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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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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白纸上言语不多,笔迹匆匆,足见写信人内心焦灼。
谢玄不知今日庄青樾是刻意打听自己的去向,亦或是无心相认,但已经不重要。
那几句对于女子相争的话遮掩,他便是知道庄青樾为真心,也不能在乎。
儿女情长在前,忠君报国在后。
他要尽快利用信上传递的消息同僚属相商。
一路策马回宫,二人分别时,他看出陆霜云面含忧虑,奈何九成宫伺候的内侍就在身边,无法宽慰。
只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蓬莱洲清凉,你便在此处好好想想,今后该如何自处!”
表面看是因为方才茶楼一事生了嫌隙,实则是在让她保重。
陆霜云随船渐行渐远,直看到他背影化成一个小黑点,有侍卫簇拥离去,才收回视线。
左佳慧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一路上随行人员都是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很明显不是什么好事。
她自己也是满脑子的伤怀和难过,膝头靠在陆霜云腿侧,痴痴地盯着水波发呆。
岂知一上岸,本该冷清的处所倒是多了不少走动的人影。
二人对视一眼,相携朝着殿室去了。
有一穿红戴绿、装扮地格外耀眼夺目的人早早迎出来,笑容满面,“昭仪姐姐和良娣姐姐真是小气。怎么住在这样好的神仙地,也不喊妹妹来做客?”
是尉春燕。
跟在她身后慢了一步的是卫孺子。
进到跟前,尉春燕和卫孺子行了敬礼,看她们身上衣饰,美目闪闪,“两位姐姐陪在太子身旁出宫得赏民俗,应是累了。不若早些寝居休息。”
眼下只有她们两个,太子必定还在后边。
陆霜云看她不老实的眼神,就知道她打的算盘,同左佳慧对视后,笑道:“此言有理。那本宫和慧良娣便歇着了。”
一听她这么干脆,尉春燕更是欢喜,。
太子人前温柔如春风,人后却是折磨暴戾的魔头。陆霜云必然是不耐烦作陪的。
她自小胆子大,人也抗揍,不畏惧太子的那些手段。
又躬身道:“昭仪姐姐累了,那我便将事情一并说了。岛上精致宜人,我同卫孺子心向往之,想要搬来同住。不知姐姐可介意?”
陆霜云点头,“只要太子妃娘娘那边准了,我便允。只是一点...”
看尉氏紧张地抬眸,她说出后半句,“到时候别后悔就行。”
今日一朝外出,谢玄同她翻脸,至少一月不会踏入后宫。
尉春燕借着她的宠耍花招,只怕是白忙活一场。
沐浴更衣,陆霜云窝在榻上歇神。
庄青樾的那封信言简意赅,一言以概之——江淮城镇起了祠堂,民间供奉九千岁。
这个九千岁自然就是郑敏,郑大公公。
司礼监结党营私不是新鲜事儿,再加上圣上年岁大,越发倚重身边的太监,批红大权一放,宦官更是弄权有仗。
三省六部的长官为职责权便,见了郑敏都要客气躬身,上行下效,各地大小官吏都以能否搭上司礼监的人脉为准则。
贪腐从河北道一案就可见一斑。
但是实在没想到民声如此鼎沸,有些地方远离京师竟敢私自立祠讨好郑敏。
圣上平生最恨别人从他皇帝宝座上分东西。要是知道自己最信任的伺候太监分走了自己在民间的声威,心里会如何想。
她觉得这位大太监是该收敛些了。
——
从内侍那里打听到陆霜云又惹恼了太子,尉春燕恨地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只住了一夜,第二日便上船离开。
陆霜云听蓬莱洲大太监说过一句,便忘了这桩事。
岁月如水,不知不觉,一过就是一月。
八月中的盛暑天,陆霜云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眯盹儿。
这几天暑气终于沾染到了蓬莱洲,日头当中的时候,殿中闷,此处亭台有风宜人,她总要来呆上一会儿。
不远处网了一只大鱼回来的人看她眯着眼,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那团蒲团上。
吩咐嬷嬷熬煮鲜鱼汤后,左佳慧又捧了一兜袋的莲蓬剥。
莲蓬对了一小碗的时候,陆霜云才悠悠转醒。
前些天本该是她小日子,但是却没来,林姑姑算了算欢喜地告诉她应该是有了。
她没有声张,打探来的消息,最近东宫派系的人像是吃了疯药一般,逮着宦官派系的官员咬。
她不知谢玄意在哪里,当初信上的事情是否有了确凿的证据,所以尽量不去打扰他。
不过,想必郑敏是急了。
