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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抚在她颊侧的手掌粗粝,浑不似兴城高门走马斗鸡的郎君们,这双手小时候因为活着不易曾浣衣洗物,承受了很多磨难。

      她知道他一直勤于骑射,有投靠来的武人们暗中教授他武艺,这幅身躯并不金尊玉贵,她亲眼看过他脊背腰侧有青紫颜色不一的淤青。
      外人眼中他五谷不勤,政事混沌,是个实打实的富贵储君,实则他隐忍太久,更像是一尾躲在暗中窥伺的猎豹,只等时机。

      上一世他能十年如一日的在阉竖、世族还有皇帝眼皮底下筹谋,一朝兴兵起事,足以看出他有耐心,更有韧性。

      诚如梦中王昭芸临死前所言,那一世的谢玄只爱自己,爱皇家权势。
      那一世的他未曾有人走近心房,使得这人从一月明郎昭的君子一步步成了生杀予夺在一人手,万人之上的君王。

      那一世的自己尊他敬他,可曾爱他?
      已经无法分明了。
      她已然是现在的陆霜云,因他喜因他怒,知晓那些岁月弥长的艰难过往,而心生怜爱。

      二人就这么静静抱了许久,感受对方的温度和心跳,一直到外间林姑姑轻声请示‘是否要留人在廊下守夜’的问询声。

      陆霜云:“不必留人。”

      林姑姑路得了令,再次轻手轻脚地退下。

      一打岔,两人相视一笑。

      陆霜云抬手掐他脸颊一下,“某些人身上沾了臭狐狸的味儿,自然理亏。方才莫不是在同我演戏?”

      臭狐狸?是在说崔氏?
      谢玄愣怔后,看她拈酸吃醋的娇模样,瞧着稀罕,忍不住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还敢耍花腔?
      陆霜云因为这亲切语气羞红了脸,细嫩指甲在他腰侧要扭,却发现只有硬邦邦的肌肉,只好作罢。
      说什么只喜欢她身上的香,真是欠打。

      天儿渐进盛夏,东宫果园侍弄的人上心头一茬紫玉般的黑葡萄送到太子所在的地方,谢玄拈了最上面的一颗,指间感受到些发硬,眼眸流转,剥去外皮,喂到她嘴里。

      果然是有些发酸的。
      看她小脸皱成一团,恶趣味地凑在她唇上舔舔,“确实是酸的。”

      知道酸还未给她,越发讨打了。

      心上人嗔怪一眼,像是有羽毛在他心间细细挠了一下,直叫他恨不得化成一滩春水。
      此时氛围正好,不做一些事情就对不起自己了。

      被翻红浪,床头鎏金铜花钩子晃动了很久。

      身侧人已经累得昏昏欲睡,脸上尚有方才情事带起的红晕,谢玄体谅她,可一想到她在自己身上软着声音求饶,经不住心头更热。
      将人搂地更紧,他拭去她额间的细汗,放软声音,“鸣玉,你担心的事情我都知晓,你放心,将来太远,我只争朝夕。此身此心,只属于你。”

      陆霜云半阖的眼眸轻轻转动,有睫羽似扇遮住内里汹涌情意,她转身,贴近他胸膛,一声一声砰砰然响在耳边。
      她觉得有湿意沁出眼眶,闷声道:“大丈夫说话要算话。”

      屋内响起男子愉悦低沉的笑声。

      翌日等陆霜云醒时,床榻边已经没人。
      昨夜那番话后,他像个饿了许久的狼一样,痴缠着自己,胡闹了好几遭。若不是自己腰背发酸,实在承受不住,怕她真的恼了,只怕那人还不收手。

      又想起他说过的话,一时心里荡漾着甜意。
      身上干爽,应是他在自己昏睡过去后清理过,陆霜云又有些害羞。
      平息了许久才秋露进来伺候。
      起身净面更衣,进过朝食。
      林姑姑近前回禀了宜秋宫中的宫务,手头上有事情,一但忙起来,转眼就是日中。

      她老觉得像是遗忘了什么事情。
      沉思了许久才终于想到,看向下首正坐在榻上学算盘的秋露,“今日内宫局的养生汤没有送来嘛?”

