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初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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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焕在一群半大孩子中间混着，听了许多不知真假消息。只大约晓得了这剑宗招弟子是要过两试，先测灵根，再要考一个笔试。至于笔试内容就不得而知了，有人说要考道门经典，有人说要考天文地理，还有些离谱的少年人在看史书，诗词甚至于流传颇广的流行戏文来。而那些不识得几个字的人便显得局促又焦躁。又过了半个多月，在一行人既兴奋又忐忑的期待中，剑宗的仙人来到了凤凰京。
这天早早地，朝廷派人将所有客居于此的求仙者引到城门口等着，又有那些住在各处客店的人也得了消息，自发跟在后面恭迎仙人。而这周国的皇帝更是带着一众子女妃嫔出城五里静候仙人以示恭敬。
七月出头，天气格外酷热，城门口一群人拥挤着不住流汗，在仙人未至时，便晕倒了好几个。有见机的商贩挑了凉水叫卖，五文钱一碗凉井水，也很有些人舍得掏钱，连灌几碗的。
聂焕倚在靠墙跟的地方，见所有人都抬着脑袋望天上，只觉得日光刺目，寻了人群的阴影处，想坐着小憩一下，却见远处两架马车晃晃悠悠地驾来，那皇帝的仪仗倒是落在后面。
众人回过神来，先是躁动起来，有人想往前奔去，被维持秩序的军士们用长戟拦住，呵斥了一通。接着不知是哪个想到了，带头往地上伏跪，于是乎齐刷刷地跪了一片，先前皇帝自此处过都未见得他们跪得如此真心。聂焕不好一个人站着，只坐在地上微微弯腰，一眼扫过去也看不出来。
那两辆马车在城门口停住，从里面走下来一老一少两位仙人，又有随侍的童子若干。年长的仙人鹤发童颜，长须飘飘，正是人们想象中的仙人模样。而那年轻仙人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虽然然算不上玉树临风，也是剑眉星目。
等那皇帝同仙人们一阵寒暄之后，又叫军士们传令，说是仙人不远万里至凤凰京收徒，车马劳顿，需要休息两日，之后开坛设法为周国祈福。五日之后，再于城外的道宫进行收徒大典。众人闻言，散去时有些失望，旋即更加紧张起来。好些人边走边掏出书看，开始临时抱佛脚，也不知这佛脚有没有用。
聂焕倒是没什么紧张的，她等了大半天，早已腹中空空，饥肠辘辘了。人群散去，她便去了城中的酒楼用了些饭菜，窝在酒楼里听了一阵戏文。见太阳西斜，暑气散去，才又去了点心铺子买了盒糕点拎回道宫。
紧赶慢赶回到庚字房，已经将近戌时。往常这时候，庚字房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而今日灯火通明。聂焕拎着点心走进去，看见一群人团在自己的席子上苦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有两个相识的少女试图向她搭话，却碍于静读的气氛不好开口。她只对这二人笑着点了点头，就去后面浴房打水洗澡。
聂焕洗完澡，又清洗了衣物，一切做完已经月上中天了，连房中勤学的人也没剩下几个，她拿了汗巾，坐在院子里擦头发。这道宫常年熏着香，是以鲜有蚊虫。凉风阵阵，她望着月亮，听着虫鸣，想到即将重回修仙世界，竟然觉得有些迷茫。
她从前修炼，是自幼就生长在修仙世界的缘故，而现在又是为何呢？只因为修者总比凡人来得自在吗？这问题没有答案，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五日时间转瞬即逝。
