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如锦》月泠

43、第 3 章

　　“迹部景吾。”我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个名字的时候竟有些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家里没有跟你说吗？”
　　“说了，正因为说了，我才想来问个明白。当初解除婚约这件事，是你我都同意的。现而今你又说什么我改变主意的话，一切可以回到原来。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我讨厌这场婚约，更没有想过要回到什么过去！”
　　“西园寺锦铮，你会不会太天真了？即使是你我都同意，可这不是小孩子玩游戏，说结束就可以结束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只要你和你的父母表示不愿意，那纵使我们西园寺家有什么异议，也毫无作用。如果你是为了什么家族名声之类的话，大可以跟世人说是我任性妄为，不可理喻。本来事情就是这样。况且，这个世上还有多少人会认为你们家有必要来维持这个婚约？迹部，我们之间，其实说白了，只是一种交易，是利益。无关什么责任契约，就算有一天有一方要违背，也无可指责。甚至在我们内心深处，都已经做好了被违背的准备，不是吗？”
　　“西园寺锦铮，你真的这么无所谓吗？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留在东京？”
　　“当初留下，是因为这场婚约，因为我曾经的未婚夫你。可是，在东京的这几年里，我经历了从未有过的痛苦煎熬和挣扎。因为家族，我必须要维持这个婚约，因为我自己，我又无法让自己放弃骄傲。就算你觉得这样很可笑，可是在我心里，那无异于还是一种怜悯。所以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么可悲，自己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家族也好，自己的骄傲也好，我都想要，所以最终无法做出抉择。我是那么的痛恨这个婚约，也痛恨你。如果你能有明确的态度，哪怕是要拒绝，我也会更好过一些。所以我才会决定，彻底地来个了结。跟你了结，也跟过去了结。西园寺锦铮活了14年，没有一刻是真正为自己活过的。”
　　“但是，我并不是要你一定要变回原来的自己。你大可以维持你现在的样子。”
　　“现在？迹部，你这个人真的很搞笑。当初是谁要我回去的？不是你吗？你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变得那么卑微甚至堕落，配不起西园寺的姓氏，更配不起你吗？你想要的，不是原来那个完美得无以复加的锦铮吗？现在的我什么都不会，不会跳舞不会拉小提琴，没有优雅的仪容高贵的气质。我只是很平凡的一个人，是你根本就不屑的那种人。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实在有些弄不懂眼前的这个人。当初在冰帝校门口他所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怎么一下子他又不介意现在的我了？
　　“那个时候，我的确对你有些微词，可是现在，我觉得眼前的你也没什么不好。如果那天我说的话让你难堪，我可以道歉。”
　　我失笑。他觉得现在的我很好，所以他就又回过头来愿意来履行这个婚约了？他把我当什么，又把锦铮当什么？他不喜欢的时候，可以不闻不问，喜欢的时候，又不管不顾的要恢复婚约。
　　“迹部，你如果觉得现在的我是这么好摆弄的话，你实在错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更改了。你想把我遗忘就遗忘，想要拾起就拾起。你觉得现在的我很好，可是我觉得现在的你很不好。当初的对对错错，就算是我们各有一半好了。你轻慢无视我这么几年，我解除婚约伤了你的尊严，就当各自抵消好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样不是很好吗？什么过去现在，我们就当一笔勾销好了。你不必道什么歉，让我从此和你互不相干就是最好的歉意！”
　　迹部，我本不想讨厌你的。甚至也曾为你找千般理由，万般开脱。我想我们之间只是还是可以心平气和一些，毕竟你和锦铮都是最无辜的。可是没想到，你还是凡事只凭你自己的喜好，想怎么样就怎样，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就算你是大少爷，也不可以这么玩弄别人于鼓掌之中。
　　“你……西园寺锦铮，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我这么做，全部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什么西园寺家之类的，在我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你却居然这么说，这么曲解我的意思！你……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迹部很大声的朝我喊道，脸上的气愤一点都不比我少，甚至还有我所不知道的伤痛。
　　“为……为了我？迹部景吾，你说什么？为了我？这可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你要是为了我，那么我在东京的这几年里你干什么去了？你难道到今天才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吗？！我因为你所受的痛苦和挣扎，还不够多的吗？你也好，家族里的人也好，都说什么是为了我，其实你们为的，完全是你们自己！”我心中的那股无名的火气也噌噌的往上蹿。锦铮的家族把她留在东京，说什么这是为了她，可以让她嫁进迹部家。现在迹部又说是为了我，要不是他，我的人生何至于如此的糟糕和混乱！
　　“西园寺锦铮，我这么苦苦为你着想，为你考虑，居然连你一句好话都听不到。你以为本大爷是什么？我这么恳求你，为你费尽心机，落在你眼里全成了这些！你最好想清楚，在这个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像本大爷这样的人了！你以为和我解除婚约你就解脱了吗？我告诉，只要你一天还姓着西园寺，你就一天摆脱不了。你不会这么天真的相信什么爱情之类的吧？！你永远都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迹部景吾，你真是我所见过的人里面最让我讨厌的一个！在我眼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你好！”我本来不是想找迹部吵架，只是想知道他的想法，也好说服他。可是事到如今，我所有的理智都已经跑到九霄云外。
　　“那又怎么样？你讨厌就讨厌。你既然不改变心意，那本大爷也不会改变心意。你既然已经讨厌了，那干脆讨厌到底好了！”迹部一脸的倨傲，让我不由自主的想上去狠狠揍他一拳！
　　“你这个混蛋！仗着自己的家世，以为现在的我毫无抵抗能力是不是？！我不是你的玩具，想到的时候就玩几下，不记得的时候就随手丢掉。是，现在的西园寺家是不比往日，但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要你随心所欲的施舍！迹部景吾，我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实在气结，迹部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结果，这次见面最终成了吵架，我们两个像两只斗鸡似的，在冰帝众人的注视下，怒目相视。