      按照宫中惯例,若是太子夜宿,翌日晨起必有一碗名为养生汤、实际是坐胎汤的进补。

      秋露停了动作,探头看没人在,道:“太子吩咐了,若是您不问,就当是没这回事。若是您还记得,只说那东西是圣上赏的,变了药性,犯不着喝了。”

      太子走前只叮嘱了自己,想来是桩机密。
      她参悟不了其中深奥,便只看主子是何反应。

      陆霜云闻言一怔。
      变了药性,用不着喝?

      记得上一世,东宫妇人便少诞育皇嗣,唯有自己曾出过二个孩子,不过头一个尚未足月便尉氏暗害没了。第二个尚未满月,也不幸殁了。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她不会放过尉氏和王氏。

      这个且不谈,难道东宫子嗣艰难竟是有圣上在背后操纵?
      听谢玄的意思,他也是知情的。

      圣上一贯专横,秦王一事过后,更是极端。宁愿相信亲近的太监也不愿意放权给自己的儿子。
      司礼监自成立后,更是皇权至上,天下臣民何时所言凡过失,不出一日便能送到皇帝的桌案上。
      曾有一进京举子醉酒狎妓,说了一句秦王可怜,当夜便被打上秦王叛逆的罪名,拖入司礼监内狱。自那以后再无消息。
      左不过又是内狱万般刑法下的一条不起眼的小命罢了。

      想地有些远了,陆霜云收回神思,既然不用喝,难道是皇帝现在允了东宫可以诞育皇嗣?
      为什么?

      她自然没把这事情想到早前阴差阳错的那一桩谣言上,索性懒得在想,只专注过自己的小日子。

      ——
      一晃半月过,闭宫门自省的两位主子终于解了禁令。
      陆霜云赶了一回请安,瞅着这两位依旧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心说这半月反省料是反省到猪身上了。

      出了宜春宫大门,日头已经东升,转眼已经是六月盛夏,日头上走回去指不定得染上暑气。
      陆霜云同左佳慧商议一番,起意定好去旁侧承恩殿西池苑的湖心岛上吃一顿荷花宴。

      承恩殿在东宫西北角上,原本是太子宠幸妃妾的地方。
      然太子不耽于床事,早前吃斋念佛虔诚,这地方便空置了。
      后来东宫新人渐多,太子宠幸一月只有一两次,还是在头前几位位份高的,而且不嫌麻烦都是自行轿撵。
      如此承恩殿便没有主宫娘娘,平时只一些宫婢洒扫。

      承恩殿有一处荷塘,不同于东宫花园的大湖,一眼过去碧波荡漾,烟霞雾霭。
      西池苑的这处荷塘幽僻苍茫,胜在夏日精致,湖中荷叶张牙舞爪地长了满池子,微风自东西通向的小径来,婀娜风致。

      早有宫人端了精致点心酒水,还有一碟碟红黄夹色的蜜瓜,汁水淋漓的葡萄、酸甜可口的桑葚。
      池塘中的有宫人登上小舟,划桨板靠近青雾边缘,摘了新鲜的莲蓬送上来。

      这时候的莲蓬尚是微甜,吃起来还有点果乳香气,陆霜云吩咐宫人们摘了一大捧,剥去外衣碾磨成浆水,然后浇淋在碎冰碗上头。
      “夏日炎热,就说这是我和慧良娣体谅太子操劳,送去消暑的。”

      听到这是吩咐送到的崇文馆的,小贵子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天热,冰碗容易化。
      他不敢耽搁,垫了棉絮保着寒冰,脚步不停地出门。

      人走了,左佳慧将脸上盖着的宽大荷叶拽下来,道:“你送的就说是你送的,干嘛带上我?”

      陆霜云笑看她捉狎,“不带上你,那岭南运到兴城的海货又怎么赏到瑶光阁呢?”

      自前朝开凿运河,南北河道自此连成一线。大河上下货通全境,便是千里之外的岭南物产都能在一日之内送到皇家桌案。
      左佳慧偶然一次蹭了栖琅阁的风,送了一面绣着锦鲤的团云扇,然后得了太子赏的岭南海产。
      足有男子大手一般的虾,送过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挑了背脊虾线,佐料腌制半刻,以木薯粉裹身过油,金黄酥脆,好吃到连虾皮都舍不得吐。

      嘴里好似又浮现那种味道,左佳慧回味地咽口水,“一碗够不够?太子今日忙着河北赈灾的后续,想来是累得要死,要不再送去一碗?”

