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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

  •   第六回负大任巾帼战须眉习礼仪娇儿拜高堂

      净慈大师这才跟慕泠讲述了那夜的宫闱巨变真相。那一夜改变了很多人的一生。数万人因他而死,父皇由不可一世的君主成为傀儡,母后由形若冷宫走向垂帘听政,同父异母的哥哥,看着册封他为太子的圣旨化为灰烬,然后连同他专宠多年的母亲——莲妃死去。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子殿下的降生。

      “如果你不是男孩,”净慈大师说,“洛阳子会因为兵谏而诛杀九族,皇后将因参与政事,废除册封,打入冷宫。而你在那莲妃专道的后宫里,不出三日便被毒死。二皇子顺理成章被册封为太子,天下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天下了。”

      净慈大师凌厉的眼神一扫:“所以你必须出生,你必须是男孩,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她冷冷的眼神令慕泠毛骨悚然,若不是站在面前,他难以相信那样慈悲为怀的净慈大师,也有这样残忍的眼神。他一知半解地咀嚼着这些话,自己是女儿身?他搜寻着记忆,小时候净慈大师便令他睡于自己厢房,不与其他师兄弟混作一处,哪怕便溺洗澡也不在一处。除了念佛读书外,净慈大师总是与他一起。这次下山还是头一遭离开净慈大师的视线。他自小在佛堂里,对男女发肤之别只是隐约地知道,女子为发髻,着艳色衣服,男子束发戴冠,着素色衣服。自己与师兄们一同剃发僧衣,自然也就没有男女之别了。

      “今日你知道你是女儿身,并不代表你可以有女儿举动。相反,你要誓死守护这个秘密,甚至是不知这个秘密,依然男子打扮,男子言行,继承万年江山。”净慈大师道,“此后你将逐渐长大,更要巧妙掩藏,记住,发现你秘密的人,无论亲近与否,必须得死。”
      慕泠懵懂地点点头。

      “很好,太子殿下今日受累了,等会用完膳后先行休息。明日起将有教习司嬷嬷教你宫廷礼仪。”净慈大师嘘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柔情,携起慕泠的手轻轻抚摩道,“出家前,我承蒙洛家恩泽得以长大,洛家对我恩重如山,而今,看着你长大入主东宫,心里感概万千。慕泠,未来的这条路并不好走,我知你将遇到很多不情愿与不得以,会心痛,会绝望,但是你需记住,人可以生为天子,但后世功过,却是由自己决定的。太子殿下还有什么需要问老尼的吗?”

      慕泠傻傻地问:“大师,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爹娘?”
      木棉笑道:“太子殿下,您可要称皇后娘娘母后,称皇上为父皇。”
      “当你所有宫中礼仪都学会了,方能见皇后娘娘和皇上。六月十八是太子殿下的八岁生辰,皇后娘娘已经懿旨将为太子殿下祝寿,那将是太子殿下第一次与诸大臣见面。”净慈大师说道,“老尼就先行告退了。”

      净慈告退后,慕泠倒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只能抓住木棉问东问西。木棉见他心底纯洁不愔人事,在下人面前说了很多傻话,倒先替他担了十分心,这宫里一只鸟儿肚子里都能有七转八弯的心思,更何况这个进只苍蝇都要被拷问出话来的毓庆宫。
      蓦地慕泠想起什么事来,直往外跑去。木棉本来在为他收拾衣物,见状赶紧跟着出去扑通一声跪倒在慕泠面前:“皇后娘娘交代过,太子殿下暂时不能离开毓庆宫半步。”

      慕泠嚷嚷道:“小阳微还在歹人手里,我得去喊人救他!”
      周围宫女一听这名字粗俗不堪,不禁掩嘴笑起来。木棉气急用眼神一扫周围,那些宫女吓得忙低头做事去了。木棉好言劝道:“奴婢会跟净慈大师商量,救出太子殿下的相识。只不过有一桩,太子殿下不能行事这样莽撞,入了皇宫,很多地方便不是想去就去的。”
      “出宫也不行?”慕泠嘀咕道。

      木棉摇摇头,搀了慕泠回宫。不多时,御膳房准备了上好的佳肴,众人伺候慕泠用膳更衣。是夜,慕泠睡在毓庆宫黄花梨木雕四喜报春的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方沉沉入睡不提。
      第二日起,教习司嬷嬷们便开始死板繁复的宫廷礼仪,慕泠习得头昏脑胀,幸亏木棉不断提醒帮忙,才没被嬷嬷们唾沫星淹死。往往是慕泠刚伸脚,嬷嬷们高昂而夸张的叫声此起彼伏,让慕泠收脚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晚膳后慕泠央求木棉给他讲讲母后父皇的故事,木棉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讲,渐渐地木棉找到诀窍,就是开始讲洛阳子的丰功伟绩,那时候慕泠便不再追究明德皇帝那些宫闱艳事,津津有味得听他驰骋疆场的故事。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舅舅啊?”慕泠迷恋地问道,“他长什么样?”
      木棉脸蓦地一红,笑着掩盖道:“他呀,可是奴婢见过最俊美的男人。”
      两人嘻哈了一会,木棉心里突然意识到,尽管慕泠对男女之别不甚了解,尽管他再怎么认为自己是男孩子,但心底最深处其实藏着最本源的女儿心性。望着慕泠心无芥蒂的样子,她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也许命运就是这样弄人,赐给他天子至高无上的荣耀,剥夺了身为女子爱与恨,愁与怨的滋味。
      慕泠,你太小了,等你真正爱上一个男子时,你便知这繁华似灰,心将枯槁的痛楚。

