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亲爱的》陈雨文

18、第十七节

　　赵心言已经饿的头昏眼花！现在又脑子充血！
　　“你吃了我的面！那我吃什么！”
　　林赫风脑子要炸了。
　　不但脑子要炸了，耳朵也快聋了。
　　自来水还在哗哗地流，溅起地水花马上被林赫风手上的石膏吸收了。手还没有好呢，勉强可以拿的住碗。
　　看着他目瞪口呆的表情，赵心言真是好气又好笑，快30岁了呢，还是这副样子。
　　“一边去！”也不气他了，本来就没什么好气的。忍住笑，把他挤到一边，夺过他手上的碗。要他还没有痊愈的手来洗碗，赵心言还是很心疼的。
　　这个洗碗池很低……
　　林赫风在另一个洗手池冲掉泡沫，看着熟练地洗碗的心言。有点惊讶。
　　“你还会洗碗？”
　　“不会做饭，难道我还不会洗碗吗？”
　　林赫风不是这个意思，他想的是，赵心言是从来不碰家务的。今天破例了。
　　“走开走开。”心言为自己竟然帮他洗碗感到羞愧，急着催林赫风走。这个厨房本来就小，挤这两个人，加个轮椅，真是很挤。
　　“哦哦。”林赫风意识到自己妨碍了心言，急着推着轮椅“走”开了。心言要他走开，他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
　　他对这个字，有点敏感。
　　看看时间，不早了。她没有吃东西，家里又一点吃的都没有了。拿上钥匙，朝里面的人喊了一声：
　　“赵心言，我去买点东西。”
　　没有回话，水开得哗哗的。不想刚吵完架就单独面对他，赵心言干脆连桌子都擦上了。累了，马上洗澡，然后睡觉。今晚，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单独在一起，有点尴尬了。
　　坐电梯到楼下，林赫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给门卫大叔。
　　“这么晚还出去啊？”
　　大叔看到这个残疾的青年很有好感。他虽然行动不便，但是每天都是笑的，见了人也很有礼貌。
　　“是啊。”没有停下来，林赫风是去超市给心言买吃的。虽然她有点胖，但是不吃东西是不行的。
　　暗暗吐了下舌头。说她胖……要是被知道了……会很烦的！
　　到了超市，林赫风推着轮椅在狭小的通道找吃的。买东西的人不多，差不多都是这幢楼的人，大家都认识他。
　　心言最喜欢吃什么呢？
　　到买东西的时候，林赫风才想起原来自己不知道心言喜欢吃什么。
　　这么多年了，对她了解又有多少呢？
　　买了一大包的零食，只知道，她喜欢啃零食。
　　付钱的时候。收钱的阿姨也是认识他的，谁叫林赫风长的这么耀眼，他的轮椅也同样耀眼。刚搬来的时候，他一度还是这里话题中的热门人物。
　　这个阿姨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林赫风。
　　“小风啊，买这么多的零食啊。”心里想的是，他一定有女朋友了。
　　林赫风抬头：“是啊，没有吃晚饭呢。”
　　“哎呀。零食怎么能做晚饭呢！”老阿姨急了，“买粽子吧，这里有热腾腾的粽子。”
　　说着就拿了两个粽子，放在小塑料袋里，递给林赫风。
　　“阿姨我要三个。”
　　买少还不如多买，总不会有错的。
　　怕粽子冷了就不好吃，林赫风把它放到塑料袋的最底层。
　　回到的家的时候，发现赵心言已经在洗澡，而且用的是他专用的浴室。
　　她是怎么了？平时她都是用外面那个的。
　　林赫风不知道，赵心言在里面一边洗澡，一边掉眼泪。
　　这是什么世界啊！难道这些扶手都是他要用的吗？心言只是想要体会一下他的生活，却发现这么多不方便的东西。不对，这些都是为了让他能生活自理的工具。
　　但是想象和体会，终究无法体会他的无助和痛苦。
　　要让她发现了吗？自己只能借助这些金属支架生活。
　　林赫风放下东西，漠然地点上一支烟。

　　赵心言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房间里面一股的烟味。
　　一把扯下阿风嘴上叼着的烟，骂道：“不许抽烟！”
　　“嗯？”林赫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她不反对他抽烟的。现在他也没有听医生的话，没有戒烟。
　　太痛苦了，没有心言在身边的时候，他不知道除了抽烟，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开朗，很多时候是做给人看的，也是鼓励自己要好好活下去。
　　“嗯。我不喜欢你抽烟。”心言换了一种语气。他这样的身体，怎么还能让他抽烟？
　　“阿风，你戒烟，我学做菜，好不好？”
　　“啊？”林赫风没想到赵心言会主动提出去学做菜，有点受宠若惊。
　　“好的，我同意。”收起灰暗的心情，拿过粽子。
　　“先吃点东西吧。”
　　“你去买的？”赵心言拿着粽子，还是烫的。
　　“嗯。”林赫风去找睡衣想要洗澡，也是逃避心言的目光。有时候很奇怪，明明渴望她能这样表达她的内心，但是真的来了，却发现自己原来没有勇气接受。
　　看着他孤独的背影进入浴室，心言觉得，已经开始进入了林赫风的世界。
　　以前，都不曾有过。

