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几个好爹爹》希色

17、第 17 章（修）

　　那群人嚎得太入情，洛川听得脑仁疼，捅捅季鸿飞，示意他负责叫停。

　　季鸿飞哪里不知他的心思？叹一声，方道：“止住。”

　　两字重于千钧，压住伏倒的众人，众人顿时止哭。随即身子一轻，那股莫名的沉重已如风吹沙砾，骤然消失。

　　——神，神迹！

　　村民们更激动了，却不敢再吵嚷，只把脑袋埋得更低，以示小心虔诚。

　　适时，季鸿飞再次开口：“我二人乃修士，并非此山山神。”

　　村民们下意识抬眼辨认，露出一双双黧黑的眼圈。他们个个脸色蜡黄，精神不济，真像被鬼吸食了阳气一般。见季洛二人并未因为他们的冒犯再次降下重压，这才松了口气。

　　关于修真者的传闻逸事，人间时有流传。在没有根骨的凡人看来，能剑动山河，冯虚御风的修士就是仙人般的存在。于是为首的老人再次领着众人拜服：“两位仙者慈悲，望能救助我等！”又齐刷刷拜倒一片。

　　这般虔诚恭敬的姿态，很能愉悦人心，洛川却退到季鸿飞身后：“你们先起来，把情况说给这位季仙师听，他最心善，能帮你们的必定不会推辞。”

　　心善的季仙师瞥过来一眼。

　　洛川小声嘟囔：“夸你呢，我又没说错。”

　　剑宗修者素来爱剑如痴，心心眼眼只有剑之一道，在门内修习的，个个勤修苦练，外出游历的，只管闯秘境，杀妖祟，让爱剑痛饮鲜血，以提高剑术修为。

　　季鸿飞却不一样。

　　初见时的他，跟其他的剑宗弟子看似无甚差别，只顾在秘境里砍杀，剑飞霜花，又俊又飒。似洛川这般在泱泱世间懒散游荡的小咸鱼，原跟他不是一路人，却在危难之际被揪住尾巴。凛霜剑铮鸣清越，将某咸鱼护了个严严实实……

　　当时季鸿飞怎么说的来着？

　　“扶危救困，举手之劳。”

　　他看那些话本子里的剑修，可再没有比季鸿飞更可靠，更有英雄气概的了！

　　洛川想到这里，忍不住翘起嘴角。

　　后来的事，回忆起来，于欢欣之中，更有几分哭笑不得的味道。

　　在那秘境中，他们误入幻境，大英雄成了他相好儿。洛川美滋滋的，自觉大赚，不免在季鸿飞跟前支棱几下，意图显摆自己的能耐，证明还是季鸿飞赚他更多。结果他连砸八张顶级玄雷符，帮季鸿轻松摆平那看守碧珠仙果的毒龙，却不见季鸿飞去摘果子。

　　“那株碧珠仙果熟透了，足足有二十颗呢，你不去摘？”洛川翘着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轻狂。那碧珠仙果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是瘴气中长出来的最清冽的仙果，能镇神魂，祛心魔，最重要是滋味好，洛川从前在清旃爹爹那儿没少吃，料想季鸿飞也是为摘仙果才冒险斩毒龙，他可算是立了大功，显了本事了！

　　季鸿飞却道：“剑修从不依仗身外之物，我所图并非仙果。”

　　说罢，剑去，削断碧珠仙果的枝干，那一树朱果落在黑衣剑修手里，复被送至洛川跟前：“给你。”

　　洛川不明所以：“你既不图碧珠仙果，作甚要惹那毒龙？”

　　季鸿飞想了想，有些歉疚：“抱歉，我习惯了独来独往，只想着修炼剑技，累你涉险。”

　　虽然季鸿飞会错了意，不过歪打正着，省得洛川再显示自己的能耐。他也不觉得尴尬，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季鸿飞听，又感慨道：“这么看来我们真配啊，你负责打打杀杀，我负责咸鱼，很好很好！”

　　“洛川？”

　　是季鸿飞的声音。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走了。”

　　哦，对，他们还要给村民们解困呢，现在可不是回忆往昔的时候。

　　洛川收起宝舟，牵住季鸿飞的衣袖，在前往槐水村的路上，听村长把村里闹鬼的事细细说来。

　　槐水村是从八天前开始闹鬼的，每天只要一入夜，槐树森森笼住村庄，凉风一吹，便会听见呜咽的鬼叫……

　　洛川忍不住插嘴：“会不会是风声啊？”

　　村长擦了擦冷汗，兜着手颤巍巍道：“风声不会喊‘我死得好惨’……”

　　好吧。

　　于是这些天来，村民们每晚都会听见鬼哭，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幽怨，时而凄厉，一会儿喊着“我死得好惨呐”，一会儿尖叫“不要杀我”。鬼哭声塞了满耳朵，村民们每夜每夜的睡不着。

　　村长说到这里，村民们的忧惧几乎要化为实质。

　　然后呢？

　　没了。

　　那鬼就是每夜每夜地吵人，但他不挖心，不吃肝，他连屋都不进，就是每夜每夜地吵，已经吵了八天了。

　　洛川闻言，心有戚戚焉：“不让人睡觉，这也太折磨人了！”