      之后,净慈大师每日过来陪伴慕泠片刻,洛大学士见太子殿下已知自己身份,老泪纵横地继续传授为君之道。

      礼仪教习了约一月之久,该到了晋见父皇母后之日,慕泠紧张得天不亮就叫木棉帮自己梳洗换太子官服,戴上玄表朱里九旒冕冠,前后各九缕五彩玉珠。着九章皂色衮衣,肩绣龙腾,山在背,火、华虫、宗彝在袖口各有三,素白玉带刺麒麟纹路系于腰间,配东宫瑶云龙纹玉佩辅以赤白缥绿四色流苏绶带。鞋袜皆赤色。这一身穿了一个时辰,方堆砌出一个贵气凛然举止有度的太子出来。木棉看宫女们整理完毕,又与慕泠提醒了半天礼仪,方放心与众人去往凤仪宫。
      这还是第一次太子离开毓庆宫这么远,慕泠一路上瞧得好奇,所至之处别宫的宫女太监皆跪下行礼,才让慕泠收心摆出太子架势。这一路到了凤仪宫,太监通报后,慕泠猛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平息内心的紧张,才迈步进了凤仪宫。

      “儿臣叩见母后,母后福禄千岁,千千岁。”他依礼叩拜,手心里全是汗意。
      “泠儿不必多礼。”那殿上盈盈传来女子柔声,似清泉,似甘露,一下子抚慰了七年来孤单一人的伤痛。慕泠心头一热,眼泪便在框里打转。他知道这会哭出来不合礼仪,忍了一忍将心头的酸楚压下,起身抬头望去。
      殿上的女子着明黄大衫霞帔,织金云霞龙纹,缀玉坠宝珠。戴双凤翊龙冠,上饰金龙翠凤,皆口衔珠结牡丹花,青色回锦玉带,富贵逼人。她神态安宁,峨眉远黛,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微笑,一双美目端庄不媚,让人觉得亲近又不逼近。
      慕泠痴痴地望着母后,这就是生养了他的母亲,他魂思梦绕的母亲,在那高高的宝座之上,浅浅得朝他微笑。他实在太沉醉于此刻的幸福,以至于这一点点浅如宾客的爱,认定为舔笃情深的母爱。
      “泠儿都长成个大人了!”突然一个男子声音,从主宾位传来,打断了慕泠与母后遥遥相望的眷念,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俊朗男子着玉色袍衫常服,温柔地望着他。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慕泠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木棉的话:“洛阳子是我见过最俊的男子。”
      “见过你舅舅,护国公洛阳子。”洛皇后笑着说道。

      洛阳子一待礼毕,便上前抱起这个粉蒸玉琢的侄子,完全不顾礼数拘谨,抚摩他的脸蛋笑道:“我等啊等,终于等到我的小侄子回来了。”一面朝着洛皇后说,“宓儿,你说他长得像我小时候吗?”

      “你小时候哪有这么瘦。”洛皇后捂着嘴笑着。一时间,就算单纯如慕泠,也能看出母后看护国公的眼神温柔甚于自己。他被洛阳子抱在手臂上,突然有一种落入冰窖的寒意,一种任何孩子都害怕的感觉——自己不是母亲最爱的那个。
      接下来母后的问话慕泠都像被蒙在水里,有一句答一句,愣愣地将这套熟了不能再熟的流程走过。他只记得母后问他读过什么书,舅舅问他习过什么武功没有,然后两人商量着让他接下来跟着洛阳子骑马、射猎,学习兵法,并找了孝亲王的幼子入宫来陪读。母后问慕泠意下如何,他都糊里糊涂点点头。不多时,在凤仪宫留了用膳后,便告退了。
      退了以后,他才想起,今日还未觐见到父皇。也许,父皇真的如木棉悄悄所言,在这宫中根本无足轻重。

      洛阳子,他轻轻地念了念舅舅的名字。这个夺取他母后关注与爱的男子,这个有着俊朗如月面容,肆意大笑却温柔似水的男子,这个民间传言嗜血冷漠犹如阎罗鬼刹的男子,却怎么都让他恨不起来。

      也许,一切都是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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