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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白哉的流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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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只剩下青木一个的时候,月光透过窗纸洒落在地板上,屋子里的物什边缘滑过一瓣雪蓝,静谧美丽。要是能坐下来,端一盏酒,慢慢观赏就完美了。
于是唯一的人睁开眼睛。
她都听见。
沧海所说的那个人,以及义魂青年刻板的回答。还有后来,夜一待在屋顶上,浦原也在,不过没有说话,很久之后离去。
青木重又闭上眼睛。
极有可能唯一的一次出门,怎么能这么快就睡着,太浪费了。
但是还能怎么样?总是要回来的,这样是最好的方式。
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夜一,喜欢浦原,相信隐秘机动。
我为什么这么傻?
青木眼角滑落泪珠。
次日,青木破天荒贪睡,近中午的时候才起床,衣服皱巴巴的挂在身上,头发垂下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外走,耳边听到空地上传来咳嗽声。
她呆滞状抬头,看着声源发愣。
夜一忍笑,说,“青木,你才起床么?”
“是呀,有事?”青木回话简短,摆明了还没睡醒。然后她看到白哉。
少年头发高束,雪白细布衣服,腰身衣袖还有裤脚都收紧,眉头皱得老高,一双清亮紫瞳直直望过来,流露出毫不掩饰的不耐和挑剔。
“咦……”青木慢吞吞走下来,看着白哉慢慢想,“你是,白哉。”
说完回头看看夜一,少爷也是嫌犯么?
夜一促狭笑,“他来找你比试。”
?
这里可以随便进出的吗?那我还伤心个什么劲?
青木狐疑。
“他家老头知道昨晚的事了,把他踢过来特训,给你作伴好不好?”
青木转回脸,又看了看白哉,总觉得哪里熟悉,半天才想明白,这是小白的表情啊,大白你盗版呢。
“好了,现在白哉去跑步,青木去洗脸。”夜一拍拍手,打破俩小孩的对视,一手一颗头,往两边拨开。
她觉得这样真不错,心里好好感谢了老头子一把。青木在这里也没什么同龄人,天天乖乖的,看着着实可怜,白哉那边也是同一个状况,四大贵族之首,没人敢跟他玩,她自己又忙,不能天天去闹他,这一段时间天天两头跑,居然没想过把两小孩弄到一块儿养着。不过那种事,也不是单方面想想就行,还得朽木家同意搅这浑水,没想到人家这就主动送上门,谁知道那老狐狸在想什么?
不过现在可好了,她可以不用为这两个耗心思了。
留出来的精力,隐秘机动还有一堆事要忙,晚上再去谢谢老头,今天就算完了,至于里面还有什么猫腻……注意一下,现就这么着吧。夜一乐滋滋,哼着小调出去。
二次见面的少年少女面面相觑,然后各自走开。
青木走过隔壁房间,随手敲一下墙壁,说,“桑田,起床了。”
义魂青年正从树林里走出来,迎面的白哉看见他,狠狠抽动了一下嘴角。
这没什么,跟那女人在一起的,不奇怪。
偏偏青木还在笑,摸摸脑袋,“咦?桑田你起来了啊?”浑不觉此刻已是正午。
“是。”义魂青年面瘫状。
“你吃饭没?我饿了。”青木眨眨眼,又打了个呵欠,把泪水擦掉。
“吃过了,你的在房间里。”
“哦。”去刷牙。
白哉无语,去山丘上跑步。
等青木吃完饭,去外面遛食,在小坡地上慢慢晃,一圈之内碰到严谨的白哉好多次,少年表情从一本正经,到额角发抽,到眼不见不烦心,最后回到一本正经。
下午的时候青木在坡上唯一的那棵树下睡觉,白哉瞬步穿越坡地的唯一落脚点,于是又看见人悠悠闲闲的样子,他差点滑到,不过慢慢多来几次,就恢复正常了。还可以保证每次落下的时候,不会惊到青木而使人露出皱眉的表情。
晚饭送进来的时候,青木已经在树林里坐了一个时辰。白哉练完五百发废炎,烧焦二十米的树林,回到房间那边,汤有点凉了。他瞥见一旁还有一副案,有点奇怪青木在哪,都这时候了,还不吃。
他是以为,青木绝对不会耽误吃饭的。不晓得少爷哪来的这种认知。
饭吃到一半,桑田拎着青木进来,把她放在地板上,然后转身出去。白哉抬头看她一眼,女孩子咿呀哼哼,一边揉小腿,一边念,“啊呀,坐得太久了。”
白哉心念一动,是在修行么?
青木看见他的眼神,笑道,“你知不知道,树林里有蚂蚁在搬家,好奇怪哦,又没有要下雨……哎,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白哉想低头去吃饭,捏了捏筷子,还是说,“下午在练废炎。”
“啊!”青木突然大叫。白哉不明所以,只好看着她。
“是你搞的啊,怪不得,它们那么急要走。你干嘛要练废炎,灰绳不好吗?也不会影响人家。”
……
白哉觉得,还是不要理她比较好。
晚上,月亮爬上天,青木爬上屋顶,抱着檐角,对着天幕继续发呆。
下面找来白哉,嗖一下,站在三米外屋脊上,踟蹰半天不说话。
青木看不过去,主动问,“你要干什么?”