      嬷嬷心惊胆战地捂着胸口,见亭中只有贴身伺候的人,这才放心,“良娣,您就体贴体贴老奴,一把年纪了,求您说话上心些呀。”
      说太子累得要死,是嫌小命太长了么?

      左佳慧吐吐舌头,连忙表示自己会改。

      有她古灵精怪的插诨打科,亭中众人俱都捂着嘴笑闹成一团。

      外边跟着小太监从宫墙下路过的青年听到响动,不由回头看一眼,兴味不已,“这是何处的女子在嬉笑?”

      内侍顺着他指点看去,只见不远处守在宫门口的人眼熟,回忆过后道:“回二郎君的话,奴才瞧着应是宜秋宫的两位主子在乘凉。”

      宜秋宫?
      那不是姐姐口中说的不起眼的小角色嘛?
      王二郎不在意地点点头,跟着内侍绕过小径,意直出宫门。

      天儿热,内侍领这一条路也辛苦,没听说今日太子要来花园里赏玩,便大着胆子引到这边,“二郎君,天热,咱们从中花园的中径上直穿而过,既纳凉,脚程也快些,您觉得呢?”
      王二郎君:“有劳公公费心了。”

      “岂敢,岂敢。”

      走了一半,拐过一处假山,正面撞上一行十来个香鬓绿云的女子凑在流水处言谈欢笑。
      内侍一惊,再往后退已经迟了,见有深绿衣饰的内侍走上来问话,只好讨饶笑道:“回公公话,这一位是咱们太子妃娘家的二郎君,今日是入宫请安的。奴才正送人出去,偷懒躲凉,这才走了这边。求您在主子面前说几句好话,饶过奴才吧。”

      那内侍看了王二郎君一眼,客气地请了礼,扭头就是一张阴云脸,手中拂尘把儿点在领路内侍的脑袋上,“你个懒死的,知道前面是谁嘛?那是咱们侧妃娘娘和几位贵主在小宴。你这贸然带着外男闯了,传出去主子们还不要你小命...”

      王二郎君听他说是侧妃娘娘,心间一动。
      不经意地往后避开一点,仗着自己身高,一眼将亭中最上位的女子看个清楚。

      只见那道窈窕纤细的身影静静地跽坐在凉席之上,染了艳丽胭脂的美颊上带着妩媚春情,樱桃似的嘴唇微微嘟起,应是在同旁侧的嬷嬷撒娇。
      有微风吹过,飘逸轻灵的披帛乱了位置,染了鲜艳凤仙花汁的白嫩玉指似抚琴一般,优雅闲适地抓住浮动布巾。
      动作间,宽敞清凉的襦衣不再那么板正,恰恰好将女儿家最丰腴诱人的所在挤出一条沟壑。

      王二郎君觉得被抓住的分明是自己的一颗心呀!

      美目倩兮,君心动之。

      “小福子,既是无意闯了,便让他们避过此处,绕条路走吧。”有婉转动听的声音传来。

      王二郎君心说:是她。是他的莺莺。

      被唤做小福子的内侍将男子面上的失神收入眼底,转身应喏,再回头道:“算你小子命好,崔娘娘心善懒得计较。快带着人绕路走吧。”

      领路内侍远远跪下磕了头,同王二郎君悄声说了几句解释,在前领着走上另一条路。

      临转身前,王二郎实在不忍,再一次愈矩看向那处。
      岂知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哀怨地盯着自己,见他回头,像是吓着一般,假装扭开头。
      迟疑一下却又转过头来,手中帕子轻按在眼角,像是拭去泪珠一般,欲语无穷泪先流,只有隐在袖子间的手掌几不可见地同他摆手告别。

      王二郎只觉一颗心都被她的落魄眼神给揉碎了。
      走在出宫的路上,不禁想起人人悄声议论的话语——太子在床笫间一贯狠辣,嗜好折磨女子淫乐。
      莺莺她必然是受了不少苦的。

      东宫中花园
      看着若无其事重新安坐的侧妃娘娘,尉春燕借着饮酒的动作,眼底有一道算计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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