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栗的世界》陈璇西

12、乱

　　“砰、砰、砰……”餐厅里突然的枪声瞬间中断了佩恩的话头。
　　佩恩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映，尼科夫已经一个翻身从轿车的引擎盖上一跃而过就地一个翻滚藏到了轿车后面墙壁拐角的阴影处。整个规避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拖沓。
　　紧接着，餐厅大门“哗啦”一阵大响一个黑影从里面冲了出来。佩恩已经被突入齐来的变化完全弄蒙了，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两眼直直的盯在黑影身上。
　　餐厅大门没有立刻关上，里面灯光投射到这人的后背上，强烈的光线对比让佩恩根本看不清出来这人的样子。同时漆黑的街道也让黑影暂时无法适应环境突然的变化，眼前一阵昏花。
　　藏在暗处的尼科夫看到还有在发愣的佩恩，心理暗骂一声白痴。抓起地上的积雪捏了一把，朝佩恩当头丢了扔了过去。不幸中的万幸，尼科夫这一下没有扔空，佩恩只觉脖子上一冰总算回过神来朝尼科夫看去，正见到尼科夫他手指向他背后的墙角的阴暗处。
　　佩恩哪还敢在做迟疑，狼狈的三步并作两步，猫着腰躲了进去。恰好此时天空一个惊雷炸响，雷声掩盖了佩恩脚踩在积雪中的“吱吱”声，要不然黑影尽凭这脚步声就能判断出佩恩的位置了。
　　佩恩刚刚躲好，黑影眼睛就适应了环境，抬头四周望去，漆黑的街道哪还有半个人影，只剩街道外停着的几辆轿车。
　　趁着黑影转头四望大厅中的灯光照到黑影侧脸的功夫，藏在暗处的尼科夫和偷偷从暗处探出半个脑袋的佩恩已经看到，冲出来的这人，正是原先和雷奥哈特一起来到餐厅陌生人的其中一个。
　　尼科夫和佩恩心中同时暗道一声：果然是追着我来的恶狗。
　　但是同时两人又想不明白，餐厅里的枪声又是什么回事。心理泛着谜团的尼科夫，显然不会干出进去探个究竟的傻事。
　　尼科夫心里暗暗琢磨着所得的情报：现在已经肯定雷奥哈特三人就是来交易现场来俘获他的，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弄错了对象，从这点看他自己和佩恩的秘密会面走漏的消息绝对不是他自己或者佩恩事前路出了破绽，更不是以色列那边设下的陷阱。如若不然，东德人绝对不会弄错了对象，而且就以色列摩萨德自己的实力，也没有与他人合作或者假手于人的必要。那么，破绽既然不是露在自己和以色列双方，那只有一个解释，有第三方势力刺探到了此次他和以色列的交易地点。但是因为刺探的情报很模糊，第三方甚至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在白杨树餐厅交易，所以只好采用守株待兔的战术，干脆派人到交易现场来刺探情报、以便俘获交易双方的人员。但是第三方没有想到，在他们决定在白杨树守株待兔的时候，竟然有第四方势力在他们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有重大事件在白杨树餐厅发生，但是这股势力相对其他势力有太弱，没有能俘获交易双方的可能，所以这股势力采用避实就虚，隔岸观火的战术，看中了佩恩是一个谍海新人的特性，在恰当时候给他提醒，同时给了佩恩一个信号：‘光荣街-8号’，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可以来这里找我们，但是请你别空着手来。
　　“好一条浑水摸鱼的妙计，第四方势力就是在赌佩恩的命。”尼科夫暗赞一声。暗赞的同时，尼科夫头皮一阵发麻：连相对弱小的多地第四方势力都能准确知道交易地点，巧布妙计。那谍海豪门中，还有谁不知道这次白杨树餐厅绝密交易。美国中央情报区CIA、英国军情六处MI6、法国对外安全总局DGSE、西德德意志安全局……恐怕苏联本土地头蛇克格勃要不了多久也会知道这个消息，到那时候……
　　尼科夫想到这里，已经感觉所面临的危险超出了他的预计，心境动摇的尼科夫赶紧采用自我心理麻醉，才把已经混乱的情绪稳定下来。心理打定了主意，只要躲过眼前的东德人马上尽一切办法销声匿迹。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后援，一切都得靠他自己了。
　　尼科夫暗暗自嘲道：“原本还打算完事后把间谍世界搅和一番，看来现在不用了，现在本身就是一个超大的稀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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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斯。他们是不是已经逃了。”雷奥哈特捂着肚子背靠在一张歪倒在地的椅子背上，忍着剧痛喉间丝丝吸着凉气，勉力说道。
　　握着枪的右手很用力地顶着腰眼处，试图阻止枪眼处流出的鲜血。不过虽然已经竭力按住伤口，但是鲜血还是不断地从伤口涌出来，顺着衣服汩汩流到地上形成一个血泊。
　　雷奥哈特不愧是位硬汉，伤成这样，腰间的剧痛明明已经让他汗流满面，牙关紧咬但是就这样雷奥哈特竟然没有叫出声来，只是丝丝吸着凉气。
