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的凝视》洪林

2、第 2 章

　　（二）

　　身在其中学习生活了大半年的初二三班的教室，这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里，散落各处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互动的同班同学，霍普文忽然产生一种陌生感。

　　肖启轩死后的第二天，霍普文结束英国游学活动回归校园的第二天，身为副班长的他，给全班分发完英语练习试卷，他有种感觉，算起来短短十天不见，班里的同学似乎或多或少都起了微妙的变化。

　　头天才死了一位同学，而班级里的女生们围着张梦琪询问游学的见闻，欢欢喜喜，兴致高昂。

　　“听说那地方帅哥泛滥，是真的吗？”

　　“还行吧，我没什么感觉。我们参观的几所学校里面，有的学校的制服特别漂亮，我比较感兴趣。”

　　张梦琪的态度对比以热烈的眼神望着她的女孩子们，仿佛对仰望她的人们来说是非常了不起的经历，而在她看来根本若无其事。

　　看在霍普文眼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他知道高高在上的班长张梦琪的秘密。努力营造出志向远大，超越同龄女生成熟精明的学霸，一副看不起所有男生的样子的她，就在上个月，带领她的追随者，欺负了班里的一个女孩。

　　不过，就算张梦琪的品行存在表里不一的情况，她应该和肖启轩的意外毫无关系。霍普文盯着叽叽喳喳的女生堆看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毕竟，除了她的秘密构成了霍普文排除她的嫌疑的原因之外，她参与了这次的游学，那么霍普文一无所知的，好朋友的十天神秘的学校生活她自然不能卷入其中。

　　首先，张梦琪排除。

　　霍普文今天的主要观察对象是戴明辉，郭冰，李晶灵，以及另外几个男女生。从初二三班的六十五号人里挑选出他们并非随机而为。

　　昨晚浑浑噩噩回到家的霍普文，收到一个包裹，发件人是肖启轩。

　　包裹里有一张移动硬盘和一支灵眸相机。

　　霍普文想起来，游学英国的最后一天，他收到的肖启轩的信息。

　　“达令，我有东西给”

　　当时霍普文开开心心地回复”给谁？给什么？必须是给我的归国礼物。”

　　这时他亲手拿到“礼物”，回想起来，当时收到的并非霍普文想当然的肖启轩故弄玄虚的玩笑话，而是一条来不及写完的信息。

　　所谓的“礼物”，实际上是肖启轩留给霍普文的遗物。

　　硬盘和灵眸的真正主人是霍普文，但肖启轩寄给他这两件物品绝对不会是物归原主的意思。他们两人的亲密程度包括每天一起上下学，到对方家里过夜，共用彼此的私人物品。

　　“普文，咱们的相机呢？”
　　“达令，帮我登录一下云盘账号。”
　　“我们必须上同一所高中，大学啊，工作的话，在同一个城市是底线.....”
　　“我对你没有秘密。”

　　眼眶发胀的霍普文面对盒子里的东西大为不解。他们并未因任何矛盾闹翻，铁打的情谊更没有决裂。那么，肖启轩为什么要把这两样他使用频率极高的设备还给自己呢？

　　霍普文再一想，马上就领悟了。

　　这并不是一种归还的动作。肖启轩一定是带着某种反常的目的，至于是何用意，霍普文一时还想不到。总之，肖启轩希望这两样东西由最好的朋友保管，这一点首先毋庸置疑。

　　当天晚上，霍普文什么也做不了。晚饭根本没有胃口吃，家庭作业又有什么重要的呢？第二天班级里会流传着”副班长也没完成作业啊“的小道新闻，那样也丝毫损伤不了他的自尊心。

　　失去肖启轩，霍普文的世界，暂时停止了运行。

　　带着睹物思人和疑惑的心情，霍普文查看了灵眸里的内容。他决定从最新拍摄的照片视频看起，这样的话，仿佛能了解多一点最后的肖启轩的生命轨迹一样。
　　这条视频的拍摄日期是五天前。

　　“米娜桑，新一期的视频主题，我们的大作战，情况很严峻啊，都来说一说……”

　　说话的人是肖启轩，他的语气听上去混合了担忧和兴奋两种情绪。画面里出现了郭冰，戴明辉，李晶灵和另外几个同班的男女生。

　　就算是隔着屏幕，霍普文也能从这些人的神态上看出不对劲。与肖启轩的真挚自然相比较的话，被拍摄的人们，露出了尴尬，躲闪的表情。

　　非要说的话，以霍普文旁观者的视角来观察，郭戴李为首的群体显然对肖启轩流露出隐隐的排斥。

　　“我们有权利拒绝接受采访。”

　　戴明辉挤出一脸假笑，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张开手掌覆在摄像头上。顿时画面一片黑。

　　“啊？你们怎么了？”

　　“无可奉告无可奉告！”

　　霍普文听得出说话的人是郭冰，随后响起了其他人的嘲讽般的闷笑声。

　　被恶意拒绝的拍摄。光这一点就很蹊跷。

　　肖启轩在班级里成绩中等，运动全能，个性爽朗，高个子，挺帅的脸，在男生女生中都很受欢迎。

　　“肖启轩人气挺高，”

　　“对啊，他在我们班成绩一般，但很有点号召力呢。”

　　有一次，身为副班长的霍普文去教室办公室抱作业本，听见围在班主任身边的两名女生说笑嘻嘻地说着，其中一位是李晶灵。

　　肖启轩举着手机相机拍摄，记录校园生活趣事，初二三班的人早就习以为常。更由于另外一个原因，大家对于能够进入肖启轩的镜头这件事实际上抱有期待。
　　“今天你被拍啦？”
　　“嗯哪，还问了一些问题，挺有意思的。”
　　“拍我！问我！肖启轩，过来啊！”

　　霍普文时不时能在无意之间听到大家对肖启轩拍摄的反应。偶有调皮的男生假装出一副瞧不起的样子，顶多扯着嗓门，表情夸张地说上一句“哈？采访我？给演出费啊！”

　　在这条视频里弥漫着的“排斥异己”的氛围，前所未见。

　　而且，肖启轩说的“大作战“是指什么？

　　霍普文突然明白，肖启轩对他并非真正的毫无秘密。至少，在他去英国游学的十天，这个班级里，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大事。

　　并且，说是来自他自己的推理也好，或是出于和肖启轩的感情而生出的第六感直觉也罢，霍普文的心里产生了初步的论断，也是疑问。

　　肖启轩是某件事的受害者吗？

　　而“某件事”，是否和肖启轩不合常理的事故记录有关联？

　　所以说，肖启轩真的不是车祸身亡那样简单偶然，背后存在凶手吗？

　　霍普文逐一推想下去，他立即就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他将无法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无法平凡幸福地完成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