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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长夜漫漫,晚安好梦 ...

  •   “元律。”

      书房中,来自归长虹的声音让元律鼻子一酸。

      遮住窗外的灯火后,屋内因为未曾点上烛火而显得漆黑无比。

      即使元律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仍极力睁大双眼。他恍惚着低头,不可置信地望向手背的方向。盛夏的屋子有些燥热,但他却只觉得身体阵阵发冷。

      分不清是水还是血的液体滴落到他手上,激得他身体不住的颤抖。那温热的液体似乎要将他烫伤,以至于他完全无法握住手中之物。

      然而,正他刚要松开时,他却感受到有人压上了他的手背。他手上青筋暴-起,拼了命的与那力道对抗着。但被人察觉到他想要逃离的心思后,那只手的主人反而愈发的强硬。

      “不要怕,很快的……”

      说到后面,归长虹的声音开始滞涩,似乎有些吃力。她略微停顿喘息了一番,接着便毫不留情地牵引他的手,用力捅去。

      或许是因为看不见,所以他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以至于产生了些许幻觉。因此,有那么一瞬间,元律竟从那冷淡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温柔和安慰。

      风轻轻吹过窗棱,吹起竹帘的一角,将它卡在了窗上的雕花中。月光顺着那小小的缝隙探入屋内,将两人交错的身影印到了地上。

      地面之上,一人身形挺直,仿佛一动也不动的坐在椅子上。然而,相较于另一个半跪在地的身影,她的影子却显得极为瘦小,几乎快要融化在那黑色的圆弧中。

      借着那来之不易的微光,元律终于看清了归长虹。她身型寡瘦,空荡荡的衣服挂在她身间。她脸色发白,似要与那素白的衣襟融为一体。而她的额角上,却好似布上了一层薄汗。

      他顺着她乌白的唇角往下望去,一把开了刃的短刀横在了他和她之间。

      月光下,雪白的刀刃在黑暗中泛着光芒。握得久了以后,似乎连带着那金属刀柄都染上了她的温度。

      这是魔族喝酒吃肉时,最常用的割下酒菜的刀。它因为无论是削骨,还是割肉都毫不费力,所以饱受魔族们的喜爱。

      只是,元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握上这短刃。甚至于,他可能死也不会想到,他一握上这把刀,却被迫对准了最不想伤害的人。

      他第一次迫切的希望红枫快点来。或者说,无论是谁都可以,只要他们立刻出现在他面前就好。

      泪水打湿了他的眼眶,痛意攥紧了他的嗓子,让他失了声。他颤巍巍地伸出左手,想要压住那流着血的伤口。然而,他刚不过抬起手,便被再次制止。

      他红着眼眶,欲挣开她的束缚,直到匆忙之下,他见到因为身体主人的大动作,那血流淌得更欢了。他身体一顿,再也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归长虹紧握着他的手,将他压在了刀柄上。她抬头,神色冷静地命令道,“元律,去角斗场,去打败红,去成为半魔人一族中新的领头人。”

      从此,他将成为新的半魔人战神。

      比起所谓的魔皇胞弟,出生卑贱的奴仆,更符合半魔人们心中的形象。受尽屈辱,却又于深谷中爬起,再带领着半魔人反抗魔族,直到成为半魔人心中的王。

      这就是她为他设计好的剧本。

      随着她的声音,她胸腔的颤动顺着刀刃传到了元律的掌心。

      他手上紧握着的,是黑白的世界中唯一的亮色,就仿佛所有的颜色皆汇聚于此。鲜血混合着泪水浸透了他的手背,让他除了那红色外,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

      似有棉絮堵住了他的口鼻,让他既无法呼吸,又无法发出声音。他如同被冻在雪地的冰雕,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他并非高等魔族,亦不受律法保护。让他进入角斗场的理由多如繁星,他的王并没有必要因此而受伤,更何况是胸膛这种致命之处。

      所以,他的王为何要这么做?

      他含着泪,向归长虹望去。她的脸上看不见丝毫痛苦的神色,有的只是极端的冷静,以及对疼痛的习以为常。

      但怎么可能不痛?他的王是不是在自我惩罚?

      “王……”

      元律的声音干涩而喑哑,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他如同尚在牙牙学语的孩童,费尽心思才想起如何说话。但还不等他再次开口,门外的脚步声以及右耳的热度,打断了他的话语。

      归长虹略微抬手,压下他的头。她附到他耳边,轻轻地说道,“逃吧,元律。我会一直看着你的,直到你把胜利带回来。”

      随着她的吐气,温暖的气息包裹住他的耳朵,惹得他耳尖无意识的抖动。

      “吱呀”、“呲啦”

      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和瓷器落地的声音交织,划破了寂静的黑夜。

      柏清月拽住灯笼,呆站在原地。她似是被眼前的这幕给惊呆了,最后只来得及尖声惊叫道,“抓刺客!”