　　说起来也是倒霉透顶，雷奥哈特今天从使馆下班，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就看到汉斯和杰德已经等在家中，随他们而来的还有组织上最高级任务。
　　雷奥哈特也不知道组织上是怎么得到这么个模棱两可的情报，不过德意志民族天生的谨慎和对使命的忠诚，让他没有任何迟疑就驱车带着三人来到与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几条街相隔的白杨树餐厅。
　　因为雷奥哈特居住在西城区，距离目标地点又有些距离，加之一路又有保持一个正常的车速不被人怀疑，所以等三人到了目标地点时间已经有点晚。
　　等三人进了餐厅，放眼一看，看到佩恩和尼科夫旁边坐着位美丽的少女。加之平时尼科夫四处“勒索饭局”的行径太过出名，本能的就把他们排除在可疑目标之外。转而把怀疑目标放在另一桌的伊凡和伯特身上。可能是伯特今早踩了狗屎沾了霉气，俩人吃饭时，伯特不时的言语试探和一脸忧郁、患得患失的脸色在雷奥哈特三人看来，就是完完全全的间谍行径。三人一直冷眼的观察，将两人可能的交易看在眼里。
　　事情一直到佩恩意外摔杯开始才有了变化，雷奥哈特作为民主德国驻苏联的联络武官，在武器购买上不只一次和佩恩打过交道，正式场合有过，宴请吃饭当然也有过。佩恩的酒量他是知道的，绝对不可能喝上两杯就突然的醉倒。虽然佩恩极力掩饰心中的恐惧，但是作为专业人士，总可以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线索。不过雷奥哈特首先认定了伊凡和伯特才是目标人物，惯性思维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目光一直不自觉盯着佩恩看的雷奥哈特，眼看到本应该醉的头昏眼花，头昏脑胀，走路都走不稳得佩恩，在临出门前，右手准确而又快速的一把握住大门的门把手，用力往怀里一拉再大力往外面一推。所用力之大，绝对不是醉酒到站都站不稳的人使得出来的。
　　‘佩恩没有喝醉？’雷奥哈特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了，‘他为什么装醉？’雷奥哈特第二个问题。‘伪装就是想逃避，他逃避什么？逃避什么人？’雷奥哈特问了自己第三个问题。雷奥哈特连问了自己三个问题，在结合他此行的目的，只要还不是白痴，他就应该知道答案，果然雷奥哈特不是白痴。
　　眼看着大门已经紧紧关闭，再没有一丝冷分吹入餐厅大门，雷奥哈特岂能容忍到手的目标在眼皮底下走掉，连想都没想，一脚踢开座椅，低吼一声：“抓人！”
　　汉斯和杰德被突然而然的喝令惊的一跳，他们不认识佩恩也没有关注驾着人一路晃晃悠悠走出大门的尼科夫。他们全神贯注的紧紧盯着伊凡和伯特。这是他们的目标。
　　德意志名族天生的对命令的服从让他们再也不及多想，既然在场多余的人已经离开，餐厅的侍者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取暖去了，还有什么顾忌的。反正命令上是夺取物品，不是俘获敌方人员，再没有多说什么，汉斯和杰德瞬间从衣服下的枪套里拔出上了消音器的苏制PB手枪，二话不说直朝侧背对着他们的伯特射去。
　　大半个身子对着他们的伯特当场被一顿猛射，宽厚的背部顿时被打成蜂窝，后脑也被开了个洞，黄白的脑浆混合着血液四处飞溅，如同个四处漏洞的血漏斗。
　　伊凡本身就任职保密局，接着老爹的关系网，还混到一个不低的官职，坐到他的位置本身就接触不少政府、军队来往的机要，处于安全原因，很早以前伊凡就有配枪了，而且伊凡还是个射击爱好者，不时的总是去直属靶场去联系一番，竟然枪法还不错。
　　眼见突然的变化，伊凡只感觉一阵血气上涌，被喷的满头满脸的黄白之物没有令他胆怯、恐惧，反而一种压制已久，克制不住的兴奋、暴虐充斥着这个身体，伊凡眼前的一切就如同放慢了数倍，虽然达不到能看见子弹轨迹的神奇境界，但是疯狂的肾上腺素让他一瞬间就拔出配枪TT-33，没有多做瞄准，一连8发子弹一股脑射了出去。
　　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一个才玩没几个月枪的新手，开枪的姿势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达到“甩枪”神境。杰德一个字都没来的及说，当场被爆了脑袋，子弹打穿眉骨射穿颅骨，把后脑勺掀了个底朝天，脑浆只喷的十米之外的玻璃窗上全部都是。而急吼吼去追已经不知道逃没逃掉人的雷奥哈特，根本没想到出这马子事，还没来的急闪避就被伊凡神鬼莫测的一枪，当腰打了个对穿。20世纪10大名手枪之一的苏制TT-33，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过杀起了幸的伊凡根本没注意到TT-33只有8发子弹，一连扣出一整个弹夹的他，伸着右手还在不停的扣着扳机，枪膛里撞针不停的击打着弹巢。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耳朵旁边还有被子弹气流擦过“哄哄”耳鸣的汉斯，再没有给那个疯子任何机会，一连扣出手中PB弹夹里所有子弹，把伊凡也变成了个四处漏水的血漏斗。

