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几个好爹爹》希色

16、第 16 章（修）

　　　 因着不想带郦仲平一块儿走，洛川干脆不回城主府了，省得被他缠磨，只差使小红鸟给郦仲平送去一张纸笺，也不解释，也不隐瞒，只说改了主意，不想带他走了。

　　不提郦仲平得了传信，跌足哀叹，痛惜仙缘擦肩而过。洛川已拉着季鸿飞登上那飞烟赤虹舟，飞向万里高空，驶入袅袅流云中。

　　“去桃山？”

　　洛川捧着话本，斜靠在一张美人榻上，懒懒地跟季鸿飞说。

　　时值七月，还能赶上汁水丰沛，脆甜可口的晚桃。山上清静，洛川喜欢，他不好动，给他买些话本子，他能窝上小半年。如今有季鸿飞伺候着，各色美食招招手就能送到嘴边，他更是乐淘淘，只恨不得钻进深山老林，躲到天荒地老，要是季鸿飞不撕他的话本子那就更是好上加好了！

　　所以早在十里镇的时候，洛川就打听好了要去桃山。若没接到苗熙华的传讯，他此时已经吃上桃山的鲜桃儿了。

　　季鸿飞知晓他素来懒散，虽然有心拉他四处游历，提高修为，却心知他志不在此，终究舍不得勉强。再说，就他眼前这位“多宝童子”，随手一掏就是宝贝，在秘境里足以横着走，真把他带去历练，只怕修为也难有寸进，只能听他一遍遍发牢骚，大喊“无趣，无趣”。

　　回想初见，洛川与他一起误入秘境，不就是这样？

　　季鸿飞神思飞远，嘴角微勾。

　　一只手扬到他头上，话本子轻敲：“想什么呢，不吭声。”

　　没成想竟让他敲中了。

　　洛川有些惊讶，随即支起身子，扬眉问季鸿飞：“你最近是不是惫懒了，竟连我这一书都躲不开？”

　　瞧他那得意的模样，好像在说“看你们天天鞭策我，总算轮到我说这话了”！

　　季鸿飞把他的心思一览无余，只以沉默相对。

　　洛川见他不吭声，更来劲了，把书一扔，板起脸来教育他：“季鸿飞啊季鸿飞，你怎能如此？身为剑修，你不能只知逞凶斗横，提高警觉，锻炼灵敏的反应也是很有必要的！”

　　洛川眉飞色舞，嘴巴张张合合，说个不停，显然很沉浸于说教中。季鸿飞的坏心思便更难按捺了，只掩藏在那张沉敛的面孔下，以淡淡的语气刺挠洛川：“是这个理，只是眼下并无对手，不知洛川你能否跟我喂招……”

　　不等季鸿飞把话说完，洛川已经彻底支棱起来，大声否决：“不可以！”

　　室内便陷入了沉默。

　　半晌，季鸿飞轻叹一声：“你啊……”

　　笑意藏在眼底。

　　见季鸿飞没有反诘自己的意思，洛川松了口气，戳戳季鸿飞的肩膀，给他出主意：“我是音修，身法不济，帮不了你。但我们很快就到桃山了！你可以在山上捉雀儿，捉了放，放了捉，不是很好的训练么？”

　　季鸿飞捉住他作乱的手：“捉了放，放了捉，岂不是白费力？不如今日捉雀，明日逮蛇，填你的五脏庙。”

　　素来好吃的洛川闻言，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那个，季鸿飞，我娘曾经说过，专业的事儿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干，你说是吧？”

　　吃过季鸿飞烤的黑炭红薯，洛川对他的厨艺已经没有半点信任了。

　　“不过我们可以这样！”洛川一拳击在掌心，兴致勃勃地跟季鸿飞说，他要是捉了雀子，逮了蛇，可以送到山下的食肆，交给手艺最好的大厨来做，如此定不会辜负这新鲜的食材——对于美食，洛川向来是想法多多。

　　三言两语间，便把季鸿飞的身法练习安排上了。

　　洛川又继续设计：“听说桃山还有一挂瀑布，从陡壁上悬下来，水多又急，你若是赤身裸体，立于瀑布下练剑，重心肯定越练越稳，臂力也会大增！”

　　季鸿飞见他兴致勃勃，只觉无奈：“话本里瞧见的？”

　　洛川搔搔脸，没说话。

　　这就是被说中了。

　　季鸿飞抚弄他柔顺的头发：“那些都做不得数，我们宗门自有修炼之法。”

　　洛川却不死心：“我瞧这些法子都挺好，你不试试怎知道不成？”

