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一个》吃吃吃吃死你

8、障碍

　　这次考察迟俊扬只打算去泰国站，一来行程中要在泰国停留的时间最久，而且是去两个城市；二来他也不想太折腾自己，目的地越多，就意味着要花费更多的体力和精力。
　　资料从项目介绍、项目分析到行程规划足有几十页。迟俊扬把资料册放在手里掂了掂，脑子里不自觉想起李安歌那天话里的讽刺来，他翻开了资料册的第一页自言自语：“我务正业的时候你是没看到。”
　　没翻几页，迟俊扬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齐沙洲。
　　齐沙洲在电话里没说得太直白，但见了面迟俊扬就品出了齐沙洲的用意。
　　他们有个小学时同班的女同学刚分手，最近齐沙洲对她有点儿意思，有事没事就想找点儿理由约人出来，这次见面，迟俊扬就算是那个“理由”。
　　说实话迟俊扬已经想不起来这女同学是谁了，本来也是遥远年代的事儿。何况就算他的性取向为女，那他当时一个小学生，关注点也不在异性身上。
　　不过也难怪齐沙洲现在贱兮兮地老约她，要是小学时候的吴桐就有现在的姿色，可能迟俊扬多少还可以对她有点儿记忆。
　　可惜吴桐对别人的兴趣明显比对齐沙洲要多，“俊扬，你哥最近怎么样？”
　　真烦人，怎么每个人都记得季焰远，还每个人都记得他俩是兄弟关系？
　　可这事儿能怪谁呢？又只能怪他自己当年不懂事。从小学起，季焰远就因为长得好看学习好而在学校备受瞩目，迟俊扬一边造着季焰远的谣，一边因为他那无谓的虚荣心跟同学坦白他俩的兄弟关系。
　　迟俊扬只是靠着椅背笑而不语，他又不用哄着吴桐，自然也不必摆什么好脸色。
　　齐沙洲看出迟俊扬讨厌这个话题，他那脸上虽说是笑，可还不如直接翻脸好看。
　　“挺好的。”齐沙洲简短回答了吴桐，他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吴桐接着问道：“当时他们班还有个男同学，跟他哥关系特好，你们还有印象吗？”
　　迟俊扬脑海中某根神经像是被挑动了一下，他直直地盯着吴桐，等着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你说的谁？”齐沙洲问。
　　“叫……叫什么我有点儿忘了，”吴桐的手指苦恼地戳戳脑袋，“反正之前那谁喜欢他，还给他写过情书。我也不明白那谁喜欢他什么，看起来特冷漠，没个笑模样。”
　　迟俊扬的后槽牙紧紧咬着。
　　“哪谁？”齐沙洲追问。
　　“你不用知道，这个不重要。”吴桐摇摇头，“重要的是，后来他当面跟那谁说，别老是给他写信了，他压根儿就不喜欢女的，他喜欢男的。”
　　齐沙洲好奇地问：“同性恋？”
　　“是啊，你说那时候我们多单纯，都没往这方面想，就觉得是他把那谁给拒绝了。”吴桐笑着撇撇嘴，“就是我怎么现在忘了他叫什么了，你们还记得他吗？”
　　“我也忘了，那这人真挺新鲜的，小学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了。”齐沙洲打趣着转过头问迟俊扬，“你记不记得这人？”
　　不问不要紧，他这一转过头来，才瞧见迟俊扬脸色差得很，吓得齐沙洲赶紧假装没看到。
　　迟俊扬的双手在桌下掐紧十指，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不记得。”
　　“你说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哥吧？”吴桐没看出迟俊扬情绪有恙，还在继续发问。
　　指关节被掐出声响，迟俊扬却沉默不言。
　　“哦，对了，一会儿吃完饭有什么活动么？”齐沙洲在非常努力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吴桐摇头，“我就不去了，晚上还有别的事儿。”
　　“俊扬，你呢？”齐沙洲轻拍了拍他的肩，半开玩笑地说起他上次被爽约的事情，“乔暮说那天在那按摩店碰见你了，还让人放了鸽子没按成？要不咱俩一会儿去那家按按？”
　　迟俊扬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阵愤怒与紧张烟消云散，可能是不想在吴桐面前驳了齐沙洲的面子，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已有一周有余。
　　迟俊扬和齐沙洲走出电梯，齐沙洲却非要先去上个厕所。
　　“店里有。”迟俊扬想叫住他。
　　“着急，那店里没准儿要排队。”齐沙洲头也不回地就往男厕走去。
　　“我也着急，我着急去店里呢……”迟俊扬嘴里叨咕。
　　这些天他脑子里时不时就蹦出李安歌的模样来，奈何上次自己非要在朋友面前装13，都别说李安歌是个倔脾气了，就算他要是李安歌，都绝对不会想再搭理自己。
　　正好齐沙洲去上厕所，迟俊扬忐忑地快步走进按摩店，他想趁机单独跟李安歌说几句话。
　　不巧的是，李安歌不在前台。说不准又去收拾房间了，也可能在休息室放东西，迟俊扬只好往走廊里观望等李安歌出来。
　　迟俊扬不打算去细想自己现在这无端的期待从何而来。就当是残疾人少见，自己想多看两眼——自欺欺人罢了。

