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如锦》月泠

44、第 4 章

　　我看着沉默不语的迹部，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些失去了理智。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深的怨恨，或许我还是无法彻底摆脱锦铮的影响。心中那股的莫名的情感在一瞬间发了疯似的四处蔓延，过往的种种无比明晰的浮现在我脑海之中，明明不是我的记忆，我的情感，却如绝望的蔓藤一般牢牢的抓着我的心，缠的我透不过气。
　　我想我的话，还是伤到他了吧，他到底也只是个少年。
　　“迹部，”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只是想和你解决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可是维持这个婚约毫无意义不是吗？你我之间没有感情。如果你只是气愤我当初解除婚约对你的伤害的话，我只能表示歉意。”
　　“西园寺锦铮，你在说什么？你到底……”迹部的眼神此刻深深地纠缠着我，我发现自己根本就逃不开。他的眼睛里闪过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感，痛苦，后悔，怜惜，还有某种执着，他的目光是如此专注又如此灼热，我觉得自己都快无法再注视他，却又无论如何移不开目光。
　　“迹部？“我看着他，他到底是为何不想解除这个婚约？我连道歉都道过了？难道现在的西园寺家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吗？而且，他的眼神，总让我有些莫名的感觉。
　　“西园寺锦铮，如果你一定想要一个不能解除婚约的理由，那我可以告诉你。告诉你一个与家族与利益都无关的理由，”迹部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坚定的看着我。紫灰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光芒，让我一瞬间有些炫目。
　　“这个理由就是，我喜欢你，西园寺锦铮。”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地说出这句话，没有任何强烈的起伏，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涌动着别样的波澜。
　　一时间，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什么？喜欢？喜欢我？
　　怎么会呢？迹部怎么会喜欢我呢？他不是一直都对我很不屑，很失望的吗？他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了曾经那璀璨绚丽的光华，只是一个普通得都有些卑微的女子吗？在他眼里，我早就配不起西园寺的姓氏，配不起如此高高在上，光芒耀眼的他吗？
　　我几乎是以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他，他说的是什么？喜欢？可是，他喜欢的，是现在这个我吗？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是这么平凡这么普通的我。连华尔兹都不会跳，连Herend是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什么品位也没有任何的气质。一开始，我和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天上地下，云泥之别。就算我顶着锦铮的名字，可骨子里，还只是一个世俗的小女子。
　　“你那是什么表情？太感动了以至于不敢相信吗？”
　　这个人，还真是自恋。我是不敢相信，但不是因为感动。
　　“迹部，你的理由，我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我看着他，眼前的这个人，有着最让人向往的一切，俊朗华丽的外表，显赫非凡的家世，高贵优雅的仪表，骄傲张扬的性格。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让人在瞬间迷醉，然后不可自拔。
　　他是迹部景吾，是那个站在光芒最耀眼处的男子。现在，他告诉我他喜欢我。没有平时的自信桀骜慵懒，眼眸里满是期待，诚挚，不安，还有那热烈的情感。
　　可是，我的心，此刻却是如此的平静。仅仅只是惊讶和错愕，却没有感动和欣喜。我想，这不是喜欢的感觉。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迹部。更没有想过他会喜欢我。我对他，可以说，有着复杂的连自己都难以说清的感觉，我都不知道这其中又受了锦铮多少的影响。怨恨过责怪过，那是为了锦铮。欣赏过感叹过，那是为了故事中的他。而我自己呢？我却不知道自己对他的确切感觉。
　　但，绝对不会是喜欢。
　　“迹部，”我有些感概，“你的这个理由，我也无法接受。”
　　“什么意思？”
　　“我对你的感觉，我想，那应该不是喜欢。是的，迹部，我并不喜欢你。”我都没有想到，自己此刻可以这么平静地跟他说出这句话。
　　迹部，如果我们不是因为锦铮，不是因为这个婚约而相识的话，就好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并没有回避。尽管此时他眼睛里的那些翻涌的情绪让我心里很不好受。我好像，总是在伤害人。虽然，锦铮受过很多的痛苦，但是实际上，迹部对我，并没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但是，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除了在心底默默的道歉，我还能怎么办。
　　“为什么？因为什么，西园寺锦铮？！你是太怨恨我了，无法原谅我，还是因为其他的，如果你只是不喜欢我，一切还可以……”
　　“迹部，”我打断他的话，“没有怨恨，就算有过，也都已经过去了。我说过的，过去的种种我都已经不介意了，我只是想要一个不一样的现在和将来。所以迹部，我不想回去。也，不喜欢你。仅仅只是，不喜欢。”我终于移开了视线，他眼眸中满是伤心和疑惑，让我再也没有办法直视下去。
　　在那一刻，听到他说喜欢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我想，不管怎么样，都要清楚明白的告诉他。我已经，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纠缠。无法摆脱他，就无法摆脱锦铮，摆脱她的过去，她的人生。
　　我只想，做我自己。
　　所以迹部，请原谅我。我知道，其实我是个自私又残忍的人。永远都只想着自己轻松自在，把一切都推给别人。
　　“对不起。”最终到嘴边，还是只有这三个字。
　　从一开始，我脑子里所想的全部都是怎么远离你。那天晚上的舞会，我更是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是对你对我，都再好不过的选择。那个本应该站在你身边的女子，不知芳踪何在。我不知道如果是她，听到你今天的这番话，会有什么反应。但我所能告诉你的，只有对不起。
　　命运一瞬间的交错，偏离了本来的轨迹。我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开始，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
　　错错错，全部都是错。可是，这到底是谁的错？
　　夏日的风吹过高高的树枝，轻轻的摇曳一树的青翠。几只晚归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将身子隐入密密的林中。远处的云霞依旧是绚丽的色彩，西斜的太阳比任何时候都要火红，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要无力。白昼在盛放它最后的美丽。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比挽留不住的时光，更让人无奈和无望？
　　落日的余晖似乎还留恋着这个世界一般，尽情的挥洒它最后的光芒。我们的身上，都洒满了金色的光泽。他的脸因为光线看不真切，我也不知道他此刻的脸上会是神情。我忽然发现，一切都是徒劳，都是无望。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发生的错误的事。我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又要在哪里结束。我想和他结束彼此间的纠缠，怎么反而却越弄越乱，越弄越纠结。
　　“迹部，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那个世界。首先就要远离你，这是我从一开始就有的打算。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会喜欢我。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任性不曾伤害到你，可是今天，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对不起，对不起。”自己的任何的言语，在他面前都成了一种苍白。迹部看着我，一直看着我，眼眸里满是我读不懂得悲伤。他没有说话，金色的光泽中，他没有往日的高高在上，有的只是满身满身的失落和寂寥，还有掩都掩不住的伤痛。
　　我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待下去，这样的迹部，我不忍心看见。他应该是永远那么骄傲，那么自信，那么意气风发，他是天子骄子，是太阳下最耀眼的男子，是所有人目光的仰望之处。可是现在，他是那么失望，悲伤，脆弱，让我想起，他还只是一个15岁的少年。
　　很多时候，我总是不自觉的忽略他的年纪。
　　我低头，转身离去。
　　或许这样，我们真的就什么都结束了。迹部是个骄傲的人，他不会对拒绝过他的女子再有任何的留恋，更何况，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
　　迹部，如果从此你要记恨我，我也没有怨言。
　　来到这个世界，是天意，是命运。造成这一切的，是我的错。我把一切想的太简单，太容易。我总是用自己觉得最轻松最容易的方法。

