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之二 水只是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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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美容的美容院请了个风水师，说是看得很准，我并不信这个，但是还是被热情的拖去看了一下，那是个绿衣的妖艳女人，有一双尖锐的眼睛，看人的眼神像猫，有着让人不悦的凌厉。她的手指很长，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看书，她看到我欠了欠身，我写了出生的日期给她，洗了手，把手递给她，她仔细地捧着我的手看了又看，“你们家厅里放了盆绿色植物是吧？拿掉吧，对你不好”。她的嗓音很低，我看着她，有点吃惊，也许只是凑巧，我不作声，继续听她说，她的狭长的眼睛在我掌心看了又看，“你对金钱没有太多的欲望，可是命运里有太多的水，水是感情的主宰，你总是跨不过一个情字。”我忽然后悔来，我并不需要谁来告诉我我的命运，即使她说的是对的。我抽回手，站起身来，我准备出门的时候她叫住我，“水可以冲破很多障碍，不过水只是水。”我不作声。
午饭的时候，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杰的声音，很陌生，很好听的男中音，或许是长途的缘故，电话里有一点沙沙的声音，我的伶牙俐齿在他面前似乎都没什么用场，我静静地听他说话， “现在是晚上12点，我开了一天的会，要睡觉了。”我不作声，确切的说，不知道他干嘛跟我说这些，“你在干嘛？”“上班啊。”他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笑声里有浓浓的倦意，“我知道你在上班，有人说你想念一个人，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就问她在干嘛？”我的脸刷的火辣辣起来。我有点被冒犯了的感觉想生气，可是心里却有一点点说不出的温柔，这些话由他说来并不讨厌，我握着电话，不想放下，可是恍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跟我说晚安，挂了电话。我的丝绸的衣服在空调房间里冰得像水，而我贴近电话的脸颊却是滚烫的。
那个下午我有点心神不宁，开了一个新邮件，半天一个字也没有写，拿了杯子喝水，一失手，水杯又差一点落在地上。我有多久没看到杰，两个还是，三个星期？
后面几天的日子平静得像水，有时候我会怀疑那天杰是否打过电话给我，是不是我在做梦，一个奇怪的白日梦，翻开手机，看看通话记录，我不得不相信这件事真的发生过。
天气预报说要来台风，还没下班，有些同事已经开始频频看窗外，准备时间一到，马上闪人。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杰，“我在北京机场，马上飞上海。如果顺利的话，赶得上七点钟和你吃晚饭，可以吗？”“你在开玩笑是不是？要来台风了。”杰在那边大笑，“我知道，可是今天特别想看到你，所以到机场买了最早的航班，如果飞机10点还飞不了，我就退票了。”
“为什么一定是今天？改天再来好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句话好像是一个约定，一个可以改期的约定。
下班的时候，收到杰的短信，“登机了，看起来有戏。等我！”我拿着手机踌躇着，就好象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见他，可是我为什么没在电话里拒绝呢？给彬打了电话，留在办公室加班，反正永远有很多事要做，心里却是乱得一团麻似的，杰的短信在七点半进来，“终于开始在跑道上排队了。”我拿了手机反反复复的看，看不出所以然。收拾了东西到楼下饭店吃点东西，点了一客三明治和一杯茶，拿了一本杂志翻翻，时尚杂志总是这样，大幅的照片，冲击着人的视觉，正适合我这样食不知味的人，走马观花的乱翻。我打电话给杰，他的手机关机，我知道飞机已经飞了。
坐得累了，准备买单回家，手机在那一刻响起来，杰落地了，他笑着在电话里大声问我在哪里。半个小时以后，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以为我在做梦，他笑着向我走来，脸上有旅途的疲倦，可是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拎着一个电脑包，好像刚刚下班准备回家的样子，其实却已经飞了几千里，我招呼服务员给他弄点吃的，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笑，而我局促的捧着杯子，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有点紧张地望着他。在我对面坐下，他继续看着我笑,我喜欢他的T-侐，牛仔裤，和平时西装革履的样子完全不同，很随意很舒服。
他伸出双手把我的手合在他的掌心里，轻轻按住，轻声说“看到你，真开心。”他的手很大，我的手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喜欢他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看到眼睛里去。饭上来了，我抽回手去，杰开始大口吃饭，我喜欢看他专注吃饭的样子，简单的饭菜似乎也引起他极好的胃口，让人看了觉得很幸福。
