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番外一：西蛾舞•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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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她五岁。小小的脑袋里，对于从前，是一片空白。
肚子很饿，饿的连看见一条摇着尾巴的狗，口水就不自主的下来。很多人看到她，就捏着鼻子远远的绕开。
直到她倒在一家家门口，迷糊中，有人撵她。但她连爬走的力气都没有。不知是哪来的心思，只是死死的抓住那个人，就是昏过去了也没有放手。
醒过来时，身上已换了干净的衣服。这屋子里，也就一个女人和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孩。知道她是女孩后，女人不再赶她。只是，那脸色终日冷冷冰冰，让人好生害怕。
男孩腿脚不好，整日躺在床上，但性子醇厚，很好相处。女人每日刺些绣品做些女工，偶尔出门一下，勉强度日。
从此，她多了个干娘和小哥哥。也有了一个名字：丫头。
于是，每日她帮忙干些家务，去不远的林子里捡些树枝、蘑菇野果什么的，分担家用。
日子虽然贫苦，半饱半饥，却很舒坦。
毕竟也算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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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一次，偶尔听到邻家几个大妈的对话，明白干娘留她，是为了给小哥哥养个童养媳。但丫头很满足，她也是很喜欢小哥哥的，邻家大妈说了，童养媳就是长大了也一直陪着小哥哥的女孩，丫头觉得这样也很好的。
小哥哥从未出过家门，于是每天丫头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将一天发生的所有事告诉小哥哥。偶尔带上几朵野花，和千辛万苦抓到的兔子，总能把小哥哥逗得乐淘淘的。干娘虽然很少有表情，但每每小哥哥开心起来的时候，丫头偷偷的看到干娘的眼里是深深的笑意。于是丫头的心里，便比吃了蜜糖还甜。
平静快乐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年。她和小哥哥一起慢慢的长大，而干娘却悄悄的有了白发。
丫头以为，就这样一直一直过下去，该多好。
可是，有一天，她从林子里回来，给小哥哥带了两个圆滚滚、比冰糖葫芦还红的漂亮果子。小哥哥乐得把两个小酒窝都露了出来，忍不住揉了一颗进了嘴里。
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丫头傻了眼。
回过神时，看到的，竟是干娘满脸的惊恐和恨意。
棍子一次一次的砸来，丫头没有躲。木棍折了三根，直到倒下去的那一刻，她想：既然小哥哥睡了，她也跟着去吧，丫头是要陪着小哥哥的！
只是，她还是醒了过来，虽然满身都是伤。干娘已经神志不清了，被邻家的大叔拉开，但那眼里，恨意不减。隔壁的大妈喊着：冤孽。看她的眼神，毫无以前那般疼惜，倒像是撞见脏东西般躲之不及。
这里，再也没有半丝家的感觉。
都是她的错吧，在这一天，她长大了。
丫头想好好照顾干娘这一生，代替小哥哥，尽忠尽孝。于是，她出门找工作。只是，十岁的孩子，又有哪家铺子会要。
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很大的屋子前有个发上插着花的女人，为了那能买到药、能让干娘吃几顿好饭的一两银子，她进去了，却无力出来。
那是一座牢笼，关着很多漂亮的女人，无论背后如何哭泣悲伤，在人前必须卖笑的可怜女人。只是，她什么时候，成了其中之一，还好，丫头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已。
银子给了干娘，她就再没机会出过这个笼子。因为刚进来，很多东西要学，而丫头的年龄在里面并不算小。但她很努力，无论多苦，丫头想，只要做到伺候姑娘的大丫鬟，至少能出门去看看干娘。只要她学的越快，希望也就越大。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以最快的速度成了大丫鬟。
只是，事实并没有丫头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她伺候的姑娘，并不是个会体谅奴才的人，动不动就踢打怒骂。无形中的小事都可以被姑娘无限放大，丫头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能忍着痛，小心、更加小心。
出门的次数并不少，但是从无回家的时间，姑娘的一切吩咐就像是针锋相对般让丫头的渴望归家的心越来越寒。
直到最后的那次嫁祸，丫头才明白，原来，姑娘竟是想置她于死地。
原因，她依旧不知。
当所有的人用鄙夷的眼光看向她时，丫头把身体跪的笔直笔直，她望向那个高高在上、温暖光明的太阳。
阳光会为她证明，她是无辜的。
她今日跪在此地，并不是因为自己有错。而是，为这几十天的主仆之情，画上一个句号。不管姑娘对她怎样，至少她无愧于天地和自己的心。
一盆凉水泼下，唤回了她已神游九天的魂。
那满脸怒意带着不可忽略的惊惧的，不是她家姑娘，又是谁？
“啪。”一个耳光震得她的左颊火辣辣的疼。“你个死丫头，偷了主子的镯子，到现在还不承认？……还敢笑！！！”见她嘴角翘起，姑娘瞬间怒意更甚，狠狠的拧着她的膀子。“看你这个贱样，跟你那要死的娘一样，还敢跟老娘我抢男人！”
膀子和脸颊上的疼痛再也没有进丫头的心，耳里，只有刚才末尾的那句话。
丫头，终于有些明白，原来姑娘如此对她，是因为干娘。
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姑娘刚才说干娘要死？难道娘……？病又重了？
随即也明了，无论是气话还是真的，反正今日一劫自己怕是过不去了，自己害死了小哥哥，就这样算是偿还了，也是再无所谓了。
姑娘打的是累了，看丫头紧紧咬着牙，都不肯求饶一声。便狠狠瞪了她一眼，说了句狠话，便回了房。
也是，这个天气，身上又淋了水，怕是一夜也撑不过了。
只是，姑娘，你给我记着，如果丫头我做了鬼，定会再来与你论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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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夜过去了，丫头整个人快变成冰块，却依旧没有倒下。自个也有些无奈，看来老天要多惩罚她几天才肯带她离开。姑娘一早就没了影，想是去了庙里烧香了。
