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关系》超几何分布方差

15、第十五章

　　深夜元都市下起了暴雨，还响起了闷雷。

　　姜塘被一阵雷声打断了思绪，一看时间发现已深夜一点了。他闭上眼，随着外面悉悉索索的雨声慢慢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七点，他闹钟响了。

　　姜塘揉了揉眼，关了闹钟，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向窗外发现昨夜的雨还是没有停，不过已由大雨变成了小雨。灰蒙蒙的天显得透明的雨水特别得明显，噼里啪啦地砸向他家的窗户玻璃。

　　他在床上看了会雨才从床上下来，将被子叠得方方正正，之后在衣柜里找了一套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衫换上，趁着洗漱的功夫热了两片面包和一盒牛奶。

　　等忙完一切才七点二十五分，离他和傅涂南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他拿上昨天放在客厅的花束和一把雨伞，穿了鞋之后出了门，走到楼下1401，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穿戴整齐的傅涂南看见他后忙道：“你等等，我马上就好了。”

　　姜塘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之后就站在门口等。

　　傅涂南跑进屋内，过了几十秒后就出来了，右手抱着昨天和姜塘一起买的白菊，左手手指勾着一把透明雨伞，边穿鞋边问：“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

　　傅涂南塌下嘴角，像是有些失望，“好吧。”

　　姜塘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问：“反正也还早，你先吃个早饭？”

　　傅涂南穿好鞋，走了出来，道：“不用了，待会要是堵车就麻烦了。”

　　姜塘想了想，现在早上七点半，按照道路通畅来说到殡仪馆要将近两小时，但是八点之后就是早高峰了，而且现在还下着小雨，运气不好可能会堵车。

　　“那就待会去小区对面超市随便买点什么吧。”

　　傅涂南点点头，“行。”

　　两人一起下了楼，先去了一趟超市，傅涂南买了一堆零食。

　　姜塘看见提着两大袋东西出来的傅涂南感到有些诧异，“你早上吃这么多？”

　　傅涂南笑笑，“哪能啊？买的路上吃的，来回四小时的车程呢。”

　　姜塘一阵无语，“你当去春游啊？”

　　傅涂南不以为意，岔开话题，“快走吧，别迟到了。”

　　两人去了小区停车场，今天傅涂南的车依旧是昨天那辆奥迪。

　　姜塘看着傅涂南开了车之后将两大袋零食放到了后座，于是打开了后座门准备坐进去。

　　傅涂南突然出声道：“你不坐副驾驶吗？”

　　姜塘转过身看向傅涂南，道：“两个人都坐前面的话，你想吃东西了怎么办？”

　　傅涂南抿了抿嘴，“行吧。”

　　七点四十，两人终于从小区出发了。

　　姜塘有些睡眠不足，车刚开出去没多久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了。

　　趁着还有最后一点意识，姜塘道：“我先眯一会。”

　　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说要坐后面是为了方便给傅涂南递吃的。

　　听到傅涂南说好之后，他往右一靠，整个人往右边角落缩了缩，睡了过去。

　　他再有意识时是被傅涂南叫醒的。

　　姜塘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眯了眯眼，看到了弯腰站在车门外的傅涂南，“到了？”

　　傅涂南道：“嗯，开出来没多久雨就停了，一路上路况也挺好的，提前二十分钟到了。”

　　他往后退到一边，又道：“下来吧，我们先去看看师娘。”

　　姜塘“嗯”了一声，从车上下来了。

　　两人出了停车场，刚走到殡仪馆大门正好遇到了周杰。

　　周杰朝他们挥了挥手，向他们走了过来，“你们也刚到？”

　　傅涂南：“嗯，刚从停车场出来。”

　　周杰突然斜眼一笑，看着姜塘，问：“你坐他车来的？”

　　姜塘看着周杰那不怀好意的笑，想到了他上次问自己高二的时候没和傅涂南贪恋爱吗？轻咳一声，道：“快进去吧。”

　　他说完自己走进了大厅，左脚刚踏进大厅，右脚就停了下来，转过身有些尴尬地问：“刘老师是在哪间馆厅？”

　　然后他看见原本在和周杰小声讨论着什么的傅涂南抬起了头，对他道：“怀恩馆，往右转。”

　　姜塘看见他俩又继续说悄悄话去了，皱了皱眉，而后转身往怀恩馆走去了。

　　三人来到怀恩馆的休息室，见到了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的师娘，她面容憔悴，头发白了一大半。但在姜塘的印象里，师娘一直是个爱美的女人，头发总是乌黑油亮的，精气神总也是饱满的。

　　周杰走上前，面露哀伤道：“师娘，节哀顺变。”

　　师娘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他去了也是件好事，不用再被病痛折磨了。”

　　姜塘看着捂着嘴，明明十分伤心但却忍着不哭的师娘，心里一阵堵塞，胸口闷得发慌，但最后能说出来的话也只是，“节哀顺变。”

