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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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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晡食,陆霜云看天际云销雨霁,绽出新虹,心里喜欢,着人在宜秋宫空地上架起秋千。
荡了一会儿,宫婢说瑶光阁的慧良娣来请安,吩咐人请进来。
她升了昭仪位份,又是宜秋宫的主位娘娘,同左佳慧不再是平起平坐,底下人伺候带了敬称。
不过她自己倒是不在意这种地位差别,只希望左佳慧也能不放在心上。
她抱病三日,宫门大开,各宫贵主都曾以探病或是贺喜的由头来做客,唯左佳慧抱病并不曾来,只是相应的礼还是送了。
她看过礼单,是上心挑选过的。
到底还是见一面才好。
不一会儿,宫婢便迎着左佳慧一行来了。
红墙绿瓦,见她难得穿了一声海天霞色的袍衫,衬得容颜极妍丽,乌发螺髻,选了样式新颖的粉蝶穿花的翘尾簪子。
她主动上前迎了一步,看她面色尚有一点病气,难免心疼,“医官不是说只是风寒嘛,怎么养了这些天,瞧着还是不爽利。”
左佳慧却还是屈身拜礼,中途被强拽着起身,面上露出笑意,“昭仪娘娘且安心吧,妹妹这点小病算不得什么....”
陆霜云嗔她一眼,带着人往里走,“往日称呼什么便是什么,再调皮,仔细我发作你。”
一时笑成一团,未曾因一朝晋升位份变得生疏,还是从前欢喜的热闹样子,跟在身侧的李嬷嬷偷偷吁口气。
最怕昭仪娘娘摆谱,她家的主子是个实心眼的,觉出点怪来,就要作闹。
今时不同往日,人家已经是一宫之主,若是不能好好处,有的是手段磋磨她们瑶光阁的人。
幸而是她多心了。
如此同这边的林姑姑等人点头应和,凑在一块说起了闲话。
宫里的章程死板,不似在家中随意,升了昭仪,屋中陈设摆件全都跟着大变模样,再加上谢玄偏心,明面上赏了不少东西,陆霜云择了几样摆在显眼处,也是叫那人知道自己喜欢他送的。
左佳慧感慨几分,从珠光宝气的装饰上收回视线,说不酸那肯定是假的,却也是一瞬间的想法,真要是把这种福气送到她身上,只怕是避之不及。
一想到这样荣宠背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她不由寒了一下。
上茶的宫婢将茶盏摆在主子面前,陆霜云示意她尝尝,“这是内宫局送来的顾渚紫笋茶,送来时我吩咐留了一份给你,若是喝着喜欢,走前可得拿上。”
左佳慧兴味浅啜一口,却是茶香清润,滚入喉间尚有回甘,“是好茶。小时不懂事情,父亲得了圣上赏赐的贡茶舍不得喝,我瞧着欢喜,也不讲究什么煎什么磨,只一大泡滚水烫了喝。父亲知道后,好一顿手板子打我...”
后来大了,在族学中跟着秦家哥哥学君子六艺,知道了如何品味赏色,可惜却没有知心人一同论。
病中,精神也弱,怎么想起这桩伤心事了..
左佳慧轻摇首,将脑海中的身影刻意淡化,提起另一件事,“我这病说是风寒,根儿是在你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
左佳慧懊恼地拍拍脑袋,眼中漫上愧疚和难过,“还是生辰宴,都怪我喝多了酒,明明瞧着尉氏身边的翠柳下了药,合该倒了去....”
——
一番言语解释,陆霜云才知道那一日自己同谢玄的一场荒唐竟还有这样的缘由。
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尉氏的药丸应也是催情一类,再加上酒意相激,自己心神有气,两个人像是不懂事的幼童一般,竟能吵嚷起来。
其实吵一场也好,胸有所有的怨气、误解直抒,后来的情意才水到渠成。
这几日虽不是日日相见,却知道彼此都在牵挂对方。
各宫主子都会送些东西去崇文馆,有诗有字或是养神汤水等,她自然不会避开这样增加感情的机会。
心中一时是暖,看面前人眼眶已经发红,她想起外边虽已经平息实则还在传的谣言,猜出左佳慧应是愧疚的心思,宽慰道:“其实,还是要谢谢你的。”
谢她?太子那一晚的暴行宫中传地沸沸扬扬,她只恨没有磕墙撞死了事,如何还要谢自己?
陆霜云:“有些事不能同你详说,但有一句你可记在心里,如今我所得尽是我所求。尉氏的那杯酒,有则助我,并不坏事。”
左佳慧愣住,下意识扭头看着屋中富丽堂皇,那都是尊贵与体面的象征。
书上曾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不想要的东西,未必不是别人毕生所求。
她所求的是红尘一生一世一双人,怎堪命运错弄,进了这一辈子最求不到的地方。
或许一场病的根源是在她自己身上。
求仁得仁,是她着相了。
左佳慧释然笑了,只觉憋闷在胸中的那口郁气似被掌下这盏尊贵茶粉屑殆尽,眉宇间浓郁的沉闷瞬间消失,转眼又是那个清亮豁然的佳人。
不过....
