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溪》何西瓜汁

5、富冈义勇

　　残月升空伊始，隶属于黑夜的时间变得漫长。

　　浓墨重彩的墨色整片整片铺盖住天空，只以几点微弱星光零碎点缀。在夜的缄默里，白日的喧嚣尘封褪色，整个世界逐渐变得寂寥冷淡。
　　在这样的夜里，富冈义勇将手中饮尽的酒杯搁置在身旁，无声注视着远处黯然斑驳的树影，视线漫无边际地向更远处延展，沉默等待着千鸟鹬的归来。

　　“如果回到鬼杀队见到的第一个人能是富冈先生就好了。”那天接到鎹鸦传递的任务时，千鸟鹬将手中的日轮刀利落收回鞘中，偏过头来看他，连话语都变得失落，“每次跟富冈先生分离的时候，心底都会变得空荡荡的。”
　　“我一直想念着富冈先生，所以，富冈先生也要记得想我。”
　　灿烂明媚的阳光下，少女注视向自己的视线太过于灼热，让富冈义勇错以为下一秒唇间便会落下一个吻。

　　夜色愈深了。
　　在树梢下第七只黑色鸦鸟哑声嘶叫着归巢之后，浓重的夜色里才踏入银发少女异常单薄的身影。
　　少女身着的独属于鬼杀队的墨黑色队服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满头银白的发却极好辨认——富冈义勇曾经用掌心摩挲一簇像是落着雪的发丝，在缠绵过后的床榻上，少女将头枕在他的右臂，柔软的发正好落在掌心。
　　有些痒，但说不上具体的触感。
　　他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掌，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虚握一下，像是后知后觉回应起那晚亲昵缠绕在指尖的发，于错位的时间里挽留着逐渐消失的温存。

　　明明不过短短七天没有见面……
　　富冈义勇无法理解，心底叫嚣着想要与千鸟鹬见面的迫切感尚且沉闷地淤积在心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伴随着少女愈近身影袭来的，是喉间难以抑制的灼热痒意。
　　像是有新生的雏鸟在用幼嫩的喙啄咬着咽喉深处，富冈义勇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然而突如其来的不适感却愈加蔓延——
　　在静谧的黑夜里，他的咳嗽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密集。
　　富冈义勇开始变得慌乱，他用力用手掌紧紧捂住咳嗽个不停的嘴，埋怨着自己猝不及防的难堪与窘迫。
　　拜托，快停下来，不能、不可以用这幅样子去见她。
　　然而吹拂而过的秋风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祈祷，那股莫名的痒意愈加强烈，就好像有只雏鸟在他的咽喉里横冲直撞，叫嚣着想要破壳而出。
　　富冈义勇只好继续加重手中的力度，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想要凭借着疼痛来平复这种不妙的状态，甚至整个人都因为忍耐而剧烈颤抖起来——
　　终于，在余光里有着雪白的发的少女越来越接近的某一刻，他仿佛要被撕裂开来的喉间骤然一松，某个团成一团的怪异物体一路顺着他的咽喉深处钻出，在唇齿之间流连一番，最后亲切依偎在富冈义勇的掌心。
　　难耐的痛苦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富冈义勇缓缓松开唇间的束缚，用手指捻出口腔中的罪魁祸首。在沉默的视线里，那团东西颤颤巍巍抖动着花瓣，在他指尖缓缓绽放开来。
　　竟然是一朵纯白色的、娇艳欲滴的茉莉。

　　“富冈先生？”

　　不知在什么时候——也许是盯住手心的花朵太过出神，又或者富冈义勇对少女的亲昵从来都毫无防备——他等待着的少女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正在用捎带着夜晚独有的凉意的手温柔触碰上他的额头，轻声向他问候。
　　“富冈先生真是的，怎么不进去等？”语气却是亲昵而自然，仿佛将富冈义勇会等待自己这件事看成理所当然，“如果富冈先生不小心患上了风寒，我可是会很难过的呢……”

　　她这样说着，俯身用手臂勾住富冈义勇的脖颈，微微开合的嘴唇轻轻摩擦着他仍然泛起凉意的脸颊，像是奖励一般想要给予听话的小狗一个吻——

　　结果却被浑身上下止不住颤抖着的少年稍稍侧头，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