　　吊唁是在上午十点十分准时开始的，刘老师教过的学生万千，但是到场的并没有多少，只有十几个。姜塘他们班只有他们三个来了，听周杰说是因为其他同学多数不在元都市或者就是需要加班，没办法赶过来。

　　在默哀的时候姜塘感觉还好，只是有些悲伤，但是当仪式进行到瞻仰遗容，他看到瘦若无骨的刘老师时眼泪突然冒了出来，眼泪挂在眼眶处模糊了他的视线。

　　刘老师教他们的时候一米七的个子但是体重也有一百七，脸上堆着两大坨肉。他经常摸着自己的肚子和他们开玩笑说那是他这么多年打下来的江山。可是现在他却瘦得双颊凹陷，双手的手指像是只剩下了一层皮。

　　也许师娘说的是对的，走了，对刘老师来说是一种解脱。

　　姜塘微微仰起头，快速眨眼，想借此把自己的泪水给憋回去。

　　这时，左边突然递过来一张白色的餐巾纸，傅涂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擦擦吧。”

　　姜塘没接，向右别过头，嘴硬道：“我没哭。”

　　接着他感觉自己左手被傅涂南拉过，然后手掌被掰开，手心被傅涂南不由分说地放上了一张餐巾纸。

　　傅涂南没有说什么，姜塘也只是沉默地将手里的餐巾纸攥紧。

　　之后刘老师的遗体被送进了火化间，五十分钟后师娘抱着一个黑色骨灰罐出来了，走到人群师娘终还是没忍住，泪水爬满了她整个面颊。周围的亲戚纷纷围上去小声安慰师娘。

　　姜塘很见不得这种场景，默默转过了身，走出了馆厅。

　　他走到殡仪馆大门外的一处小花园，找到一张长椅，坐了上去。

　　接着没多久，旁边也坐下一个人，姜塘转过头看了眼，果然是傅涂南。

　　傅涂南右腿搭在左腿之上，看着前方，“刘老师也算是解脱了吧。”

　　姜塘低下头，看着手里早已被捏成一团的餐巾纸，声音带着些鼻音，“嗯。”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刘老师。”

　　姜塘依旧低着头，“嗯。”

　　“因为他敬职敬业不死板？”

　　“嗯。”

　　傅涂南笑了笑，问：“有除了‘嗯’以外的回答吗？”

　　“嗯。”

　　姜塘说完就感觉自己头顶被一只大手覆盖住，对方还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的手心一如高二时那样温暖，覆盖住他大半个头顶，热度从头皮向下蔓延，直到心尖都因为这暖意而感到发烫。

　　他抬头看向左边，视线撞进了傅涂南的眼神里。

　　傅涂南的现在的眼神姜塘以前见过一次，就是他念完检讨书回家的路上被傅涂南拦住，那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如此。

　　那天的天气十分得好，橘红色的余霞将姜塘背着书包的身影拉得十分得悠长。

　　姜塘的步伐十分得虚，他现在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里一样，双腿也十分得无力。被王涛推倒，不小心在桌子角划伤的手臂伤口好像有些化脓了，又痒又痛。但这些痛都比不上他脑袋的痛，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个破壁机在不断地搅动他的脑子，整个脑袋又昏又沉还特别得疼。

　　昨天他回到家，碰到了正要出门的姜明远，对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长大了啊，都学会打架了”，就走了。

　　姜塘不意外姜明远会有这种反应，他十岁刚上三年级的时候高烧烧了一夜，姜明远都没发现，他跟姜明远说自己不舒服，感觉很冷，姜明远只是让他多穿点衣服，可是那时候是九月，那天的气温高达三十五度。

　　他走着走着感觉前面的小路出现了两条，太阳也出现了两个，接着就是一阵头晕目眩，脑袋已经重到他承受不起了，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倒。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像是躺进了谁的怀里，但是他不想浪费力气抬眼看，然后耳边传来了他十分熟悉的声音，“姜塘！你怎么了？”

　　那是傅涂南的声音，他期待了已久的声音。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了一脸担忧的傅涂南。他看到了对方漆黑的瞳孔里饱满的神情，有担心、有愤怒、还有他不懂的心疼。

　　他姜塘有什么好值得心疼的？

　　姜塘抬手挡下傅涂南的手，“别摸我头，又不是小孩子了。”

　　傅涂南笑了笑，手从姜塘的头顶比了比，刚及他的耳朵，“矮这么多呢，还不是小孩子？”

　　姜塘对他这种身高论资历的行为嗤之以鼻，“你别忘了，我比你还大两岁。”

　　傅涂南耸耸肩，“行吧。”

　　之后两人又在长椅上坐了会，姜塘看了五分钟的风吹树叶动，叹了口气。而后站了起来，神色比刚刚轻松了不少，他对傅涂南道：“走吧，跟师娘告别一下就去吃午饭吧，我请你。”

　　傅涂南点点头，笑着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