卯时正刻，随着最高峰敲响钟声，一众少年少女随着引路道人去往仙人收徒的测试场。设在道宫的考场早早就准备好了，他们在道宫入门的广场处排成近百列，等着收徒的第一测——灵根测试。
聂焕站在庚字队伍的后排，远远看见有童子端着一个精美的玉瓶朝他们走来。他站在队伍前，叫这五十人席地而坐，然后嘱咐道：“我手上这是用来测试灵根资质的灵液，之后我要将它滴到各位的掌心上，然后观其变化。请诸位不要将这灵液擦去，也不可做什么手脚。静待一刻，我再来记下结果。”
再之后这童子端着灵液，先叫那庚字一号写了自己姓名。接着便拿了支笔，从瓶中蘸了一滴晶莹的浅绿液体，滴到那庚字一号的手掌之中。聂焕看那人手抖个不停，最后小心翼翼地将手端在膝上，连大气也不敢出。其余人莫不是如此，便是好奇，也不敢多动。她甚至看见那童子被这些呆瓜样子逗得悄悄笑起来。
很快那童子就到了聂焕面前，于是她签了名又写了自己的序号，掌中得到了一滴灵液。那童子走后，她对着光亮处看了一眼这测灵根的液体，又细细闻了一下，便知道这大抵是锻体/液之类的药液。
锻体/液，顾名思义，是用来辅助修仙者锻体淬骨的药液。这种低等的灵液，材料易得，容易炼制。大都被修仙宗门发放给门下的新人弟子们，辅助其排除体内杂质，加快灵根沟通天地灵气的速度。这药的特性便是遇到带有灵根的人，便会被其吸收。
如果此人体内杂质较多，它便会将与接触处的杂质排出，于肌肤上形成废液。人的灵根越精纯，吸收的效果就越好，排出的杂质更少。不过此种低等灵液药效较弱，可吸收的能量少，一滴浅绿色的药液所蕴含的灵力也就那么一丁点绿色。
聂焕看着手中的灵液逐渐失色，又涌上一层浅浅的棕色，估算了一下，这身体的灵根不算太纯净，不过也不很糟糕。若将灵根的纯净度以百为总量算，她估摸着应当在四十的样子。还算不错，放在大部分宗门都能够到入门的门槛。如果后续修炼顺利，筑基之后再成为内门弟子也不是难事。只是不晓得这身体的灵根是何种属性，只能之后再测。
一刻之后，那强装老成的童子又捏着先前的名簿走了过来。沿途中，他将判定有灵根的人名字圈出，聂焕见他看见自己掌中废液状态时眼中一亮，知道自己这是达到了入门要求。那童子衔住圈名字的墨笔，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一方指头大小的朱印来，在她的名字后面盖了个红亮的圆点。她扫了一眼名簿，一页一百个名字，被圈出来的有七个，点了红点的加上自己也只有二人。
巡完队列，道童又回到队伍前，将先前记下的有灵根的名字念出来，让聂焕等人出列候在一旁，又对那些落选的普通人道：“掌中的灵液可兑水服用，一滴兑一瓢清水。虽无延年益寿之功效，却也可助诸位排出些许杂质病根，使身体强健。诸位这便回吧，这场中只有有仙缘者可以留下。”
那些落选的人先是垂头丧气，甚至有些愤愤不平，接着便有头脑灵活的开始收购没被吸收的灵液，一滴一两金，听得不少人蠢蠢欲动。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将自己那滴灵液存起来，看样子仿佛要将它当成神物供起来一般。
待到大部分人散去，只剩下三百人不到站在广场。仙气飘飘的老道掏出一份竹简，先念了一人的名字，叫她在一旁站着。接着连同聂焕在内的二十二人，也被安排在那叫柯莳的姑娘身旁站着。年轻些的那位修者就带着他们去了甲字号考场，然后对众人说道：“第二试乃是笔试，为时一个时辰。”他看了一眼屋外的光线，然后宣布：“这便开始吧。”