      元律突然惊醒,他充满感激地望了一眼对方。他轻手轻脚地收回握刀的手,自然而然的想去拿一旁的素纱,以此来为归长虹包扎伤口。行动间,他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唯恐惊扰到那刀刃。

      与此同时,原本阴暗的宫殿内亮起灯火无数,死气沉沉的大殿似乎突然活了过来。

      眼见着追兵即将到来,而他却还在这浪费时间,归长虹猛地起身,她一手按住了伤口,一手推向他靠近的身子。她瞬间冷下脸呵道,“跑!”

      随着她的动作,插-在她心间的刀柄不由得晃动了几分。二次撕裂的伤口上,猩红色再次涌现,直到落到地上,将原先凝固的血渍晕染。

      或许是因为失血所带来的无力,她的手按上他肩膀时,如同羽毛扫过,毫无力道。但在她强硬的目光中,元律硬生生收回了向她靠近的脚步。

      他不愿拆穿她的虚弱,顺从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垂下头,掩下了内心的悲哀,破窗而出。似有千言万语藏在他心头,但他几度张开嘴唇,直到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声。

      “抓住他!他在那!”

      离开前,元律站立在高高的宫墙之上。他借着月光,遥遥的望向那扇破了洞的窗户。隔着窗棱,他目露悲悯,最后看了一眼他的王。

      他的王,为何如此难过?他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些?

      还是说,他的王其实一直恨着他自己?

      一道雕花木窗横在她与他之间,它仿佛将屋内外隔绝成了两个天地。

      归长虹反手握上了短刃的末端,她毫无顾忌地按了上去。原本还有半数在外的刀刃,瞬间没入她胸腔,只剩下一节朱红色的刀柄停留在外。

      她不顾尚在流血的伤口,缓慢地旋转着刀柄。

      见此,柏清月掏出了早已备好的止血布。她上前一步,展开白布,准备帮归长虹勒紧伤口,帮助她拔刀。

      还没等她用所动作,归长虹却一声不吭地抽出了刀。鲜血从她的伤口喷出,将她的衣襟染红,她却只是神色温柔地抚摸着短刀。她的动作放得极轻,就仿佛是捧着这世间唯一的珍宝般。

      她拿起桌边的素纱,用它反复擦拭起刀刃。直到将它从头到尾擦了数遍,连带着血色的指纹都不曾存在后,她这才将短刃收回盒中。

      “清月,原来被这把刀扎中是这个感觉啊,”嗅着那满屋的血腥味,归长虹似是自言自语道,“你说,她当时该有多疼啊。”

      她闭上眼,细细品味着这难言的疼痛。熟悉的阴冷和伤口愈合的痒意紧紧缠绕,一同漫上了她的大脑。

      她知道她这是在玩火自-焚,但没有关系的,反正魔族的身体也没那么容易死去。她只是太困了,想要好好睡一觉罢了。等到明日太阳升起后,她又会是人族的安乐公。

      归长虹接过那用于止血的白布,她不紧不慢地将它缠绕在伤口处。大失血的眩晕感涌上她心头,让她有些力不从心。

      她坐在原地喘息了片刻,便用力勒紧了布条。再一睁眼,温和无害的笑意再次爬上了她的嘴角。

      一滴血溅到了柏清月的眼中,惹得她眼睛一酸。她茫然的抬头望去,入眼之处却只有归长虹如往常一样的神色。

      但此情此景下,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内心无比酸涩。

      陛下似乎病了,而作为臣子的她却束手无策。

      身上的伤尚可以愈合,但心上的病又该如何医治?

      柏清月清楚的意识到,哪怕人族复仇成功,也不过是对活着的人的慰藉。而那些死去的族人,他们永远也回不来,更无法看见了。

      但无论如何,他们也要坚持走下去,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而复仇之路上,人族不能一日无王,更不能没有主心骨。因此,即使察觉到了陛下的难过,她还是要做那耳聋目盲之人,去逼着她的王一刻不停地走去。

      柏清月跪俯在地上,她双眼紧闭,哑着嗓子劝解道,“陛下,逝者不可追。若是您倒下了,人族恐怕就真的倒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年快乐!
    快过年了,也该让阿曜休息一下了。
    以及昨天断更是原因的——前天去大采购了,负重走了快一个小时的路。
    昨天真的没爬起来,感觉像是散架了样。直到今天,才跟得拼乐高一样,慢慢把自己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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