　　刺骨的寒风吹过还在隐隐泛着枪声的耳朵，已经湿透的内衣在再被从领口灌入的寒风吹过，汉斯狠狠打了个冷战，寒气只有尾椎骨顺着脊椎一路爬到后脑。死神擦边而过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汉斯四下看看漆黑的夜晚，又打了个冷战，生怕刚刚路过的死神有回过头找他晦气，被黑夜里不知道哪儿射来的子弹给撂倒了。
　　汉斯右手紧了紧衣领，不敢在门口多待，赶快回到厅里。看到倒在地上的汉斯。紧张地问道：“雷奥哈特，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
　　雷奥哈特抬头望了他一眼。心说：“这不是废话吗？老子被打了个对穿，血流如注啊！要不要紧，你说呢？老子开你一枪试试。”不过一贯以硬汉特工形象示人的雷奥哈特，这话绝对说不出口，不是不会说，是丢不起这个人。他砸吧砸吧苍白的嘴唇，提起一口气，硬撑着说道：“还算幸运，被打了个对穿但是没伤到内脏，暂时没有性命之虞，不过现在有些失血过多，得赶快包扎起来。这地方不能多呆，枪声会引来有心人。我们得赶快走。”
　　雷奥哈特沉稳的声音，强悍的性格，忍着剧痛的耐力，此时谨慎的作风，深深的打动了汉斯，让汉斯从内心里生出由衷的敬意与信服。同时也为自己的胆怯感到不齿。他在心里发誓：雷奥哈特此后就是他学习的好榜样。
　　受伤救护是每个特工必修课，汉斯没费多大力气就给已经有些晕呼的雷奥哈特止住了流血。
　　其间，餐厅的侍者、厨师听到外厅的枪声，一开始还不敢出来，等了良久听外面在没有发出枪声，几个胆大的家伙拿着厨房的厨师刀鬼头鬼脑的钻了出来，可是一眼看见满处的黄白之物、地上残缺的尸体，当场晕过去两个。雷奥哈特随身带着□□，剩下的两人见是克格勃抓人发生枪战，哪还敢怀疑，一个个生怕惹火烧身，几人忍着胃中的翻腾拖死狗似地把晕去的同伴拖回厨房，并且派了一人去最近的警察局报警。

　　汉斯给雷奥哈特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看看已经没有了后脑勺的杰德，汉斯颤着声带，问道：“杰德死在这儿，我们怎么办？不能把同伴的遗体丢在这儿，留给克格勃。”
　　气色已经稍好的雷奥哈特，大义凌然的说道：“当然不能让英雄的遗体留在异国他乡，我们不能这么丢弃战友，遗体也不行。你去把外面的开到门口，再把杰德抬到车里。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把杰德带回联邦德国。”

　　“雷奥哈特，东德特使，是西德人。双面间谍”尼科夫小小的吃了一惊。
　　躲在暗处一墙之隔的尼科夫，里面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埋藏在东民主德国的间谍也被西德人迫于无奈秘密启用了，听到这个消息，尼科夫已经意识到手中的绝密资料对于各方面的诱惑已经到达了什么样一个地步。同时也对手中掌握的绝密资料产生了浓厚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