　　“要我帮你吗？”赵心言看着林赫风想要把自己搬上床，但是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不，不用了。”
　　但是颤抖的手臂出卖了他。他的腿没有穿长裤，斜斜地歪在一边，开始和上身的健硕失去协调。
　　赵心言心在痛。
　　把他的手架在脖子上，抱着他的腰，努力地把林赫风挪到床上。
　　“我交待的事都记着了？”
　　“戒烟是吧？我记着了。”
　　再把他不能动的腿搬上床，整理好位置。刚把被子拉上来，心言突然发现阿风腿上有一片的红。
　　“这里怎么了？”连忙坐下来仔细地看。
　　“好像是被粽子烫的。”林赫风想起来刚才粽子就是放在这个位置。
　　“果然是白痴啊。本性不该。”
　　这话算不算是安慰？
　　“我去拿冰块。”
　　“心言不用了。”林赫风一把抓住她的手。
　　“反正不会疼的。”
　　“神经啊，烫伤很痛的！”赵心言说错了话，自己也意识到了。
　　气氛，不是很好。
　　“没关系。睡觉吧，好累啊今天。”林赫风勉强笑笑，自己躺下，腾出位置给心言。
　　他盖上了被子。
　　掩饰一切，就算是自欺欺人。

　　心言关上灯，在阿风身边躺下。觉得他有些部位，冰冷冰冷的。
　　泡了个热水澡，都不能暖化一点点。
　　反了个位置，把他冰冷的双腿拦在怀里。
　　尽管她知道这样没用。

　　半夜自动醒来。林赫风想翻个身。
　　受伤一年多来，他已经习惯了身体不能自主翻身。开始也是很不习惯，为了身体不处于长时间的僵化，每天半夜都要用闹钟把自己闹醒，把僵硬的身体换个方向，然后继续睡觉。每天都是这样，睡的很不好，后半夜常常就这样睡不着了。但是这样的身体只能这样地生活，他明白，并且努力的去适应。久而久之，每天半夜，林赫风就会自动醒来，而且这个时间相当的准确。
　　他都怀疑自己可以做闹钟了。
　　看了一眼外面，窗帘没有拉上。夜，静悄悄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做着这种无聊，却又不能不做的动作。
　　习惯了，每天重复同样的动作。
　　林赫风用手肘支起上半身，抬高了一点，用腰部的力气扭跨，身体动了一下，但是没有改变姿势。
　　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这身体好像越来越不是属于自己的了。
　　第二次还是要继续。这是每天的必修课，就算刮风下雨身体难受的要命，这个还是不能不做。
　　赵心言睡得正熟。
　　感觉床晃动起来。晃了一下，没了动静。又晃了一下。
　　心言迷迷糊糊地醒了。
　　没有感觉地，没有意识地，说，
　　“老公……你干什么啊……不要吵……我要睡觉……”
　　断断续续的说话，却似一片柔软的羽毛，扫过林赫风敏感细腻的心。
　　“老公”，多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大学的时候，秘密同居，或者在好朋友面前，他们就相互称呼对方老公，老婆。但是这只是刚刚步入青年时期的好玩，甚至是有点做作的亲热。现在，大家都成熟了，反而不会这样地肉麻。
　　老公……他差点又要哭了。
　　撑着身体，不动了。
　　再撑得高一点，他看见了赵心言的睡脸。
　　还有，自己的腿。
　　被她抱在怀里呢。难怪自己动不了。
　　她睡的好熟啊，大概是累了吧。
　　隔得好远，看不清她的脸。只是觉得，在这样一片灰暗中，她的脸，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亲人的感觉。
　　在一起有多少年了？长得要细细数来了啊。
　　林赫风突然很想亲吻心言的脸。
　　只是这距离，实在是有些遥远啊。
　　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
　　算了，何必徒增烦恼。这样安慰自己。林赫风又躺下睡了。睡着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变得这么细腻……
　　赵心言半夜醒来，半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看到自己还拦着林赫风的腿，这才想起来，原来是换了个方向睡觉。
　　看看天色，好像离天亮还有段距离。
　　粽子吃的太多了，胃有点不舒服，想起来喝水。轻轻地把阿风的腿在床上放好，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意外的发现，林赫风一个晚上睡觉的姿势都没有变化！
　　好像，在哪听说过，截瘫病人要经常翻身的才好。
　　不走了，不喝水了。揭开薄薄的被子，看到林赫风仰卧着，还是躺下时的动作。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帮助他，笨手笨脚的，很艰难的，帮他翻了个身。其实也就是硬把林赫风推着换了个位置。
　　气息平稳。他太累了，累得没有醒转过来。
　　最后，轻轻地在他身边躺下，为他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