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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贰----亡国耻 ...

  •   一早我就看见了奔走而来的图科,我的大哥。

      他的轮廓深邃而俊朗,身型高大魁梧,是楼兰第一勇士,也是楼兰长的最好看的男子。夏至的天总是有些热的,他黝黑的皮肤上附了一层汗珠。

      「惜瑷..你要见见仑尔么?」他拿捏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谁听见。不,或许该说不能给任何人听见。

      仑尔是我的小哥哥。很不幸的,他天生脑弱。父王将他视为耻辱,不准任何王室贵族接近他,也不可声张楼兰王的王子是脑弱。

      可我喜欢仑尔,我时常看他纯净的眼眸微笑的样子,肥嘟嘟的脸庞团起两个小球笑的无忧无虑。他很善良,也很干净。原本在楼兰这个被匈奴和大汉夹击的国家是无比肮脏的,可庆幸还有这样一双纯净的眼眸。

      我偷偷拿了些好吃的点心水果,翻过宫墙找到了花园中的小屋子。

      正是早膳之时,他的双手不停的在盆子里巴拉着,仿佛永远也吃不够似的。

      我拿出帕子握住他的手腕,替他擦了擦油腻腻的双手。他一见是我来了,立刻眉开眼笑。我有些心疼的看着他不知忧愁的样子,随即还是笑了笑:「仑尔,今天是我生日,我请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他笑着,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俩。

      我小心的将点心掰开来,一点点的塞进他嘴里。他似乎控制不大好他的嘴,总是将我的整个指头都含进嘴里去。越是这样的他,却越是令人心疼。

      「图科..我当真不能带他上殿宴?」明知不行,我却还是随口问了句。

      「惜瑷..你清楚。」

      我轻轻拍着仑尔厚实的背,每年的生日我都必来这儿看他。可我一次都不能带走他。我想那些人不能够接受仑尔,一定是没有看过他的笑容。

      「图科,你不是镇守着边关么?为何会回来?」我替仑尔擦了擦汗,问道。

      「惜瑷,有些话我只能对你讲清楚。今次汉朝使臣来访,不知有几分好意几分真心。带了大批金银珠宝...」我一听金银珠宝,勾了勾唇角,打断了他:「父王定是十分高兴吧?」

      他点点头。眼眸深邃而动人。

      「汉军若是有伏兵,我带来的兵士是万万不够的。」他对我道。我思索片刻:「军令给我。」他一愣。我皱眉道:「他必定要找借口骗父王出宫,而孔雀河必定是作为他借口的去处。你尽量拖延住,我去调兵。」

      我拿了他的军令,摸了摸仑尔的大耳朵,笑了笑:「仑尔,等我救你。」随即转向图科:「答应我,即使...即使我在路上遭遇不测,你也一定将仑尔带走!」我不再回头,径直跑到马圈里牵出了我的马。

      八百里加急般的一路飞奔,我一刻也不敢停。

      即使是这般走下去,也非要走到明日不可啊!我马不停蹄的奔赶沙漠中的楼兰关,图科的大军一定是在那儿!

      夏至的天,即使是在马上狂风拂面,我却还是又热又累。

      接近黄昏的时刻,我终于跑到了这儿,却发现大军压根就不在这儿。

      那一定是将大军带领到了下一个玉罗门!而这匹马早已不行了!它呜咽着倒了下去,在地上抽搐着。我安抚着它,一边焦急万分的四处张望。有马队!我在沙漠中跌跌撞撞的拦住了马队。

      只有五六个人,我来不及观看那些人的长相来头,直接跨上第一个人的马将他推了下去,飞身便跑。后边的人愣了愣,立马有两个人来追。我笑了笑,即使是在西域,跑马胜过我的也少之极少。

      这匹马似乎是不普通的马,马鞍异常精美,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微微摸了摸他,狠狠一刀插在他后臀上,他猛地跳了起来,疯了一般的往前冲,我也疯了一般的不停的让它向前冲。

      在玉罗门我果然找见了,时间关系,我只有带领着八百精锐铁骑兵往回跑。这匹马支持不了不久了,我跳上一个兵士的马,猛地一甩缰绳,马的速度便又快了许多。

      当飞赶至孔雀河时,我感到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挫败感。

      我慢了,慢了不止一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平日保卫父王游玩的侍卫们的尸体。八百铁骑们便四处寻找剩余的伏兵,可孔雀河附近无一伏兵了。

      那便定是去王宫了!

      我来不及多想,便又带领着铁骑们冲向王宫。

      我最不愿意遭受的是背叛,尤其是傅若千的背叛。可我第一眼就看见了城门外的他,负手而立,沧桑而充满睿智的脸,那颗饱满的头颅,那双智慧的眼睛。

      我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并未有多的表情。

      傅若千,我今日身着我最昂贵的衣衫想要好好的送你一程,我不想强留你,想送你回日思夜想的家乡。而我方才还在想着你是否会有危险,而我满面风尘等来的是你满脸得意的站在城门外告诉我,长爱的那些强盗占领了我的王宫?

      「公主,快跑吧!老夫拼死留了你一条性命,找了位宫女替你和亲,你走吧!到长安去,会有活路的!」他苍老的身躯经不起这样大声的吼叫,有些力不从心。

      我忽视了他。

      径直冲进王宫内:兵,到处都是敌军,至少有三万步兵。堆满了整座城池。我立马回头:「里营八百铁骑听令,速回玉罗门!」我要保住楼兰的兵,至少不让我的臣民做无谓的抵抗。

      他们齐声答道:「与公主同进退!」我急了,喊道:「不许留!无需做无谓的抵抗!走吧!想想你们的妻妾儿女,多少双眼睛在家中期盼你们!你们留在这里只会全军覆没!全部给我走!」

      而我选择了留下来。

      兵士们并未蜂拥而至的将我杀掉,而是让了道给我。

      我立即在大殿前的台阶上看见了婉妃的尸体,她一头长发被削光了,似乎是亲手所为,手里死死攥着父王赠予她的小弯刀,眼睛瞪得很大还有些血丝。

      我跳下马,静静走上前翻过她的身体,替她盖上了眼睛。

      我一直是个木讷而沉默的人,并没有在这座宫殿里留下过多的感情。

      也木讷的不懂得如何去痛哭流涕。

      看见她,我不难想象父王的下场了。我捏紧了拳头,再看见查克丹纳人头的一瞬间几乎要爆发了。可忽然想起傅若千给我的三个字,其中一个事....「忍。」

      原来他早知道!早已预谋好的!我捏破了虎口,殷殷鲜血顺着指缝滑落。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忍。

      他们并不是赶尽杀绝的,也并不晓得我是谁。我跨上马居然安全的走出了王宫,我倒退几步回头看了看昔日属于我雄伟的宫殿。

      昔日曾经如此崇敬的人。

      耻辱是生命的必然,当忍则须忍。

      从我跨出宫门的一刻起,这些耻辱都是曾经。我不会去在意。即使是愈发安静的活在这个世上,苟且偷生也好。我不会再记得这些事了。

      我就是这般乏味而不重感情的人,不懂笑,更不懂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章贰----亡国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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