没人敢管她，远远看见了，都绕着走。倒像是五年前的那天……
那般……无助与绝望……。
全身抖的厉害，丫头想，她会这样死了吧。小哥哥马上就来接自己了，她可以再给他讲故事了，小哥哥可是最喜欢听丫头的故事了。
丫头淡淡一笑，眼慢慢的闭起。
在那一刹那，她看到了一双绣着寿桃的鞋。是神仙来接她了么？
触到那比她高不了几度的怀抱，心却没来由的安定下来，嘴里轻呢了一句镯子的事实，自顾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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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两天，才微微转醒。身边，守着的，是个漂亮的好似画里的仙女。身上盖着的，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柔软丝被。
这里，难道是天上么？丫头想。
丫头轻轻动了动，惊醒了那位仙女。却见，仙女高兴的“飞”了出去，一会儿，便和另一位仙女端了糕点走了进来。
仙女温柔的笑着，叫她起来吃些东西。
丫头想要起来，却发现全身痛的厉害，嗓子也说不出话。难道，她还没死？
丫头惊讶的想要表达什么，却见，一人进了屋子。墨发不羁的在他的背后轻轻飘漾。带着一丝宠溺和微笑的眸子盈泠似溪，嘴角若隐若现的绕着几丝顽气。白底镶着红边的锻衣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怎么看也不懂的字，腰上系着缀着金珠白玉雀毛的腰带儿。
原来，不是神仙！只是一个跟她差不了多少年纪的小公子。
看来，她还没有死。丫头挣扎的想要下来行礼，却被小公子生生按住。“小丫头，你身上的伤口可还没有好，你再这么动，我和两位姐姐好不容易帮你包扎的力气，可就白费了啊。”话语里满是遗憾，嘴角却依旧如斯笑意。
丫头只能乖乖的躺好。“这位小……公子……。”
“呵，能救你也算我们有缘嘛，我姓暮雪，名凝殊，虽然是复杂了点，但怎么说也比叫什么小公子好多了。”暮雪凝殊小心的把丫头扶起，找了个枕头垫在她身后，拿过手边的一碗粥，边喂她边说话。
丫头的力气还没有恢复，只能感激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咽着面前这位暮雪公子送过来的粥，宛若珍宝。
只是，现在的丫头，还不明白，在她以后的生命中。这个名字，这个人，对她有了多大的影响与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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痊愈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丫头每天只是在尽力干自己能干的事。只是希望，自己能帮忙些什么。她住的院子很大，比以前工作的地方大了四倍还不止，看到暮雪公子的时候很少，似乎小公子他很少回来住。连公子身边的两个姐姐都是神出鬼没的厉害。
他们对丫头都很好，把她当妹妹般疼着，当大小姐般养着。
可是，丫头不是，只能拼命地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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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小公子身份也是一个偶然，揽秋姐姐已经查过了丫头伺候的那个姑娘，原来干娘爱上的，竟是不该爱的人。无论是多么珍贵的药，都被丫头寄予希望，甚至是小公子的亲自诊治，干娘还是没有救回来。
临危前，那个苦了一生的干娘，千言万语只留给了丫头一句话：女人必须依靠自己，千万千万不要轻易接受别人的恩惠。
只是，来不及了，丫头欠公子的，这一辈子，都归还不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公子，丫头已经没有任何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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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娘的头七一过，公子为她买下了那座青楼。还记得那时，微笑着的公子只想着丫头能够开心一些，想给她自由之身。只是，这一次丫头拒绝了。她跪在公子面前，平静的说，不愿再亏欠公子，从此她要依靠自己。
公子眼里的，是钦佩，她清楚。只是，她要的，不是这个……
公子问她需要什么。
丫头说，只望公子能给她取个名字。她虽然比不过凤凰，但却总妄想着涅槃重生一回。公子大笑，抚上她的脸。他说：“从此红颜便是你的名字，只望你能成为那个知己红颜，而不是红颜祸水。”
顿了半响，他又笑着出了楼门，话却留在了红颜的心中：“红颜，既然你期盼着凰的生活，可我为什么总觉得你像是一只小小的蛾子，连每一次飞舞都那么绝望呢？”
蛾子？原来在公子心目中，那个顶着丫头名字的她是只扑火的蛾啊？
呵，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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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已经谢绝公子的礼物，可每个月不定时的总会寄来些东西。或者是已经绝版的古谱，或者是各个大人物的琐事，或者是各地的风味小吃……红颜不要过一次，但每次都不死心的再次寄来。久而久之，红颜就把这些不同的东西，心安理得的收下，细细研究。
红颜比以前更努力的学习和吸收，每一个公子送来的东西和她自己能够收集到的东西。她不再害怕受人欺凌，不再忧心饥寒交迫，不再策划每一次演出。
她只是担心，有一天，他会忘记她。
她早已不清楚自己是何时爱上了那个总是带着顽气的男人，只知道自那时起，自己已经败了，败得连一丝精力都没有为自己留下。或许，是他第一次叫自己“宝贝”时；或许，是从第一次把他当客人对待称作“爷”起；或许，是在她拒绝之后，那份泥人寄到手边时；或许，是在他帮她打听到干娘的消息时；或许，是那次阻止她干活，而把她裹进毯子时；或许，是第一眼看他时惊为天人；或许，更早更早……
爱便是爱上了，挣脱不得，死心塌地。
每一次尽力想把他留在身边，每一次在失望中看他离开。
这一生，与他眷恋扣缠。
就这样吧，足够了。
……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番外一：西蛾舞•上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