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圣女》祝安宁

14、中篇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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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后的王圣楠搭上了返乡的火车，她借口要回老家坐小月子。

　　不久前那个兴奋南下的新娘，再回来时已然是一副丢了半条命的模样。王圣楠既不想回娘家看脸色，更不想去婆家低着头做人，最终是温柔的大姨翟园长不顾一切地又一次接纳了她。

　　王圣楠终于又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幼儿园和温暖的大姨身边。只是在孩子们放学散去、幼儿园的大院又恢复宁静的时候，王圣楠也会无声地流下满脸泪水，一次次无助地问大姨：“是不是婚姻都是这样？”都是这样不幸福、都是这样丑恶。大姨总是叹叹气，劝她想开一些。

　　翟园长已经活了半辈子，她和自己的亲妹妹也就是王圣楠的母亲，从身材、长相到心性都迥然不同。几十年来她仿佛趟过了很多黑暗和沼泽，也尝过太多人间的辛辣和苦涩，可即便如此，她却让自己变得越来越通透，越来越豁达。

　　可现在的王圣楠还做不到。她仍在悲叹自己的命运，为自己糟糕的婚姻痛苦，为那个逝去的小生命哭泣。她就好像是一个垂在池塘边的枯柳，将头扎进水里，眼睛里总是灌满了苦水。可好在她是住在幼儿园里，孩子们的爱是治愈伤口的良药。回到教室里的王圣楠渐渐又活了过来。

　　过年的时候，彭雷从工厂回来了。王圣楠等了三天，彭雷才到幼儿园来接她。

　　彭雷又变了，许久不联系后，王圣楠与他之间已经多了一层疏离。更何况彭雷浑浊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沧桑，身上那股曾经吸引她的鲜活灿烂的精气神儿也不见了。

　　王圣楠不去问，也不想问，只是顺从地坐上彭雷的摩托车后座，和他一起沿着高高低低、曲里拐弯的水泥路，回到婆家——大伯子的小楼。

　　嫂子高一格仍是一副热情贴心的样子，她先是快步跑到门口扶着王圣楠下车，又热情地帮王圣楠提包，刚进家门就喊起来：“妈，圣楠回咱家了！”王圣楠手足无措，尴尬得只好一直笑着说着“谢谢”。

　　她们的婆婆原来在厨房做饭，听见大儿媳高一格的高声呼喊，只好走出来接一接二儿媳。她似乎心里有些怨气，看着王圣楠还在被懂事的大儿媳搀着，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呦，圣楠回来了啊。是不是在你大姨家没调理好啊，怎么都这么久了还要人搀着？”

　　王圣楠赶忙从嫂子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胳膊，红着脸轻声唤了一声“妈”。

　　彭家和无数家庭一样，在临近新年时迎来了小团圆，彭家老两口儿和儿子、女儿、儿媳们聚在这栋小小的二层楼里，看起来是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等着新年的到来。

　　这天的晚饭是一盆清炒菠菜和一盆白菜炖猪肉，王圣楠和小姑子彭梅坐在一起，右手边挨着婆婆。她本是心中有事，吃饭的时候跑了神儿，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在夹右手边的白菜炖猪肉。突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腕被压住了，迷瞪过来时才发现是婆婆举着筷子越过自己的右手，为了压住小姑子的筷子。

　　婆婆似乎很生气，不耐烦地斥责彭梅道：“就知道憨吃，你大嫂刚怀了孕正需要营养，你个天天白吃的就不知道把肉让给你大嫂？”

　　王圣楠和彭梅一起抽回了自己的筷子，王圣楠不做声，彭梅却嘟着嘴顶撞她的母亲道：“不就多吃了两块猪肉嘛，至于吗？那不是还有一盆呢么！再说，我大嫂自己吃也吃不完这一盆啊！”她的母亲听后狠吸了一口气 ，欲言又止，最后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这时高一格赶忙堆起笑劝解道：“没事的妈，大家都吃呗，我没那么娇气，不用那么照顾我……”她的婆婆脸上也堆起了笑，柔声劝着她说道：“你得多吃点，你这么瘦，得多补充营养……”俩人一来一往，要多和谐有多和谐。

　　饭桌上的男人们全都不吭声，他们木然地埋头就着馒头咽菠菜。王圣楠也不吭声，只是小口地嘬着自己面前的一碗白面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