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亲爱的》陈雨文

30、第二十九节

　　赵心言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睁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找到手机,原来是凌晨四点半.
　　轻轻地把被子给他捂实,发现他棱角鲜明地脸庞在这样朦胧地光线中竟有种柔和的光泽,忍不住,在他的脸上轻轻抚过.才发觉,自己的手是冰冷的.
　　四点多钟,应该给他翻个身,但是没有.他睡得这么安稳,甚至像个孩子一样,带着笑容,她舍不得吵醒他.
　　汲着拖鞋,尽量不让它发出声音,走到书房,关上门,没有开灯,拉开了一点窗帘.
　　天已朦胧亮,从这么高的角度望下去,街上有几个白色,灰色的点在慢慢移动.
　　是晨跑的人吗?林赫风也有这个习惯,保持了很多年.
　　多少年?她不知道.
　　他说她不需要知道,他说他喜欢跑步,跑步对他来说就像是他爱她一样自然.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所谓坚持,只是喜欢.当年的心言对于这个古怪的类比很是不满:拿我和跑步比?真幼稚!
　　他到底还是放弃了跑步.
　　可他仍爱她,不是惯性,也不是轰轰烈烈,他只是自然的爱着她.
　　有时候明白一件事情的真谛所要复出代价是很巨大的.
　　赵心言吸了吸鼻子,觉得有点冷,拉紧了睡袍的腰带,顺势坐在他的书桌上.她不在,这里反而干净了.
　　桌上有个照相框,里面的照片是新的.她拿过来细细地看.
　　不久以前在公园里,他们拍了这张照片.他坐在轮椅上她从后面搂着他,他反手勾住她的脖子.两个人玩得笑逐颜开.
　　“不介意把它拍进去吗?”她拍拍他身下的轮椅.
　　“如果你介意的话.”他欠了欠身,撇撇嘴.
　　“我当然介意了!”她眼珠一转,阳光下灿烂的笑靥,”不过不介意上面的人.”
　　他们打闹得正起劲,那个拍照超级烂的李向进终于拍了一张让他吐气扬眉的照片.

　　赵心言透过外面微微的光线看着这张照片,笑着笑着就滴下泪来.
　　正好滴在林赫风的脸上,瞬间模糊了.
　　她赶紧用袖子抹掉,好像这是什么不吉利的征兆.
　　好了,又看到他.
　　那个让她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描述的,用什么感觉来形容的他.
　　赵心言把照片放回原处,在原来的位置原封不动的放好.
　　天已微亮,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她低头点了烟.
　　为什么眼睛湿湿的?不是我不够坚强,我想是被烟熏的吧.
　　大概,是这样.

　　林赫风三点半就醒了,不用看时间,自他受伤以来于对夜晚的时间有种特殊的感应能力.
　　背对着她,她不会看到他的表情.林赫风皱了皱眉,反手摸腰,痛……
　　哈哈哈……他在心里突然笑了,身边人睡得正熟,怎么会看到他的脸?!这样一笑,好像背后习惯性的抽痛也不那么难受了.
　　正想翻个身,却发现她呼吸沉重.是路途劳累了吧,他手上提起的劲又放下,就这样卧着吧,到天明.
　　舍不得吵醒她.
　　宁可忍受痛苦,不发出一点声响.
　　林赫风暗自叹了口气,闭上眼,却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感觉后背很凉,接着有人起了床,动作很轻,但是还是被没有睡着的他察觉了.她替他捂实被子,他一动不动.
　　她走了出去,去做什么?他侧耳,没有声响.
　　开灯.看到是他的支架和拐杖.满眼的金属,没有轮椅.
　　在家里能走就走.这是他给自己的规定.有点后悔了,看着冷冰冰的器具.
　　换上运动裤,带上支架,依靠手上的力量,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此刻的心情是很好的.喜欢用这个高度来看事物.
　　环视房间,微微有点光,有点像过去早起去晨跑.
　　林赫风突然很想做一件事.光是想着,就已经很开心.

　　雪白的慢跑鞋,踮在地上,没有完全着地的样子,苦笑都笑不出来,省着力气双腿并排移动.手臂的力量越来越有力,慢慢也能适应支架走路,他很开心,有进步,不是吗?
　　虽然没有实际用处,但是他离自己想要做的事已经越来越近了.
　　走了书房,呼出一口气,有点累,但是兴奋.
　　房门是掩着的,他靠在墙上,腾出手来轻轻推开.
　　她果然在里面.
　　只是一个轮廓.
　　林赫风闭上眼睛又睁开,好像清晰了很多.
　　天快亮了吧,黑暗中无法看清她的样子.

　　她正在看着他们的照片,很投入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一个人正在注视着她.
　　他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不肯放过她的一颦一笑.距离太远了,他终于探出一步,拐杖先着地,慢慢移了过去.
　　她移开窗户抽烟,他觉得这几米的距离虽然遥远,但是他可以走到她身后.

　　只是想抱住她.
　　用正常的高度.

　　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他想用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他想栏住她的腰,他想丢掉拐杖,……
　　靠在她身上,可以的吧?
　　他不确定,他想试试.
　　只是想再用一米八的高度来爱她一次.

　　凌晨五点,他终于可以将她轻轻拦住.
　　虽然他很想很想把她按在地上,丢到床上……
　　但是此刻能这样接近她,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他是开心的.,她仍不知他在她身后,她会惊喜.
　　他不自主的笑了,视线模糊起来.
　　湿湿的是泪吗?不会.就算是那也是开心的.

　　赵心言听到身后一声巨响,慌忙回头.
　　她正在想着的人,她正挂念着的人.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就倒在她面前.
　　她面前不到一米的距离.
　　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