　　忍足有些头疼的抚额，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个一向高贵华丽的人居然开始吵了起来？忍足对各种的缘由并不知道得十分清楚，不过，他听锦铮的语气，倒是不曾想到锦铮居然怨恨迹部到这种地步。而且，似乎她想要彻底脱离过去的心意很坚决。忍足一直觉得，锦铮不过是难以承受所以选择了如此的逃避方式。只要迹部能帮她回去，她应该就会对迹部有些感激，然后慢慢发展感情。他知道西园寺锦铮也是个骄傲的人，可是他更觉得，锦铮是懂得权衡利弊的人，西园寺家和自身，到底孰轻孰重。他们这样的人，应当明白，婚姻和家族，就是一码事，怎么可能还奢望什么爱情？
　　更何况，迹部对她，是真的动了心的，没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就算一开始西园寺锦铮还有些无法接受，放不下她的骄傲。但只要迹部向她表明心中的情感，告诉他在乎的只是她这个人，不管什么浪漫的方式，甜蜜的话语，统统来个密集式轰炸，恐怕没有哪个女的是逃得过的，忍足侑士如是想。他是用此追到过无数女生，他虽然没把锦铮想得和那些女生都一样，但是也没有把她想的太复杂。
　　他一开始就把锦铮解除婚约的事情想的太简单。何止他，连迹部都想得很简单。他们只当她是生气迹部这些年来的冷漠，只当是她在发泄这些年的痛苦。他们都觉得西园寺锦铮是个懂得分寸的人，只是一时冲动，心高气傲罢了。

　　迹部此时是又羞又恼。自己到底是为了谁才好不容易消除父母的犹豫，然后又和西园寺家取得联系，之后还要又委婉又不失面子的告诉他们，只要锦铮回心转意，他还是愿意认这个未婚妻的。结果，结果就换来她跑来这么没心没肺的一顿指责甚至于怨恨。迹部景吾当下就想问问她，西园寺锦铮你难道是铁石心肠就看不出来吗？他对她，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不仅对她曾经的拒绝既往不咎，还如此好声好语的跟她就算是现在的西园寺锦铮，他迹部景吾也是要的。甚至，他喜欢的，其实就是现在的这个她。结果，却又被她认为这是在耍她玩弄她？迹部都不知道，自己当初的行为，何至于招来她如此的怨恨和误解？
　　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西园寺锦铮这个名字越来越多的占据他的生活，何时他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这么的牢记在心。一开始是他错了，他轻视了她甚至有些伤害了她，可是现在，他不仅仅意识到了不仅仅只是想要弥补，他是想让她回到原本的世界里，想让她不要再痛苦和煎熬，他想让她待在自己的身边，用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来对她好。就算如她说的，她已经变了。可是偏偏，他喜欢的就是现在的这个锦铮。她说的那些，什么仪容风范，他是不在乎的，他想的，只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睛里全是愤恨的痛苦？
　　迹部叹气，他对于她，真是满盘皆输，就连他自己的骄傲，在她面前，也一败涂地。那些气愤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冲口而出。他根本没想到两个人会如此激烈争吵起来，他更没想到，她对他有着如此强烈的反感甚至是讨厌。他也只是想要告诉她其实他是喜欢她的，也不会再说什么让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现在的西园寺锦铮，他其实很喜欢。他只是想说服她接受这个婚约，重新做回他的未婚妻。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事情竟变成这样？是一开始天意就是如此吗？一开始他轻易的放过她，甚至还不自觉的伤害她，结果造成她今天种种误解甚至怨恨。迹部不明白是哪里错了，是从他这几年来对她的不闻不问，漠不关心，是从他的不屑一顾，自以为是？
　　迹部不知道，谁都不知道。命运和他们开了多大的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