众人的座位前都放着一张绢纸，这将近五尺长的绢纸上布置了许多考题，好些人看见其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聂焕将试卷翻了翻，发现这考题虽多却无甚难度，涉猎颇广但不深奥。她便晓得，这考试只是用来测试自己这些人的识字程度，理解力以及一些常识道理。只要不表现得过分离谱，这一试大约是能过的。于是她填了对子，又做了算术题，慢悠悠地写到最后，放弃了那道常人解不开的奇门遁甲题。
停笔的时候外面日头正盛，她又装作检查的模样将这试卷翻来覆去地看，赖着这清凉的房间不肯出门等。好几个少年早早交卷出了门，隔着纱窗，聂焕看见他们不住地抬袖擦汗。场中还有好些人，聂焕瞥了一眼那叫柯莳的少女，她长得颇有灵气，杏眼乌黑，眉毛如同弯月。或许是年纪尚小的缘故，脸蛋圆圆的，像个包子。这清秀可爱的包子脸，此时正咬着笔杆看最后一道题，小脸憋得通红。
那主考走下来，敲了敲她的桌子，示意她不要四处打量。又见她已经答完，干脆将聂焕的考卷收起，把人赶出门外。
门外的树下已经挤满了考生，一群人压着声音在那里讨论答案，好几个因为答案不一的渐渐争执起来。聂焕找了一根角落里的柱子，盘坐在阴影下。她看着地上爬过去的蚂蚁，心里盘算着中午的餐点。好容易等到正午的钟响，却无人敢四处走动，怕这些仙长还有别的吩咐。好在这两名剑宗的修者并不摆什么架子，只说明日放结果，便叫大家散去。
或许是仙人莅临的缘故，今日道宫里倒是供了斋饭，凡是入了二试的求仙者，都可不限量地在广场后的斋堂打饭舀菜。聂焕也乐得少走两步路，她去到斋堂一瞧，菜色颇为丰富精致，荤素皆有，又有几道汤。主食也有面有饭有黍米，供这三百人的饮食显然是绰绰有余。
今日太热了些，聂焕看见那些个少年人紧着肉菜大吃大嚼，觉得有些腻味。她自去打了一份凉面，配了小碟泡菜，又舀了半碗清淡的鸡汤，坐在角落的长桌边吃起来。
不曾想这凉面竟做得颇具风味，酱料咸口回甜，芝麻油的香气四溢。底菜却不是常见的豆芽或者带菜，而是汆水煮熟的鲜嫩空心菜，脆嫩回甜，口感十足。这泡菜也酸爽，令人口齿生津。待到面菜都吃得干净，聂焕吹了吹还有些热度的鸡汤，小口饮尽。她犹豫着是否再去拿一点瓜果点心，正看见那位年长的仙长带着柯莳也走进来，一时间斋堂里的其他人很有些蠢蠢欲动的姿态。
不过既没得邀请，这些少年人谁也不敢大着胆子上前和他二人一桌吃饭。只是在席间不住地高谈阔论，炫耀自己的见闻。那老仙人自然是见惯不怪，聂焕看见柯莳很是皱了几次眉头，有些厌烦的神色。
许是看她不耐烦的样子，那修者竟然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噤声！”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聂焕下意识在声音到来之前捂住耳朵，也没躲过这无妄之灾，脑中阵阵作痛。这老修者的行为几近谄媚，想必柯莳天资了得。聂焕揉了揉太阳穴，定下心神，又暗暗打量了柯莳两眼，却见她顺着这目光看回来，果然天资了得，聂焕对她一笑，起身离开斋堂。
这日的选拔已毕，少年人们便无事可做了，只在兴奋之中等待结果。更有些富贵子弟邀了相熟的友人聚宴玩乐。庚字房中已不剩下几人，聂焕同这些人也并不亲近，是以无人邀约，她也乐得清净。
整个下午，她都窝在房里读淘来的游记小说，又杂着一本列国志，她也草草翻过，只是晓得自己大约是在神州之东的一处小国里。这东边的道门她了解得不算多，而有名有姓的剑宗，聂焕更是只记得三个：东莱剑宗，开天剑宗和升龙剑宗。名声都不算坏，放眼东洲也是数得上的大派。如果她侥幸入了三宗之一，那就再好不过了。只是东边的宗门向来保守清高，她还活着的时候，从未听说过这些人还会主动下山收徒的。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初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