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昨朝》烦人壹只

19、静之卷 第五章 罗公子（一）

　　边静正寻思着如何找机会见那展飒一面，忽然隐隐听得阵阵鼓声。心想，这宰相府位处静僻之处，离大街大道非常远，平日里也是幽静得很，也只有震天响的鼓声才能传到这里来，那说明一定有大事。
　　“鼓声？”钱多多一听到动静就像只警觉的兔子，噌的一下竖起她的“顺风耳”，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沮丧。
　　“姐姐，是鼓声啊！”钱多多兴奋地跟孩子一样，生性喜欢热闹的她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凑热闹的机会？
　　“怪了，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啊……不管了，姐姐我们去看看吧！”说着跳起身来，拉着边静就要往外走。
　　“妹妹等一下，”边静没想到钱多多的力气会这么大，连忙使劲拉住她，“不要急啊，好歹等我换身衣裳吧？”
　　这个莽撞的小丫头，也不想想体弱多病的宰相千金忽然抛头露面究竟合不合适……边静轻叹口气。
　　“哎呀，那姐姐还不快点儿？不然就什么也赶不上了啊！”钱多多闻言马上改拉为推，双手推着边静的后背就把她往屋里头拥。心急的模样好像那热闹会躲着她跑一样，生怕错过了。
　　“好好好，你稍微等我一下，马上就好。”边静苦笑，有这么个妹妹还真是让人无奈啊。
　　进到屋里，边静匆匆换上男装，梳好头发。就那短短的片刻也没逃过钱多多的“夺命催”——一刻也不消停的在外面又是拍门又是跺脚。弄得边静甚至有些狼狈，匆忙戴上面具后，也只大概的整了整长衫，就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钱多多一见门开了，片刻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拉着来人的袖子就往外跑。
　　“蓉姐姐快点儿快点儿！”
　　“哎哎，走暗门。”这丫头，真是头脑一热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宇文蓉的秘密还能不能保住啊？
　　“哦，差点儿忘了！”钱多多转了个方向，却一点儿要放手的意思都没有，依旧拉着身后的边静跑了起来。
　　幸好这暗门就开在这院内的隐蔽处，这也是为了方便宇文蓉“变身”而特意设置的。两人跑至暗门前，发现刚刚还在她们身边伺候的冷心居然已经换上一套英气十足的男装在等候了。
　　匆匆而过时，边静与冷心眼神交会，知道就算自己命令她呆在家里，她也不会乖乖听命的，只好点了点头，默许她跟在身后。
　　推开暗门，竟是一间民宅的内院，宅邸并不及堂堂宰相府的一半大小，却意外的奢华繁复。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粉墙绿柳，垂花门楼，一看便知主人的身价几何。但很是冷清，一路跑过来，也只偶尔有几个恭敬行礼的仆人。
　　穿过曲折幽深的游廊甬道，终于绕过雁翅影壁出得大门，依然是钱多多拽着边静，只是后面又跟了一个冷心，三人就这么朝着鼓声的源头奔去。身后的朱漆大门离得越来越远，阳光一反，只见门楣匾额上镏金两个大字——冷府。
　　和庆城，以最中央金碧辉煌的深宫大内为中心，从木、火、金、水四道宫门延伸出四条正向的大道，分别是苍龙道、朱雀道、玄武道和白虎道，而与四大道相交，将这和庆城彻底由一个“田”字划为四个的，又分别是东、南、西、北四大街，正正方方，规规矩矩，刚劲如刀刻。紫气袅袅，盘旋，消逝，流过大街小巷，迷乱了那方圆，也让人觉得煞是有些仙意。集天地灵气，映日月光辉，祖祖辈辈在这里生长的各族姓氏，噪杂着各种语言的低声细语与高谈阔论，伴着暮鼓晨钟，也每时每刻地见证着它的壮丽和恢宏。
　　待三人穿街走巷到了朱雀道时，夹道围观的百姓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拥挤得水泄不通了，还不断有新的部分加入。她们只能站在外围解解馋，却没发现其实自己已经渐渐被卷进了人群之中。
