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誓 勿忘》孤**寒

6、第五章

　　那天的风不大，却恰恰吹起了悦和公主红色的面纱，那一刻她眉心的嫣红和身后飘渺的淡红让礼部侍郎吴宁言的心猛然一痛，为何在这个时候才相逢，多么可笑的安排，他要亲自把约定三生的人送去西夷，因为他是送亲的使节。他的身后是公主豪华的仪仗，凤辇华美，风光无限。出城的那一刻，吴宁言突然对自己笑了一下，山盟海誓说起来很容易，真正横亘在相守之前的无奈却有太多。
　　那天的风很大，即使是大炎送亲的仪仗也遮掩不住西行古道上的苍凉，过了前面小小的边城就是西夷境内了，看到不远处城门前迎驾的官员，吴宁言心里一阵说不出的伤感，眼前竟有黑雾飘过，在马背上晃了几下，竟一头栽下来，幸好身后的侍卫眼明手快，一把接住了他虚软的身子，才没有受什么外伤。
　　吴宁言从眼前发黑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病了，很重，心口疼痛的感觉就像前世饮下名叫“相思”的毒发作一般。只来得及苦笑一下，就放任自己跌入黑暗里。
　　前世执着的王者和多情的女子为了一句"勿忘"的誓言，都没饮下奈何桥头的孟婆汤，甘愿忍受没有超度的灵魂带给□□的折磨，只是期待着再次地相逢相守，谁知却是相逢难相认。
　　这一世没有开始，何来结束？
　　当夜，没有月光，边城的星子分外灿烂，吴宁言依在床头看着窗外无言的夜空。
　　“吴大人，公主殿下来探病了。”
　　他无法拒绝，本以为就可以这样逃避，装作他们之间从来未发生过什么，君是君，臣是臣，公主和亲，使臣和议，然而无法预知的是命数啊！
　　相见，不被她认出是不可能的，从他听到一句“瑞云，你先出去。”他就知道无处可逃。对上对方满含期待的眼神，她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陛下，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么？”一句轻柔的话语和悦和身后淡红的冰焰如同重锤一般敲在吴宁言的心上。
　　吴宁言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也许出发前的那一瞥，潜意识里就有了决定，他淡然地参拜了公主殿下，然后淡然地说，言语中没有一丝慌乱：“公主殿下慎言，微臣担当不起！至于约定之事。。。”闭眼摇了摇头，说了下去："今夜之前，微臣与殿下之间从未交谈过，何谈约定"。吴宁言知道自己的演技很差，但是他还要作戏。
　　悦和愣愣地看着对方身后淡蓝的冰焰惨淡地摇曳，不可置信地问道：“在我身后你看不到什么吗？”
　　吴宁言依旧摇着头，那淡红似乎有些刺眼，他垂了眼回答道：“微臣不懂公主在说什么！”
　　“你忘了？可是我看得到你身后的冰焰，那不是阎君赐予我们彼此相认的表记么？"悦和的声音有些焦急。
　　吴宁言低着头，突然抬眼盯着悦和因为焦急而有些泛红的脸颊，重复了一遍：“微臣不懂公主在说什么！”
　　悦和不顾身份地抓住吴宁言的胳膊，有些发怔地不停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记得我，是你恨我么？你说过不怪我的，你说过永不相忘的。”
　　“殿下，如此有失身份。”吴宁言几乎用尽全身地力气按住悦和的肩膀，既然恨就恨个彻底吧！只因我们此生相逢得太晚，只因命运弄人。
　　听到这句话，悦和感到自己的心被浸入寒潭，从失望到绝望，好像被愚弄了一般流着泪笑着，仰头叹息道：“芩王负我！”
　　吴晴望伸手扶着悦和坐了下来，但见她眼神里没有了生气，口中喃喃："我们约好的啊，你怎么能不守约呢？"
　　心痛得难以呼吸，为什么折磨彼此呢？为什么不相认呢？只是。。。相认么？然后呢，私奔？史书上怎么写无所谓，可是作为曾经的一国之主，吴宁言见过战争的残酷和血腥，两国之间触手可及的和平一旦因为他们的任性而破坏，战祸再起，生灵涂炭，这样的事他做不到，同样，善良的“雾儿”也会因此背上沉重的负担，苍生与爱情相比，他选择前者，即使亲手毁了誓言。
　　“公主殿下，微臣说句不该说的话，事到如今，请不要执着于自己幻想的故事，当以两国大局，天下太平为重。”说这句话的时候，吴宁言背对着悦和，右手用力抓着床柱，看着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乌云黑沉的夜空，泪哽在喉中，有一丝甜腥的味道。
　　“多谢吴大人，我明白了！”留下微不可闻回应，悦和经过一番哭闹用尽了力气，脱力地晕了过去。
　　那一晚，如同是一场梦，对于吴宁言来说，表面上看似乎什么都没发生，按部就班地做着使节应该做的每一件事，只是一天比一天消瘦。回大炎再次路过边城留存着记忆的官驿，吴宁言要求留宿，然而第二天，侍卫看到安静地躺在床上，连呼吸都没有的送亲使臣时才明白前一晚吴大人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我留在这里。
　　那一晚，如同是一场梦，对于从昏睡中醒来的悦和来说，绝望过后似乎获得了新生，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曾经追寻的爱情执念，将自己最端庄最大义的一面永远地留在了史册上。
　　“我以为，一切都会像命运安排好的一样，公主和亲，异邦之王便是自己前世的恋人，幸福一生；没想到你把我的故事安排了这样的结局，你还真是狠心啊。他们之间还有后来么？”——楚忆依在故事的结尾留了言，然后不断地刷新，期待作者的回答，可是到了12点都没有等到，便睡了。
　　楚忆依是哭醒的，睁开眼，台灯昏黄的亮着，房间里安静的只有闹钟的滴答声，原来又是一场梦，但她还是哭着，因为她竟然梦见自己仍是悦和公主，而且看清了那位使臣的面容，清俊而苍白，竟然是他。抱着枕头坐了一会儿，她自嘲地笑了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诚不我欺！以后不要看他写得这种纠结的东西了，嗯，不对，要劝他不要写！继续睡觉，心情都被他搅糊了。”