前几日小贵子称有人给他传信,问自己有没有用蜀中那药。
她说用了。当天下午许多精细伺候的东西便送到了蓬莱洲。
就连本该两日一来的米粮船都换成了一日一来。
郑敏急着希望皇家三代的出生,绝对不是为了皇家子嗣和朝政安稳。
她有些担心郑敏起了别的心思,比如当今薨逝,太子罹难。
为此还传了许多密信给谢玄。
许是心里搁着事儿,这些天一直睡得不安稳。
左佳慧看林姑姑比往常还要谨慎小心,猜出她可能是有孕了,一直闹着要做姨娘。
她顺心意吃了几枚莲子,甫一看见李嬷嬷端了冒着热气的汤碗,顿时皱起眉头。
左佳慧急忙安抚,“鱼汤养胎,据说孕期喝了鱼汤,将来生下的孩子皮肤赛雪呢。”
她孕期害喜的时候还没到,只是早上有林姑姑炖好的血燕,晚上有谢玄吩咐人额外送来的滋补汤。
若是中午再多上一道,实在是补地有些上劲。
昨儿晚上都流鼻血了。
不过看李嬷嬷一头汗水,知道她是在大日头下一眼不落下的盯着,这份心意也不忍拒绝。
汤盅近前,先舀一小碗给一旁站着的一个宫婢闻过尝过。
这是谢玄送来的,有医术在身,防着有人算计。
左佳慧已经习惯了,倒是李嬷嬷总有些紧张,明明是自己做的,生怕出了什么差漏,一直到宫婢点头,才松了口气。
她其实不想让主子端汤送水,奈何主子心诚,她没拦住。
不过方才林姑姑说只允这一回。一是防着别人从主子这边下手,二则是因为云昭仪的身子受不了太多滋补。
鱼汤鲜美,喝了一碗,正好开胃。
吩咐就在小亭上吃了几道菜蔬。
——
这一日夜间
昏昏沉沉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肚子上摸来摸去,她迷糊着扭头看眼,顿时清醒了。
“你怎么来了?”
忙碌了一整月的人眼中有疲惫,神情却是放松的,捏着她手掌吻一下,“林姑姑说你近日总是倦,是不是怀着这个孩子特别累?”
她笑了笑,往里挪动,拍拍身边的位置,“怀孩子哪里有不累的?如今还没显怀呢,等到八九月,快临盆的时候,那才叫累呢。”
上一世自己为他生过一个男孩,可惜没足月便夭折了。
其中酸甜苦辣自然清楚。
谢玄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犹豫下,“你辛苦十月,剩下的日子便我来。”
其实没有御医正式核定过是否有孕,她本来不是很期待,可见了他又听他说未来,恨不得马上就生下这个孩子。
两个人窝在枕上说了许久,更多是谢玄一个人在说,她只轻轻‘嗯’一声就好。
一连说了几句都不曾听她再有什么声音,扭头就看她已经睡着了。
谢玄放柔动作,将她虚虚搂住,没人看见,他笑地有多开心。
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当年生母怀他时候的心情了。
天快要亮的时候,有细小的敲门声传来。
谢玄被吵醒,轻手轻脚地下床穿鞋。
外边周风请礼后,道:“太子,马大人刚下船,说是有重要事情回禀。”
马骐?他不是在江南吗?
谢玄揉一把脸,顾不上清洗,道:“蓬莱洲有九成宫内侍,耳眼不清,此处尚算安全,将人带过来。”
他顾忌着里边人还在睡,想一会儿,到了左进隔间。
不一会儿,周风领着马骐进门。
马骐左右看看,确定外边有人守着,“殿下,棋差一招,功勋账簿最后在庄大人手上。但...”
他咽了咽口水道:“但庄大人落在司礼监的手里了。”
谢玄内心一跳:“他人现在何处?”
马骐摇摇头,“属下不知。当日从钱塘出发....”
与左近隔间相通的是耳房,耳房过去就是寝殿。
陆霜云从身侧人一起身便有了醒意,只是脑子混沌几分,耳边一直有絮絮的说话声,索性起身。
她唤了秋露,但是却没有人进来。
只好下地倒茶水喝。
又唤了几声林姑姑,依旧没人回。
一开门,却见外边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幸而听旁侧的耳房有动静,寻了过去。
耳房却是空着没人的,但是另一端依稀听见有人在说话。
陆霜云皱了眉头,走近才听出是谢玄的声音。
他原来没走。
应该是在和僚属谈话,听着语气很严肃。
她正要抬脚离开,却听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谢玄在说。
她听地模糊,但是其中几个字眼很清楚。
他说:庄青樾、死生不论、账本必须拿回来。
另一个回道:领命、一个不留。
陆霜云只觉得有一道寒意从下而上传遍全身,她无意识地抖了一下。
脑海中不知怎么回忆起梦境中上一世王昭芸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为了皇位,您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呢?
为了皇位,他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