“你虽是不计较,却也不能轻易饶过。尉春燕敢在宫里下首,这一次算计的是太子,下一次还不知道落在谁头上呢。”
这倒是一件极好的把柄。
陆霜云点头应下,叫她且安心。
深宫难熬,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那几个人。
闲扯几句,最后还是绕到这位即将进宫的侧妃娘娘身上。
左佳慧掰了一瓣甜柑送到嘴中,微眯眼睛,“你父亲是礼部侍郎,这崔家的大人是礼部尚书,那不是伯父的顶头上司嘛。你如今是三品昭仪娘娘,那一位却是二品的侧妃,又高了你一头。”
啧啧,这缘分...
陆霜云接过她递来的甜柑,慢条斯理地挟去表皮上的白丝,“你觉着这一位是什么的性子?”
这可有得聊了。
左佳慧拍拍手掌,随意攥了一小把瓜子嗑着,“往日兴城宴会,你去的也不少,人人都说陆家女郎是兴城有名的才女。你道别人是怎么说这一位崔家女的?”
陆霜云摇摇头。
闺中时候因为喜爱诗词,虽然收到的帖子很多,其实自己只挑了一些高雅清隽的处所。
一是赏景赏情,可懂前人所述。二是开阔眼界,增长些阅历。
左佳慧冲她挑挑眉头,“崔家女是兴城出了名的柔弱貌美,曾有人给她起了个号,叫娇西子。”
西子是越溪美女,至于娇嘛...
上一世这位崔家女进了宫确实是娇娇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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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八,一顶浅粉轿子自旭阳门入,一路红布绸幔,就连接亲的内侍都换了体面的新衣衫,恭送东宫侧妃娘娘进了妩媛阁。
是夜
太子夜宿宜春宫。
翌日,东宫各宫阁妃嫔不约而同地提早到了宜春宫。
宜春宫开门早,不再是以前站规矩到点才进门,诸位良娣、孺子,妾等按位份排坐,三两低声议论着这位新来的侧妃娘娘。
昨夜临睡收到某太子的自白书,自言一定会为她守身如玉,洁身自好云云,她好笑又感动,看了半宿,还像模像样的写了一封回信,折腾了很久才睡下。
又一次捂着帕子打哈欠,坐在一侧的左佳慧也跟着张口,看她眼中红丝不少,以为是宫中进了新人,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其实真正安睡一夜的人并不多。
自太子妃入宫后,太子才破天荒留宿后宫,早前入东宫的小主子们望眼欲穿,终于等到太子破戒,只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
奈何太子不爱男女之事,十之有一能留宿已经很难得,又出了太子妃、云良娣侍寝后传出的那档子事。
众人心有不甘,却心有戚戚。
云良娣升了位份做昭仪,不过是太子为了平息流言罢了。
可这位崔家女入宫却不能小觑。
崔家,先皇后娘娘,如今的太后娘娘,哪一个不是崔家女出身?
大家翘首以盼,既盼着太子不临幸,也希望太子用他非人的手段好好疼疼这位侧妃娘娘。
岂知太子竟然宿在了太子妃处?
终究还是给正妃脸面呢。
如此胡思乱想一夜,赶早起来上红妆,也好瞧瞧侧妃娘娘究竟是怎样的天仙?
尉春燕揉揉自己发涨的脑袋,身侧还在嘀咕不停的卫孺子吃了她一冷眼,顿时讪讪不再多言,心中却不服气。
她是早年就进宫的,虽不曾侍寝,到底辈分在这儿。
尉氏不过是五品官出身,仗着一个良娣位置就对她吆三喝四的。她父亲虽然是七品外放吏官,但嫡亲兄长是今次春闱榜眼,已经拜居翰林官,将来非富即贵。
等她将来妹凭兄贵,也叫尉氏常常如今的滋味。
堂中絮叨了许久,眼看就是请安的正时辰,依旧不闻有内侍通报侧妃到的声音,却见有新一茬的宫女端了茶盏送到主位上。
这表明太子妃娘娘已经更衣,马上就要到了。
在场的诸位敛尽各色神情,一等正东彩凤翱鸣的点翠屏风后有人影晃动,齐齐起身目迎。
内侍甩甩拂尘,拉长声音道:“太子妃娘娘到~ ~”
与此同时,自外另一道声音重叠响起——“崔侧妃娘娘到~ ~”
众人下意识扭头看向门外,打眼一看,诸妃嫔像是在特意迎接侧妃娘娘玉驾。
刚绕过屏风的王昭芸顿时攥紧了拳头,眼中有恨意闪过。
崔莺莺这个贱人!
又玩这种看起来巧合,实际上都是心机的小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