　　“迹部。”忍足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锦铮离去的方向，尽管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忍足也没有想到结果是这样，他没想到锦铮要脱离过去的决心这么坚定，而迹部在她眼里，跟她过去的那个世界就是一体。迹部景吾就代表着过去她所生活的那个世界，他们之间的婚约，就代表着她和过去那个世界的联系。她竟然这么毫不犹豫，甚至有些残忍的一把扯断自己和过去的联系。她的心里，究竟经历过多少难以想象的痛与恨。
　　忍足叹口气，想着该如何安慰一下眼前的这个家伙。迹部景吾从来对女人瞧都不瞧一眼，可那些女人还是对他趋之若鹜，疯狂不已。现在好不容易瞧上一个，结果才告白，就被拒绝得彻彻底底，无可挽回。
　　西园寺锦铮，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个麻烦到了极点的女人。自己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忍足对自己的失算有些郁闷。他自信自己看女人，是从没看错过的。
　　“侑士，你如果想安慰本大爷的话，还是免了。本大爷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迹部依旧看着前方的某一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西园寺锦铮，你不喜欢不要紧，只要本大爷喜欢你就好了。什么过去现在，什么这个世界那个世界，以后，你只能呆在有本大爷的世界里！
　　不错，迹部景吾是会因为一次拒绝就放弃的人吗？更何况，那已经是他认定的女人，他又怎么会轻易放手。他的骄傲不会允许他被女人拒绝，所以，越是得不到的，才越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