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称狂》无肉bu欢

4、楼相

　　高远湛蓝的天空中，突然飞来一个小小的白点，白点越来越近，飞快地扑打着翅膀，竟然是一只浑身洁白的信鸽。
　　倚在镂花木窗前的青衫男子伸出一只手，那只鸽子便极有灵性地穿过了窗格，落在他手上。
　　“怎么，又是白云关的消息？”
　　说话的是个中年妇人，穿着华丽的宫廷正装。从相貌上看似乎保养得不错，只是眉毛被修得过细，描着很重的黛色，使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尖利刻薄。
　　男子半晌不做声，以一双修长瘦劲的手将展开的白绢复又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角落里的炭盆。火焰舔上白绢，很快燃成灰烬。
　　“又是一场胜仗。”男子顿了顿，道，“赵云池武艺超群，这事你为何只字不提？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有万一，谁来担待？”说这番话时，他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却难掩苛责之意。
　　妇人闻言急得站起来趋近几步，不服气道：“本宫怎知那丫头从哪学来的本事！况且她就爱在边关胡闹，这几年也没回来几次……”
　　“你去拟旨召她回京。”男子直接打断她的话，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极富书卷气的俊脸。只是凤目狭长，眼尾稍稍挑起，显得尤为倨傲。
　　“不行，她一回来……她一回来不就全知道了……”妇人攥了攥衣袖，声音渐小，气势也弱了。
　　青衫男子却冷笑道：“现在才知道怕？”
　　妇人的脸色顿时红红白白，煞是好看，恼羞成怒道：“楼千山，就算你位极人臣，到底还是赵国臣民，竟敢这么和本宫说话！”
　　“我有什么不敢，你今天是丽妃娘娘，说不定明天赵云池就率领大军进了京都。到那时，宫里的一草一木都在她掌控之下，你我想不听她的话都不行。”
　　丽妃一听，果然慌了，颤声道：“她……她真有那么大本事？”
　　“现在还没有，不过等到她在边关一场场胜仗打下来，养得兵强马壮，就未可知了。”楼千山侧着身，任夕阳铺满半边衣衫，一脸似笑非笑。
　　“所以，你是要趁她羽翼未丰，将她调离边关，再去了她的兵权？”
　　“正是。”
　　赵王当年拨给赵云池的都是精兵，本就觉得可惜，可现在想想，闲置倒好，总不至于形成一股势力，日日教人担心。
　　“可是……若她知道本宫隐瞒了先皇驾崩之事，秘不发丧，势必要与我为难，该怎么办才好？”她知道满朝文武中，就属楼千山的脑筋最为灵活，这个生死关头也只有和他讨主意。
　　没想到那人却自顾自找了把木椅坐下，甚至半眯起眼，对她这个丽妃娘娘爱答不理，说出的话更教人恨不得冲上去揍他几拳：“先皇生前一向疼爱这个女儿，他们感情亲厚也是自然。”
　　言下之意，我不想多管闲事，你自己解决。
　　丽妃向来拿他的怪脾气没办法，这时也只有气得满脸赤红的份，咬牙道：“你我同在一条船上，你难不成要袖手旁观？”
　　楼千山这次连眼睛也懒得睁开，勾着嘴角道：“我同意和你联手只为压制赵云池，那之后你拥立赵子阖，我拥立四皇子，各凭本事，互不相干。至于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更轮不到我来插手。”
　　“你！”丽妃气结，本来风韵犹存的面容也狰狞起来，“就算你不给本宫面子，家父至少曾救过你性命。”
　　“你不提还好！”被触了痛脚，脸色瞬时铁青。连丽妃见他这幅样子也不由向后缩了缩。
　　楼千山深吸口气，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阴晴不定。“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背井离乡，这些年来如断梗飘萍一般？就算他养我教我提拔我，又拿什么偿还我楼家百口人命？若不是念在他有恩于我，你以为你此刻还能站在相府之中，与我为谋？”
　　丽妃听得心底一阵阵寒，又退了几步坐回太师椅上。
　　她知道楼千山和萧家有怨，但萧丞绪向来对他迁就，就以为这怨恨早已淡了。殊不知他自得知真相以来，日日夜夜在想的就是如何雪恨，又怎么会对萧丞绪感恩戴德？
　　楼千山脸上泛起少见的怒色，竟附到丽妃耳边，小声却字字清晰地道，“如果哪一天，我连萧丞绪也反了，你待怎样？”
　　“楼千山，你不要命了，连这话也敢说！”丽妃大惊，“不要以为父亲一直忍让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若我将这些话告诉父亲……”
　　楼千山一笑，只当清风穿耳过：“我知国丈爷多得是手段，却不曾亲身领略过，甚是遗憾。况且……”他颇有深意地看着丽妃，道，“况且萧丞绪向来对先皇忠心，就算赵子阖是他亲外孙，也必定谨遵遗诏，立六皇子为帝。所以，单单是你这阵子的做为，在你父亲眼里，何止为所欲为？”
　　丽妃花容失色，心里已经怕了，却色厉内荏道：“你在威胁本宫？”
　　“我怎敢。”楼千山缓步走出门外，淡淡丢下一句，“我只是提醒你。”
　　偌大个厅堂内，顿时只剩丽妃一人。她也不知是怒是怕，双手抓着木椅扶手，犹自抖个不停。
　　白云关，帅帐。
　　话说这阵子赵军屡战屡胜捷报连连，北越军已被迫退兵五十里，却还要时不时担心哪天晚上就被赵云池的军队袭了军营，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相比之下，赵军这边就惬意了许多。
　　每天操兵习武，训练有度，夜了则聚在一起大坛喝酒，大口吃肉。有时闲得发闷，还能跑去闹闹北越军营，烧烧粮草。
　　赵云池整天心情舒畅，此刻正着一身暗红裙装，拿块干净抹布细细擦拭着她心爱的长剑。
　　“元帅，京里来了旨意！”帐帘一掀，宁江臣捧着一卷明黄色圣旨，恭敬交到赵云池手中。
　　原来经过这阵子同甘共苦，他早对赵云池的武艺为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渐渐熟络起来，越发嫌公主这称呼不合口，只元帅元帅的叫，倒正合赵云池的心意。
　　赵云池“哦”了一声，把剑好好挂起，这才接过圣旨。
　　展开一看，却一语不发。
　　宁江臣见她神色凝重，不由心底起疑，试探问：“元帅，可是出了事？”
　　赵云池转手将圣旨抛给他，宁江臣赶紧接住，等看到上面内容，脸色也沉了。
　　圣旨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命大公主赵云池，速返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