很可能逃到我们这里……不过也有人说她老公被抓走了,搞不好是她老公学市里那个案子。哎,总之大家最近都小心一点。”
      强哥拎着一大兜子纸元宝走了,两个人又坐回餐桌。他俩刚才八卦听得飞起,食欲让强哥绘声绘色的描述搞得全无。
      迟俊扬摸摸下巴灵光一现,“哎?你说要是抓着逃犯是不是应该有奖金啊?”
      李安歌板起脸,“你就好好去教课。”
      “唉……有奖金就能下馆子喽。”迟俊扬故意卖惨说给李安歌听。
      李安歌瞄着眼前的饭桌,一条清蒸鱼、一盘空心菜,迟俊扬碗里的米饭都没怎么动。
      李安歌翻他一眼,却还是暗笑着答应下来,“明天中午我们去强哥店里吃。”

      这些天他们这小网店订单确实变多了,从傍晚到深夜时不时还能蹦出订单。
      迟俊扬也被迫加入发货的行列,帮着把订单装袋包装,再由李安歌分别安排快递。
      他干活儿不怎么专心,老是一边干一边拿平板电脑看视频。为这李安歌说过他,早晚得发错货。
      迟俊扬嘴上答应,心里不当回事儿。因为他装完袋,李安歌在发货前都会再检查一遍,两个人四只眼睛呢,怎么也错不了。说白了,他知道还有李安歌给他兜底,当然不会上心。
      上一条傻哈士奇的搞笑视频刷完,迟俊扬看得咯咯直乐,非要拉着李安歌也看一遍。
      “这狗也太傻了,”李安歌看完也乐了,“跟你挺像。”
      “去你的吧。”气得迟俊扬把平板电脑又面向自己,切到下一条视频。
      下一条视频是最近的新闻汇总播报,光听声就够,迟俊扬象征性地低头忙起来分装订单。
      最近最受关注的新闻就是香港局势,大批穿黑衣戴黑口罩的年轻人在各个地方聚集破坏,马路上全是破碎的沥青砖块和垃圾,新闻中不停出现“暴力”、“成见”和“威胁”这些词语,曾经的文明都市面目全非,全城被无声的黑雾笼罩。
      新闻播报了下一条:“针对驻港中资企业的示威行动扩大至JM集团大厦。”
      迟俊扬和李安歌没人转向屏幕,却都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
      “玻璃外墙有多面受击破碎,大堂遭多枚自制□□投掷,JM集团董事长长子季焰远被暴徒袭击受伤……”
      迟俊扬抬头把平板电脑调整了位置,两个人都屏息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视频里,坐着轮椅的季焰远在愤慨喧闹的示威人群前现身,表示JM集团坚决不会为暴力行为提供任何支持,暴徒们高喊着“滚出香港”冲破安保人员上前推搡季焰远。
      在镜头的一片混乱中,迟俊扬只看到季焰远因摔在地上而痉挛震颤的双腿,镜头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眼眸中是依旧的坚定与冷静。
      新闻播报跳到了下一条,迟俊扬才回过神。他回头朝早已坐在身边的李安歌干笑一声:“活该,谁让他非要逞英雄。”
      “累了,剩下的明天再干。”李安歌弯腰把纸箱和快递袋都推到一边,给轮椅腾出一条路。他暂停了剩下的发货,牵起迟俊扬的手拉他去洗澡。
      这倒不是他俩有情趣,其实就是热水器容量小,为了省水省电只能尽量一起洗。
      “你就不能快点儿?我用的都是你的剩水。”李安歌无可奈何地看迟俊扬悠哉悠哉地享受着花洒的“一手水”。
      迟俊扬站着他坐着,理所当然被溅了一脸的水,还都是迟俊扬身上冲起来的沫子。
      迟俊扬这才看了一眼李安歌的脸,他额头、嘴边都是泡沫,还有泡沫正顺着鼻梁往下流,给他笑得前仰后合,赶紧把花洒位置调低,让李安歌冲冲脸。
      “哈哈哈……”迟俊扬笑着道歉,“我洗着洗着就忘了,这么热的天,就洗澡最舒服。”
      李安歌用手抹去脸上的泡沫,挑起眼睛盯着迟俊扬问:“你觉得洗澡更舒服?”
      迟俊扬又嗤嗤地笑,“那倒不是,有比洗澡还舒服的事儿。”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垂眸笑了笑,李安歌才又把手臂搭到迟俊扬肩膀上,“别光傻笑,帮帮忙。”
      平时李安歌洗澡也不用帮忙,迟俊扬当然是没什么自觉。
      “怎么了?手又疼啦?”迟俊扬取下墙上的花洒,弯腰让李安歌环住他的肩。
      他用力把李安歌的上半身稍稍从淋浴的椅子上提起来一些,帮他冲干净后腰和身下。
      “抠门儿到家了你。”迟俊扬盯着他腰下一小片边缘整齐的红疹说。
      “嗯?”李安歌还不明所以。
      迟俊扬的手指在红疹上摸着,“又起疹子了。”
      李安歌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就是上课时间长,忘了换。”
      “就嘴硬吧你,才几块啊,省这钱干嘛?”迟俊扬嘀咕。
      李安歌不接话,回头往身下找,“哪里?”