看他风卷残云消灭完脸前的饭菜，“太晚了，”我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十点了。他点头，“我送你回去。”站在饭店的门口等出租车，这是一个夏天的夜晚，本来预报要来的台风爽约了，天气却是格外的凉快，空气里有凉丝丝的清香，杰站得离我很近，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臂，轻轻地说，“可以拥抱你一下吗?”我紧张地看着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杰看着我笑，轻轻用手臂环着我的腰，我们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我听见有一只小蟋蟀在草丛里唱歌，我听见有一片树叶掉在路边，我听见杰有力的心跳，我不敢动，害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出租车来了，他松开我，帮我打开车门，我们并排坐着，中间有好远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不敢看杰，转脸看窗外，那一天是阴天，路灯照在路上的水洼里，有一点或明或暗的光，我觉得每一点光都像一个故事。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我下了车，对杰挥手说再见，然后头也不回的快步回家。
彬一如既往的坐在电脑前，我说了声我回来了，他嗯了一声，回头看看我，继续他的游戏。
我的手机轻轻的响了，杰在短信里问我“安全到家了吗？”“嗯，晚安。”我回复，“晚安。”
我开大了水龙头淋浴，寥落的水声里，我突然觉得不知所措，裹了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坐着发呆。很久，我对自己说，你已经过了年少任性的时间，有些事，错了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开了电脑，给杰写信，在我写第一个字的时候，杰亮晶晶的眼睛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积攒了半天的勇气，突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败涂地。我酝酿了很久的文字，也只剩下寥寥的几句。
“忘记今天的事吧，就当我们没有见过面，保重！”
我把这封没头没脑的信丢出去，在按发送键的那一瞬间，我心里无比的轻松，拥着被子沉沉地睡着了，没有梦。彬照例在12点以后才上床睡觉，迷糊间，我知道身边多了个人，可是对于我来说和多一个枕头差不多，我翻翻身又睡了。
在上班的路上，收到杰的短信，“我登机了。”我删掉短信，猜想他还没有看到我的邮件。午休的时候我看看手机，我想我是在等待杰的信息，他没有声音，大概接受了我的意见。我心里有淡淡的怅然，但是还是觉得释然地轻松。
下班了，我的周末总是千篇一律的，周六陪艾伦去游乐场，周日陪艾伦上兴趣班。晚上自己去做做美容或者健身。
出租车很难叫，我慢慢地往地铁站走，手机响了，我看到是杰的号码，我看着那个号码在屏幕上亮起来，直到熄灭，我就那么看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怎么办，可是杰并没有放弃，他继续打，继续打，我看着自己的手机，慢慢地走，在走到地铁站入口的时候，我看到了一辆空车，我朝那辆车跑过去，对着那辆车挥手，我忘了自己的手机，挥手的时候手机被我摔出去很远，机盖掉了下来，我跑过去捡了手机，坐进车里，把手机装好，开机的时候，手机还在响，我终于坚持不下去，接了电话。
杰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楚楚，”我的喉咙仿佛锁住了，发不出声音，“楚楚，”他还是轻轻地，“记得我跟你说，你长得很像我同学吗？”“嗯。”“你大概以为我是随口说说的，其实是真的，她是我大学同学，我大学里读书很好，也很活跃。”“是个风云人物对吧？”我忍不住调侃，杰在电话那头笑了，“随你怎么说，我很喜欢他，她也很喜欢我，可是我们两个都很骄傲，谁也不肯先开口，我那时还是个小男孩，越是在意越要表现的不屑一顾，然后，我继续努力的读书，而她在众多的追求者中找到了一份感情，挣扎在不顺利的感情里，而我始终只是看着她辗转在不快乐的感情里，不知道要怎么做。
几年后，当我们再次相遇，坦诚面对彼此，我说了该说的话，却发现说得太迟了，我们还是爱着对方，却再也无法像有些事没有发生过那样重新开始，她对着我一直哭一直哭，问我为什么你现在才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十年之后，天各一方，安定下来，儿女绕膝的时候，我们才真的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杰的声音渐渐低沉。
我叹了口气“有个女作家说，有些感情是指甲，剪掉了还会再长，而有些感情是牙齿掉了就不会再长，至于是指甲还是牙齿，只有失去了,痛了才知道，对不对？”杰不说话，很久才接着说，“我知道你不像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可是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像很多年前的她，是感觉上像，那个我喜欢的人，楚楚，让我经常看到你，你不开心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我愿意讲笑话给你听，让你多笑笑。我不会是你生活的负担。”
我不出声，在心里说是我琼瑶剧看多了还是他看多了，“我知道说这些话很傻，可是我还是很想说，我会让我喜欢的人过她想要的生活，我会尊重你的决定。楚楚，不要为难。”
空气里有焦躁的东西淌过，我的心里仿佛有一团火，不知道说什么好，咬咬牙，还是说了狠话“我们还是做朋友吧。保重。”挂了电话，想像不出电话那端杰的表情，我只是闭了眼慢慢回想我说过的每一个字，杰是个很讨人喜欢的男人，风趣而聪明，相信很多人愿意和他做朋友，可是我知道我们永远无法做朋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再也不要任何联系。
这个夏天快要过去了，虽然夏天的热气还在脚踝边上热热地熏着，可是我的心里却已经有了秋天的味道。
那天起，杰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不会在办公室偶然遇到，不会在千万里之外给我打电话，不会在台风要来的夜晚，突然来看我。
而我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艾伦、彬和我继续着我们的平淡生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之二 水只是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