　　季鸿飞说：“你们今晚把门窗紧锁，待在家里，且待我探查情况，看看那鬼到底为何整夜哭叫。”

　　要说这世间的鬼，死后都是要前往鬼蜮的，但是鬼王沉眠，小鬼们就胡来，新鬼入鬼蜮还要缴纳香火钱，有些家里人都没了的潦倒人便只能生前潦倒，死后潦草，连口鬼气都吃不上，在人间游荡。

　　这类鬼都十分虚弱，吹股大风都怕魂体飞散，一般不会闹事，只寄住在槐树根下，槐有木气，亦有鬼气，略略能吸入几分，勉强维持不魂飞魄散。

　　所以这只在槐水村闹事的鬼为的是哪般呢？

　　洛川也来了兴趣。

　　到了槐水村，季洛二人得到村民们的盛情款待，他们杀猪杀羊杀牛杀鱼，荤食摆了满满一大桌。洛川虽然爱吃，也觉得太过：“……倒也不必如此，费这么大的财力，回头都浪费了。”

　　村长却表现得云淡风轻，只往二人碗里添菜：“仙者不必为我们担忧，蒙山神保佑，村人生活丰足。”

　　这个看得出来。

　　洛川来到村里才发现，这里各家各户的房子都修葺一新，屋里各样物什齐全，来往村民都衣着干净，没有补丁，这在乡下是很少见的。

　　但看槐水村依傍连绵的山，陷在沟里，也无良田，也无沃土，山上密密长着树，大片荒野没开出来，怎么也不像是农业发达的样子，要做生意这种僻远的地方也起不来……

　　怪也是怪。

　　洛川心里存着事，嘴上可不耽误，好一顿大快朵颐。

　　与之相反，季鸿飞基本不动筷子。

　　村长怕自己招待不周，十分惶恐，洛川忙安慰他：“饭菜很好吃，只是这位仙师不好吃饭，只好打杀妖祟。您可别劝他吃饭了，省得我多费口舌，待我吃完，便叫他去打探情况。”

　　村长闻言，忙把殷勤献给洛川。

　　洛川笑眯眯地受了，还不忘传音给季鸿飞：“你且等我再吃一点，今晚还要劳动你辛苦，我替你收些好处！”

　　歪理。

　　季鸿飞听得好笑，但看洛川吃得脸颊鼓鼓囊囊，便由他去了。

　　酒足饭饱，季鸿飞让村长给洛川安排房间，好让他躺着看话本儿，自己则准备在村周探查一番。

　　村长早已收拾停妥，忙领季洛二人过去。

　　房间不大，但胜在整洁，被褥柔软，看着就很好躺。洛川扑到床上，悬空的两脚互蹬两下，便把鞋子除去，又滚又挪，寻了个顶舒服的姿势，摸出一本话本。

　　“你且去吧，快去快回！”

　　这话是说给季鸿飞的。

　　季鸿飞无奈摇头，给洛川递了个枕头。

　　洛川正要捞过枕头，隐隐约约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洛川：！

　　抛开话本爬起来，洛川拉拉季鸿飞：“走走走，先别急着抓鬼，陪我去寻人！”

　　哦不，是寻妖。

　　夜色深沉，只有一轮黯淡的月亮挂在天际，循着空气中淡淡的甜香味儿，洛川一路晃悠，晃到了村外的槐树林。槐树擎着巨伞，遮蔽一方天空，入了林子一片阴惨惨的，瘆人得慌。好在季洛二人都有修为在身，能用灵识窥探周围的情况。

　　进入槐林之中，香味反倒淡了，洛川皱起眉毛，却听到远处有说话声，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白影抱头蹲在地上，呜呜咽咽，旁边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刚入秋的天气，穿一身貂，抱胸而立，声音恶狠狠的：“还不快哭，要我捶你是吧！”

　　那白影瑟缩一下，格外弱小、无助、可怜。

　　“在，在哭了……”

　　穿貂人：“哭大声点！”

　　白影好为难：“我都哭了八天了，呜呜呜呜，尊者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行了！”

　　穿貂人冷哼，特别无情冷酷：“你是鬼，你的嗓子不会坏。”

　　白影无法，只能扯起嗓子哭：“……呜呜呜呜我好惨啊，我死得好惨！”

　　原来槐水村的鬼哭声，就是这么来的……

　　洛川很无语，遥遥地喊：“阿狸？”

　　“呜呜呜呜呜，我死得好惨呐呜呜呜呜呜呜！”

　　饶是白影哭得大声，穿貂人还是隐隐听见了洛川的声音，竖起耳朵，朝这边望来。

　　“呜呜呜呜呜——”

　　穿貂人一拳头砸在白影头上：“闭嘴！”

　　那一拳显然用了灵力，一股甜香弥散，那苍白虚弱的魂体被砸得荡开了，犹如水波，又很快回拢。

　　好的，安静了。

　　穿貂人试探地喊：“洛川？”

　　“嗯，是我。”洛川现身，嘴里埋怨着，“你在搞什么鬼呢，吵得人家一个村子不能安生！”那样熟稔的口吻，透着难言的亲密。

　　季鸿飞嗅着空气中淡淡的香味，猜到洛川要寻的就是这个穿貂人，鬼哭之事暂被抛却，他对此人生出几分好奇，不知他是洛川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