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你的星辰月「无限流」》焦糖曲奇饼

1、海之鲛

　　这是一间黑暗的屋子。

　　谈焱判断。

　　四周的风是静止的，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闭上眼睛，耳边传来清晰的呼吸声，急促不安。

　　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但是没有人说话。

　　海浪拍在礁石和沙滩上的声音一阵阵地传来，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

　　海边，风很大，屋子里没有窗户——没有听见风吹打玻璃的声音。

　　他飞快地在心中推测。

　　房间里缓缓亮起光来。

　　谈焱用手背遮挡在眼前，慢慢睁开眼睛，还没等他适应房间里的光线看清眼前的事物，屋子里率先响起了奇怪的歌声，伴随着“咚、咚、咚”的钟声。

　　“很久很久以前，
　　有条可怜的美人鱼，
　　放弃天籁的歌声，
　　失去灵动的鱼尾，
　　她住在王子的城堡里，
　　再也不是美人鱼。”

　　唱歌的是一个女人，说是歌声，其实压根没有任何的调子，歌词也不押韵，更像是在胡乱地念叨。

　　她似乎还有点大舌头，吐字很不清楚。

　　谈焱仔细分辨了一番，勉强理解了大概。

　　她接着唱道：

　　“没有鱼尾的美人鱼，
　　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我在长剑放在哪里？
　　我的王子去了哪里？
　　天要亮了，
　　天亮了，
　　还会变回美人鱼吗？”

　　这是……

　　《海的女儿》？

　　大致听懂了歌词后，谈焱惊讶地发现歌词居然跟童话《海的女儿》相似度极高，他掰着手指头数背景里的钟声，正好响了十二下。

　　眼睛已经逐渐能适应房间的亮度，谈焱放下手。

　　眼前出现一个圆形的水池，深度约莫到成人的膝盖，正中央有一块圆凳大小的露台。圈着水池的则是一张环形桌子，围坐了神色各异的十几人。

　　清澈的池水里，一道白色的身影优雅地畅游，像是最柔软的水草，随着水波流动。

　　按理说，这个深度的水很难游起来，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在水中爬，但是她毫不受水深的限制，仿佛与水浑然一体般。

　　似乎是游够了，金色长发的少女爬上水池中央的露台，白色的吊带裙沾上水后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她并着双腿，仿佛那还是一双鱼尾，低垂着眼眸，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打理一头卷发。

　　谈焱别开视线，转而打量围坐在桌子边的其他人。

　　除他之外还有十一个人，全是女生。

　　一眼望过去，绝大部分人的着装打扮十分华丽，戴着颜色长短各异的假发，点缀了满满的头饰，身上穿的裙子和他刚刚在服装店看到的十分类似。

　　蓬蓬裙、华丽细纱、精致亮闪闪的挂饰。

　　只有极个别人穿着比较日常，比如此刻坐在他正对面那位戴着眼镜的女生。上身穿了一件褶皱繁复的白色衬衣，桌子恰好挡住了下半身，只隐隐能从水池透明的玻璃壁上看出她穿的是条裤子，浑身上下不见任何装饰。

　　可以确定不是绑架。

　　他的双手双腿都很自由，其他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被囚困遭受虐待的样子。

　　谈焱环视圆桌的同时，房间里的人也在看着他。

　　且只盯着他一个人。

　　她们的眼神很奇怪，并没有太多恐惧担心的因素，对身处的环境也不好奇，一定要形容的话，反而是对他的到来感到惊讶和疑惑更多一些。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室友跟他开的玩笑？恶作剧？

　　按照高胖子大咧咧、混不吝的性格，还真的有可能。

　　谈焱放宽视野，转而观察起整间屋子。

　　他们现在正处于大厅中央的位置，他的视野左边是一扇紧闭的房门，门外似乎就是疾风，风力很足，悬挂在门上的欧式复古窗帘的流苏微微震颤。

　　视野右侧则是盘旋而上的楼梯，借着头顶的光能分辨出楼上的几扇房门，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大厅正上面是中空的，挑高约莫有六米多，高高悬挂着纯净透明的巨型水晶吊灯，也是大厅里唯一的光源。

　　整体的装修呈欧式宫廷风格，倒是和这些女孩子身上穿的裙子很是切合。

　　谈焱观察完毕，收回视线，专注地看向围坐着的众人。

　　离灯亮已经过去至少两分钟了，除了坐在水中圆台上的少女，意外的没有其他交谈的声音，连窃窃私语都听不见，整间屋子里唯一可闻的就是外面的风声和海浪声。

　　太安静了。

　　一片静谧中，露台上的少女怡然自得的表情便显得格外诡异。

　　如果真的是恶作剧，未免太过精良逼真。

　　谈焱谨慎地没有发出声音。

　　“咔嗒”。

　　意外的声音惊了所有人一跳，有人捂住了嘴，堪堪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

　　谈焱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再次确定保持安静很有必要。

　　圆桌前方，在他们触手可及的位置下面弹出数道卡槽，齿轮一般慢慢旋转起来。卡槽里嵌着一张牌，不清楚具体内容，只知道卡牌背面的图案是一条金发蓝尾的美人鱼。

　　“各位玩家，请抽牌。”