　　“天啊！好热闹啊！这是怎么了？”钱多多兴奋的小脸儿直泛红，谁又能看得出来她刚刚还是个为情所苦的善感小女子呢。
　　“多多，小心别走散了！”边静发现要提高数倍声音才可以让对方听见。
　　冷心依旧不言语，只紧紧跟在后面，一对丹凤明月眼黑白分明，来回扫视着与她们擦肩而过的任何一个人，如临大敌一般。她时不时得还要伸手施力排开妄想贴近的陌生身躯，确保前面的正主能走得更顺畅一些。
　　钱多多可不管什么挤不挤的，她觉得挺好，这里只要随着大浪摆动就行了，跟汇仙楼客满时的厨房比起来，这里真是舒坦不知道多少倍。只是后面有个人生怕她有个磕磕碰碰的，紧紧按住她那只抓着对方衣袖的手，确保双层保险。
　　鼓声如雷，呼声震天，此起彼伏的一声声高喊“赤鹰将军洪福”，已经将发生的何事告诉了她们。人潮如浪，一波向这一波又向那，像深醉欲倒的酒客一般，辗转摇摆不定。
　　边静一边守着那个兴高采烈到快忘记自己姓什么的小疯丫头，一边也忍不住想要凑近一些看看究竟。
　　望着那高耸旗杆上映着一片赤红而随风狂舞的“展”字，边静心里没料到自己的马车竟比赤鹰将军的回朝队伍要快上许多，一边为此庆幸，一边想，从传说、听闻、遥望到近观，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根线在慢慢拉近她和这展飒的距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莫非展飒与宇文蓉之间有什么联系？
　　边静晃了晃头，笑自己怎么也开始喜欢胡思乱想了，难道是受了宇文蓉记忆的影响，自己也信了佛祖上天？
　　战鼓，英雄。
　　高头大马与背上的男儿一样身披铠甲，仿佛也知道是回了家一般，个个趾高气昂，高抬着铁蹄，一步一深印地碾尘而过。
　　随着欢呼声越来越大，一个挺拔身影闯进了自己的视野之中。当头的秋日射下道道耀眼光芒都被那黑影挡在了身后，变成一轮美丽的光晕映衬着那逼人的迫力和威严。边静眯着眼什么也看不清，只见那乌黑的铠甲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和着粒粒浮尘。这个传说中的英雄高高在上的接受着众人的欢呼与膜拜，就那么一步一步地从边静面前走过……边静怔住了，她知道那是谁，但她又不知道那是谁，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的人……
　　就在她发呆的片刻之间，展飒已经走远，只留下了那红缨红发，随着颠簸左右摆动，又逝在风中……
　　人群因为英雄的经过忽然骚动起来，推搡与躲闪之间，钱多多已被卷进最深处，站不稳身子了，却还想将身后已经有些距离的边静拉近一些。衣袖，手腕，指尖……还是滑脱了，三五步，娇小的影子就被参差不齐的肉墙捂得严严实实，再寻不见了。
　　边静慌忙去找，却不好意思生拉硬拽地往里面挤，只得一边随着潮水挣扎摇摆一边高喊：“多多！多多——！”
　　明明知道自己喊过了，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仿佛有人应答过，也只留得碎杂的嗡嗡声在耳畔若近若远。这可如何是好？边静在面具之下蹙起黛眉，再回头，竟发现连冷心也不知所踪了！
　　边静忙于四处张望，往人群外挤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障碍物，一个踉跄，竟然向前倒去！糟糕！本来一迈步就可以站稳身子，结果忽然发现自己周围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眼见着地面瞬间放大！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长臂横腰拦起，就稳稳地将边静的脸与石板路的距离控制在了一尺之外！
　　“没伤着吧？”长臂再一施力，边静已经停在一个散发着幽幽熏香的宽厚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