　　齐沙洲刚进男厕，正撞见上次按摩店那个坐轮椅的小瘸子也要上厕所，大概是轮椅进不了隔间，齐沙洲看他转着轮椅又扶又挪，在隔间外磕磕碰碰操作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小瘸子也只能在外面急得干瞪眼。
　　上一次见他，多少觉得这小瘸子还有点儿清冷孤傲，毕竟面对迟俊扬多次发难他都没认怂。可齐沙洲现在看到的他就是个无助挫败的残疾人，一个费尽力气却连厕所都上不了的残疾人。
　　“外头有无障碍卫生间。”看不下去的齐沙洲提示他。
　　那小瘸子抬头看过来，明显是认出了他，脸上更显窘迫。
　　“无障碍的门今天被锁上了。”李安歌为此很沮丧，之前整座商务楼就这层的无障碍卫生间能用，想不到今天也给锁上了。
　　“你们店不是有厕所么？”
　　“那是给客人用的。”
　　还挺轴的，谁还能跟你个残疾人计较？齐沙洲这话没好意思说出口。
　　“那你……怎么办？”齐沙洲很为难，他不想管李安歌，但谁叫他倒霉正好遇到了需要帮助的残疾人，“我扶着你上？”
　　这根本不是扶一把就能解决的问题，李安歌嘴唇紧闭把轮椅调转背对齐沙洲，“没关系，您……不要看过来就好。”
　　齐沙洲反而有些好奇了，李安歌面对的是墙，难不成这小子破罐破摔要滋墙上？
　　“那个……”齐沙洲忍不住走上前去劝说他，“我说你也不能——”
　　李安歌听见背后的齐沙洲走近，下意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别过来。”
　　齐沙洲在不到一米的距离停住脚步，还是看到了李安歌刚从背包里掏出来的一大片白色纸包，他不是很确定那是不是他想到的那东西，这让他此时多了点儿尴尬与同情，齐沙洲转身在小便池先解决了自己的问题。
　　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李安歌那边的响动。不过二十几秒的事，齐沙洲已经上完厕所，而李安歌那边动静倒是越来越大，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看了过去。
　　齐沙洲看到李安歌已经褪掉一部分裤子，从身下拉扯拖拽出一片用过的纸尿裤。
　　他下意识皱起了鼻子和眉头，可嫌恶还是没能盖过好奇心，齐沙洲继续看下去，李安歌正费力又将那片新的垫至身下，这个过程对于他来说并不容易，齐沙洲盯着他拉扯拖拽着那无法活动的下半身，动作虽有不便，但看起来倒挺熟练。
　　连上个厕所都要这么麻烦，我宁可去死也不想变成这样。齐沙洲正在心里感慨着，就有别人走进了卫生间。
　　那人以和他一样好奇的眼神朝李安歌的背影看过来，齐沙洲嗽了一声，给那人指了指小便池，“别看了，上你的厕所。”
　　齐沙洲本来也只想上完厕所就走，可谁叫自己也多看了那么几眼。
　　这现在又陆续有人进来上厕所，帮一次就有第二次，齐沙洲不得已好人做到底。他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责任感，就干脆挡在李安歌背后替他赶走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视线。
　　那些看不出眼色的人被齐沙洲劝开视线，又要偷瞄回来。那些人这么鬼鬼祟祟看过来，搞得好像他和李安歌这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齐沙洲心里发毛，提了些音量怼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残疾人上厕所啊？”
　　齐沙洲不自在，身后李安歌的不自在只比他更多。
　　李安歌已经尽量加快速度，但这事儿只能一步一步细致地去做，不然受罪丢人的早晚还是他自己。
　　他最后又低头多次整理检查了一遍衣裤，确认一切如常后把挂在轮椅侧边的垃圾袋系好丢进了垃圾桶。
　　齐沙洲也松了口气。
　　两个人默默洗着手，他从镜子里偷瞄了一眼在儿童洗手台洗手的李安歌，不禁感到一阵唏嘘——这小瘸子长得真是精神，坐了轮椅确实可惜。
　　“谢谢。”李安歌突然说，“谢谢您刚才帮我挡着。”
　　“嗨，小事儿。”齐沙洲收回目光，“是你运气好，遇见的是我，不是上次的小迟总。”
　　是很好，李安歌在心里想。比起被迟俊扬撞见他这副窘境，李安歌当然宁可是其他人。
　　齐沙洲走在前面，嘴里喃喃自语：“……毕竟他讨厌残疾人啊。”
　　他没看到身后的李安歌怔了许久。

作者有话说

　　齐沙洲还是有公德心，怎么可以往墙上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