　　不知道为什么，楚忆依总觉得他的故事里有某种说不上的熟悉吸引这自己，就像是关于自己的故事，所以上课回来楚忆依早已忘了昨天半夜刚刚立下的誓言，再次打开了“勿忘系列”，就发现在自己的回帖下方多了这么一句话：“没有了，都决定忘记对方了，还会有什么呢？”
　　楚忆依突然感到有一点淡淡的失落，就像是自己本来满怀期待的轰轰烈烈，最后只看到一缕青烟，有始无终。

　　这次约会，是楚忆依经过那晚噩梦醒来的“深思熟虑”提出的，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怎样的立场上，她还是想劝劝他不要写这样的故事，不光是因为这样的故事让自己做"噩梦"，更是因为她在吴晴望的文字和眼神中看到了某种压抑的痛苦，那种痛苦让作为朋友的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吴晴望爽快地答应了楚忆依的约会，期待中有些不安，他不知道她要和自己怎样发展下去，如果这一世能够相爱相守，收获真爱的灵魂就能得到解脱，否则将魂飞魄散，然而他并不在意最后的结果，只是真得希望自己千年的执着追寻能为她带来一份历经九世的爱情。
　　“你在我身后能看到什么？”楚忆依偷笑着，想了一路如果说出这句话来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吴晴望楞了一下，突然皱起眉头，好似不解又好似紧张，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楚忆依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摆了摆手笑道：“好奇怪的表情，好了好了，我开个玩笑而已！”
　　吴晴望长出了一口气，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也开玩笑似地道：“看到了淡红色的冰焰！”
　　他说的是实话，但楚忆依笑了起来。
　　咫尺天涯--这种感觉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