“咳咳,那……嗯……”白哉语无伦次,眼睛盯着瓦片,似乎在数数。
“到底是什么?”
“我,我是想,问一下,洗澡的地方……”
“哦。”青木听清楚,点点头,“下去左边,尽头那间就是。”
“嗯。”脸色被头发盖住的少年轻轻回一声,嗖一下,不见了。
瞬步在这种时候,真的好好用啊。青木抱着檐角,感叹到。
想法还未落地,少年嗖一声,又冒出来,站在三米开外。
“还有事?”
“我的房间。”
“桑田右边。”
“嗯。”
少年嗖一下,消失。
青木想想还有什么没说的,倒是想不出来了,于是安心躺倒。毕竟没人喜欢赏月的时候老有人嗖来嗖去,是不?
睡够了之后,青木准备下去,屋檐上又嗖一下,冒出来夜一。
“呀,什么事?”青木精神很足,抬了一下手。
第二天。
阳光充沛,树林里光线折转,慢慢移动,带着幽绿照进右数第三间房。内里白哉仔细绑好袖口,束起头发和裤脚,被子叠好收进柜子里去。
他把门再推开一点,叫房间通通气,晒晒太阳。与此相对的,他瞥见青木房门紧闭,微不可查地叹气。然后在走廊上站了一下。
这里真的很开阔,比家里的庭院更大,植物也更茁壮一些,站在门外就能面对的,是真正的树林。
少年深深呼吸。
今天还是去跑步,白哉走下台阶,开始活动手脚,不一会儿遇见沉默寡言的桑田,两人错身时,他对人点点头,对方回礼,然后慢跑分开。
去树林练习障碍跑的时候,白哉遇到那天晚上看见过的高大男人——似乎对青木抱有奇怪的感情——他看见男人在某棵树下静坐,双膝盘坐,微微垂头,视线落点似乎是膝前的土坷垃,或是小草。微风从男人背后吹起来,把发丝抚到人胸前,晨光斜入树林,在男人身上包一层柔光,白色的长袍铺在地上,皱褶里流淌深蓝长发,宛若画幅,非常……好看。
白哉眨了眨眼,不自觉放缓呼吸,不知道是就这样穿过去,还是转方向离开。
犹豫间就离得很近了,白哉想稍微偏一点,尽量不要惊动他,但是男人却抬起头,微微一笑,“是你。”
“呃……是。”白哉微微握拳,再松开,停下脚步,走过去。
男人笑容可亲,一边把灵压收起来,对站在身边的少年仰起脸,说,“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在这,现在好点了么?”
“嗯。”要是别人来说,这将是多么挑衅的话,但是白哉没感觉到,他觉得这人很温柔。
不过他还是紧张,不知道为什么。
男人看出来,拍一下身边的地,说,“你坐着吧。”看到少年乖乖坐下,又说,“我叫沧海,你是白哉吧。”
“是。”
沧海笑容露得更大一点,弯起眼睛,“你跟小海不一样,她很随便的,你看,是不是?”
白哉想了想,确实是那样,于是回答,“是。”
“白哉,不用紧张,我没有多可怕吧,你放松一点。”沧海摸摸少年的后脑勺。
白哉想回答是,但是没料到沧海的动作,冷不防给憋住,说不出话来,脸上红了一大片,只好不停地眨眼睛。
“咦?沧海,白哉。”
女孩子从树林另一边钻出来,一脸惊奇地看着这边的组合,脑门上还挂着一片叶子。
沧海笑容里立时多了点东西,把青木拉过来坐在身边,“你在干什么?”顺手摘下那片叶子。
青木还没睡醒,歪了一下栽进沧海怀里,扒了扒,嘟囔,“好累……”
累……白哉抽抽,他跑完二十圈,这家伙才起床,到底谁比较累?
可是沧海不觉的,他拨了拨青木的脑袋,免得她埋在衣服里憋气,然后拂开女孩的头发,慢慢给她按摩,表情认真,动作细致。
白哉自然然被晾在一边。
少年还有些不适应,但是对方是沧海,他觉得……他没意见,于是站起来,悄悄走开。
走出树林之后,光线骤然变亮,之前凉凉的感觉也没有了,温热的日光洒满全身,白哉闭了闭眼,开始继续跑步。和风吹过脸颊和睫毛,这感觉叫他慢慢开始回忆。
前面很多年,小小白哉,小白哉,白哉,迷宫一样的大房子,熟悉了之后觉得太闲的大房子,没有感觉但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房子,最东面的小庭院里,有他喜欢的一棵树,夜一曾经在那蹲过,道场里曾经有一个坑,是自己失手炸出来的,不过,也有夜一一半的功劳,爷爷脸上褶子很多……
他骤然惊醒。
眼睛里映入满帘树海。
静谧,沉默,浓密的树冠挨挤纠结,墨绿色绵延,在很远的地方连接灰白的云层,天空低压,空气凝固,日光被隔断,清白的光线突破万难落下来,为少年指明眼前的景色。
白哉漂浮在空中,天空与树海之间。
苍白与浓绿夹在两侧,延伸出一条笔直且看不到来处与去处的路。
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