　　他看书里那位武侠奇才，于林中捉鸟练习身法，轻若飞鸿，于瀑布下溪锤炼体魄，稳若泰山。重点是飞溅的水落在蜜色的肌肤上，从飞扬的剑眉到冷峻的下颌，再到脖颈、锁骨、胸肌……洛川看的时候代入季鸿飞，想象季鸿飞在瀑布下练剑的样子，想得脸颊通红，差点冒烟儿。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会被季鸿飞看穿的！

　　小古板儿要是知道了，该有多得意，还要假模假样说教他，那些话他可不爱听。

　　洛川便哼哼：“反正去了那里我要长住！等你在瀑布底下试过，你就知道好处了。”

　　长住？

　　桃山清静，只有他们两个，旦夕相对，他必能让洛川更爱他几分。

　　季鸿飞眉头抬了抬，藏住欲漾未漾的笑意。

　　只道：“你若喜欢，那便长住。”

　　飞烟赤虹舟快若流星，洛川却嫌飞快了眼晕，看不进去话本，只让飞舟慢悠悠地穿云拂雾。饶是如此，半日功夫，也已望见桃山不远。

　　洛川趴在舟沿，天上偶有飞剑穿梭，快如闪电，他的舟只慢悠悠的。季鸿飞给他拿来枕头，好让他垫着下巴，他嘟囔一声“我才没那么娇气”，却把季鸿飞的手臂拉去，用脑袋压住，蹭蹭，眯眼享受高空难得温柔的风。

　　这时候的洛川，就像一只懒洋洋的狸奴。

　　季鸿飞看着洛川，动也喜欢，静也喜欢。

　　“嗯？！”忽然，猫儿眼睁得老远，腾地坐直了身子。

　　季鸿飞皱眉，警惕：“怎么了？”

　　洛川耸了耸鼻子，又耸了耸，眉头也拧起了疑惑的结：“你闻到……算了，我们下去看看！”

　　早知道洛川是这般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左右去桃山也就是图个消遣，季鸿飞便纵着他。

　　不过洛川闻到了什么？

　　季鸿飞轻嗅，并无所获。

　　寻到一处平阔之地，飞舟缓缓降落，远方点点黑芝麻粒冒出来，随即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好多人啊！”

　　洛川惊叹。

　　“他们过来干什么？”

　　季鸿飞把灵识放出，确凿是些凡人。他也判断不出这些凡人作甚，只是眼看着飞舟下落，灵气逸散，这对修者不算什么，于凡人却过于霸道，那些凡人倒是无知无觉，仍狂热而执着地往他二人眼前奔。

　　灵风忽住。

　　原来是季鸿飞小施术法，用无形的罩子将飞舟笼住。

　　洛川若有所察，笑看季鸿飞：“仙师心善！”

　　季鸿飞瞥他一眼：“又调侃我。”

　　“不不，”洛川摇头，言之凿凿，“是欣赏！”

　　修真之人，逆天而行，心无旁杂，只求破界飞升，往往把那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奉为圭臬，修得傲慢，修得无情，那是洛川所厌烦的。

　　要洛川说啊，修仙修仙，若修得连爱憎恶都抛却了，哪里还是自己？他就喜欢有人情味儿的季鸿飞，喜欢他哪怕强大到一剑能破山河，还对凡世俗人温柔以待的模样。

　　想到这儿，洛川深觉自己该记一大功。回想他们初见那会儿，姓季的小古板儿可不似现在这般，剑宗首席，冷淡疏离，那人情味儿他自己至多守住了一半，哼哼，还有一半都是仰赖他调|教出来的！

　　洛川正得意间，飞舟落了地。

　　季鸿飞拉着他，才下飞舟，蜂拥而来的凡人已经乌泱泱跪了一地，连连叩拜，呼声如潮：“老天保佑，山神显灵了！山神显灵了！”

　　洛川一脸懵。

　　只听为首的老人把脑门磕得哐哐响，嚎得也尤为大声：“山神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我们常年供奉山神，诚心诚意，还请山神为我们祛除鬼魅！”

　　洛川：“……”

　　不是，你们见过从船上下来的山神？

　　你们供奉的山神是两个么？

　　敢不敢抬眼看看人再拜啊！

　　这边拜得正热闹，又有一个青年男子跑来了：“来了来了，香纸端来了！山神大人您吃好喝好！”

　　嗬，好大一盆香纸，把铁盆边沿都烧红了，也亏得那个青年不喊烫。他端着沉甸甸的盆，跑起来还是很快，股股黑烟笼在他脸上，倒像个鬼似的，黄纸被带起来的疾风刮飞，配上众人的哭嚎，无端瘆人。

　　洛川觉得他们比较像鬼。

　　正腹诽着，忽听季鸿飞轻笑一声：“原来是闻见了香纸的味道？山神大人。”

　　洛川无语：“……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