　　歪坐在露台上的少女用她含糊不清的腔调发话。

　　像是按下了行动按钮，陆续有人伸手去拿牌，谈焱没有考虑太多，随便拿了一张刚好转到自己面前的牌。

　　谈焱谨慎地掀开牌，借着头顶的光凝视牌面。

　　【人鱼国王】
　　你是浩渺海洋中的人鱼国王，膝下有六位美丽的公主，其中以小女儿最美。
　　你由衷地宠爱这个小女儿，她也十分敬重你，唯你是从。

　　背景图是一位金色偏白卷发的男性长者，一身华贵锦衣，流光溢彩的鱼尾随着水流的波动自然地漂浮，他的手上拿着一根权杖，神情肃穆地端坐在珊瑚制的王座上。

　　几乎没有信息可言，只有最后一句——“她也十分敬重你，唯你是从”，透露出两者之间的相处关系。

　　谈焱看了眼坐在露台上的少女，不动神色地收起卡牌。

　　仅从这一句判断，目前情况于他而言很有利。

　　玩家们陆陆续续地看过牌，少女放下打理头发的手，姿态婀娜地滑进水池，慵懒地依靠着露台。

　　“钟声敲响后，我们再会。”言罢，兀自钻进水中。

　　率先站起来的是坐在靠门一侧的几个女生，拎着自己的裙摆，脚上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紧接着又有一队女生手挽着手离开，她们看起来像是两组小团体，上楼以后分别选了两个方向。

　　一时间，坐在桌边的只剩下谈焱、坐在他正对面戴眼镜的女生，以及谈焱左手边的一位女生——她的位置处于谈焱的视野盲区，外加存在感实在太低，谈焱全程没关注到她。

　　“不如大家结伴一起走，然后互相认识一下？”谈焱直觉她们没有同伴，于是发起了请求。

　　他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没人作答。

　　正当谈焱起身准备离开时，坐在他正对面的女生突然反问。

　　“你也喜欢Lolita吗？”

　　谈焱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语气上扬带着疑问的意味，对面的人似乎懂了。

　　紧跟着问道：“你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便显得有些奇怪，仿佛来到这里是可以选择似的，又像是在说大家来的方式截然不同。

　　谈焱下意识地躲避回答，站起身：“不愿意一起的话，我先去找信息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对面的那位女生反倒站起来，不冷不淡地扔下一句“那就一起走吧”。

　　谈焱有些懵。

　　坐在他左手边的女生就很乖巧，也不应声，只是跟着走了过来。

　　“我叫谈焱，谈天说地的谈，三个火的焱。”谈焱没把刚才的小事放在心上，先做了自我介绍。

　　“霜于，霜叶红于二月天。”戴着眼镜的女生酷酷地说道，“他叫文列星，不怎么喜欢说话。”

　　文列星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谈焱对这个文静的女孩子很有好感，现在这样奇异的环境下，像她这么安静柔弱的存在，恰到好处地舒缓了紧绷的神经。

　　站起来后视野变得更加宽阔了，谈焱一眼就注意到了楼梯旁的提示牌，鎏金的材质融合在大厅圆柱的阴影中，逃过了刚才那些女生的眼睛。

　　“敬谢所有来宾……”谈焱凑近了看，小声地念道，“诚挚感谢您参加王子与公主的婚宴，祝您拥有美好的一晚。”

　　“什么时候的？”霜于靠过来，看向提示牌上张贴的纸张。

　　右下角显示——20:00。

　　没有具体日期，只有一个时间节点。

　　“应该是昨天晚上的。”霜于推测。

　　“所以……是我想的那个童话故事吗？”

　　谈焱看着霜于揭下那张告示纸，突然想起刚刚那首奇怪的歌谣，有些情节能对上。

　　如果按照童话故事来推断，坐在露台上唱歌的少女显然就是变成人的人鱼公主，而昨晚则是王子和公主的婚宴，接下来的剧情就是人鱼公主决定是否在太阳升起前杀死王子。

　　“不是，所有的设定都是骗你的假象。”霜于打断他的思绪，止住话头不愿意多说。

　　身后伸出的另一只手，截住霜于手上的纸，文列星抽出纸，翻转到背面。

　　背面还有大量篇幅的文字，不细看还以为是某种花纹。

　　是宴客名单。

　　“司伽伯爵夫人，这个名字好奇怪。”谈焱凑近了看，莫名闻到一丝淡淡的苹果香气，他观察了一圈，发现是从文列星肩膀上的一个苹果挂坠上散发出来的。

　　那颗苹果一半红一半黑，闻起来却十分香甜。

　　“都是之前参加游戏的玩家姓名。”文列星开口解释道，显然是个清脆的少年音。

　　“你是男的？”谈焱被这个音色吸引。

　　“嗯。”

　　文列星叠起纸，交给霜于保管，也不管谈焱有多惊讶，接着往下说。

　　“更准确地说，都是死人的名字。”

　　哗啦。

　　大厅中央的水池中发出一声异响。

　　谈焱回过头，原本在水中畅游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了圆桌边沿，一头湿发披在肩侧，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她鲜红的唇瓣间不经意露出两颗尖牙，锯齿一般密集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