      “就这儿啊——”迟俊扬说完才想起自己按着的这地方他感觉不到,就松开手给李安歌描述了一下位置,“咳……就腰下面,屁股上面。”
      “哦,晚上涂点儿药就好了。”
      迟俊扬哼唧一声,“穷命,省点儿钱全买药了。”
      李安歌只是笑着把迟俊扬拉进怀里,手掌在他后脑勺轻轻揉了揉。
      这种生活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在这个镇上,迟俊扬叫李俊,李安歌用卢远给他的香港护照——李飞这个名字开了张银行卡,他俩现在的生活开销和收入都靠这张卡。
      只要迟俊扬不用过去的护照身份证、银行卡和手机号,家里人就暂时不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他和李安歌装作兄弟俩在这镇上待了小半年,至今没被家里人找到。
      说想家也不至于,他15岁出国上学,小学就去国外的学校交换过,半年一年见不到家里人是常事,迟俊扬早就习惯了。只是搞人间蒸发这种事儿并非长计,他也总会觉得不安焦虑,但很快这样的情绪又会被和李安歌在小镇生活的安逸平静取代。
      里屋的双人床靠墙摆着,一般迟俊扬睡里面,这样李安歌上下床也不用吵醒他。
      好像一般成年了的兄弟俩不会睡在一张床上,至少迟俊扬从没和季焰远在一张床上睡过觉。
      迟俊扬坐在床边踢掉拖鞋,哼着歌转身翻上了床。
      ??有了你开心点乜都称心满意??
      ??咸鱼白菜也好好味??
      ??我与你永共聚分分钟需要你??
      ??你似是阳光空气??
      空调温度正好,洗过澡的干爽身体躺在新换洗的床单上,是夏天专属的幸福,足以让他暂时忘记一些事。
      这家伙广东话讲得不怎么样,唱歌的时候发音倒是挺准确。李安歌朝他那边瞧了一眼,又忍不住为这种平凡的惬意弯起嘴角。
      “最近咱赚了不少吧?”迟俊扬躺在中间,摊开手臂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悠哉悠哉享受的样子像个十足的甩手掌柜。
      李安歌把手机扔给他,“还不错,清明节积压的那些差不多能给卖了。”
      迟俊扬在手机上翻着订单,“发那么多货,怎么全是三五十块的……?!好家伙还有就买十块钱的,够不够运费啊?”
      “够,都是广东的。”李安歌边翻衣柜边说,“只要不是发那些纸人纸车,运费都很低。”
      那些大的纸男女、纸房子纸汽车要发成品过去,体积大又怕压,得用箱子装完发货。这东西从厂家发来的是半成品,不然挺占库存,发货前需要他们给粘好成品发过去,所以单价高不少。
      “还不如多卖点儿纸人呢。”迟俊扬感慨道。
      李安歌回头瞥他一眼,“卖了你去粘?”
      “我粘,你别粘,你上次放腿上粘还给弄湿了。”迟俊扬扭过头来憋着笑说,“多大的家业也架不住你粘一个尿一个,你适合写符纸去,反正都黄的,人家也看不出来。”
      说完,他赶紧笑着冲李安歌缩起身体。
      李安歌沉着脸直接就把上半身往床上倾,快速拖着两条腿胡乱转移上去,他扑到迟俊扬身上,又气又无奈地把他压到怀里钳住。
      “……迟俊扬你这张嘴是真他妈招人烦!”李安歌羞恼地在他腰上又捏了一下。
      迟俊扬痒得嗷嗷直叫,他边笑边躲,下意识蹬了蹬脚,李安歌的下半身被拱到一边,可有力的手臂还是把他牢牢搂着。
      “哈哈……别闹了,哈哈……”迟俊扬气喘吁吁地投降求饶,“我错了还不行么?李哥我错了,我真怕痒!”
      李安歌突然狠狠地在迟俊扬扬起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不是说了别瞎叫么?咱俩现在辈分不能乱,瞎叫容易露馅儿。”
      “可你刚才还管我叫迟俊扬呢!”迟俊扬刚道完歉,还是不忘据理力争。
      李安歌俯视着这家伙,实在是活活又被他气笑了,“……你到底怕不怕痒?”
      迟俊扬哼唧说:“有的地儿怕。”
      李安歌松开一只手温柔捧着迟俊扬的脸吻下去。一亲他就感觉像在吃奶油蛋糕,他也挺奇怪怎么迟俊扬一个大男人会让他觉得像种甜食。
      有的人浑身缺点,但把那些缺点剥开,里面藏着的东西却又无比闪亮。
      大概迟俊扬就是这种稀奇古怪的人,招人不待见的同时,又让人莫名其妙惦记。
      至少他肯说实话。
      “我就说你买的那便宜假药不行吧。”迟俊扬突然翻身让李安歌侧躺,拉着他的手按在裤子上。
      李安歌对那触感尴尬苦笑,“再等等。”
      “都一个钟头了,再等半夜了。”迟俊扬倒不怎么当回事儿,他又有些急迫地低下头,在李安歌脖颈间轻吻了一下又一下。
      李安歌强忍欲望拉他停下,“不行今天换你来。”
      “算了吧,那你又得弄得到处都是。”迟俊扬瞥了一眼床单,颇有点儿抗议的意思。
      那次的难堪狼狈浮现脑海,李安歌脸上确实有点儿挂不住,嘴唇动了动最后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迟俊扬眼瞅他绷着唇,又上赶着往李安歌身上凑,讪讪地向他道歉说:“我可没别的意思啊,要是真嫌弃,我早回家去了。咱这床换一回床单多费劲?再说了,你刚洗完澡,怕你又折腾嘛……”
      都是些烂借口,可是看迟俊扬趴在自己身上找借口的模样,活像只甩着尾巴求原谅的小狗。
      李安歌把他的脑袋按到身边,忍不住又勾起嘴角,“嗯……下次有纸人你去粘,赚钱买点儿真药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中元节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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