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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向阳而去(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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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幼清一如往常的七点起了床,简单收拾了下,正要推开门去农贸市场,却发现门前坐着亓初。
他似乎早就起了床,冷的都吐不出热气,只站起身,看着周幼清挎着篮子,便说和她一起去。
周幼清不动。
亓初淡淡笑了:“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周幼清实在看不懂这个孩子。
一老一少就这么无言的去了农贸市场,熟识的老板都是第一次看见亓初,不由寒暄着问起着身份。
说是孙子时,周幼清看了眼亓初的神色,他只是挂着礼貌的笑,没摇头也不点头。
那老板笑:“哎哟,长得可有点像你家女儿。”
周幼清下意识的否认。
旁边人立马拉了拉她,那老板回过神连忙带着一点歉意的说道:“不是,我不是说知了。”
周幼清这才愣了愣,明白她说的是宋知更,只说了句:“哦。也不像她啊。”
旁边一个老板接了话茬:“就是,哪像啊?我看倒是觉得像你家知显,那眉毛,那眼睛,像的。帅的哦。”
周幼清听着,不由看了过去,亓初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他正抬手拢了拢厚重的围巾,遮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额角的伤口不算小,血红的口子还晾着。
她左右看了两眼,心想——也不知道这句到底是不是客套话。
可也是因为这个念头,她才猛然发现自己想不起儿子的样子了。
而亓初看到周幼清的神色时,那笑意淡了淡。
两人回到家,周幼清收拾了菜,就去了宋知了的小房间清扫,她拿起宋知了的照片看了许久,这才发现那相框的条纹已经被她磨平了。她放下相框,猛的出去,在家里翻来覆去的寻找着什么。
屋子里的犄角旮旯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走出房门的宋汝贤问她。
周幼清却不回答,口里只念叨着“去哪儿了去哪儿了”,额角都冒出了汗,衣领也被打湿,可仍旧是不停的翻找着。
宋汝贤被她吓到了,拉住她:“幼清,怎么了?”
周幼清没挣脱开,便问他:“知显……知显多久没回来了?”
宋汝贤一愣,看了眼站在门口的亓初,皱起眉来:“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我就是——你记得知显的相片在哪儿吗?我明明记得放在这儿的……怎么就找不到了。”
宋汝贤听着,皱起眉,仍是拉住她:“别找了。”
周幼清一愣,随后看着他,问道:“你还记得知显的样子吗?”
她很认真的看着丈夫,可是眼前的丈夫只是愣了愣,随后沉声道:“别提他。”
周幼清没再说话,只是一把推开了他,自己也踉跄了下,磕在桌角,疼的脸色一变。
宋汝贤一看,预要扶她,却被她抬手止住。
周幼清的脸色似乎恢复了平时的那种冷漠,她看向门口的亓初,问道:“他为什么不回来,你知道吗?”
站在门口的亓初看着他们,又似乎在审视这个家——心心念念死去女儿的母亲,虚伪封建的父亲,离家出走的儿子,还有一个“杀了人”的养女,他们明明知道空心的里子,却仍旧撑着面上的平稳,病态又冷漠。
他轻轻嗤笑了一声:“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良心发现,羞愧难当,没有脸回来见二老?”
宋汝贤的神情已经难看的很了。
周幼清捂着自己的痛处,仍是看着他。
亓初的笑带着一分嘲讽:“又或许,是因为宋知更拦着那个身负债务的垃圾,不要来打扰二老安逸的养老生活?”
那双琥珀色的眼扫过神色各异的二人,淡淡的笑了笑:“再或许,他实在、实在、实在不想再看到羞辱打骂他的父亲和心心念念只想着女儿的母亲吧?毕竟这个家,还真没有他留恋在意的人了。”
周幼清却没有半分迟疑,只是突然向着他问道:“那你呢?你会离开这个家吗?”
亓初愣住了,他看着周幼清,似乎被她那双漆黑的眼镜给摄魂了般,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宋知更的眼睛。
他决定要做一个交易。
良久,亓初轻声回答:“不,我不会离开,我会为你们养老,为你们送终,甚至在每一年的清明节祭祀日为你们上香烧纸,我会做好作为子孙该做的一切义务。”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宋汝贤的身上:“甚至,成为你们想让我成为的样子。”
“可这不是什么出于血缘关系的维护,又或许是应付法律的责任,我所做的一切单单只是因为宋知更。”他的神情淡然又坚韧,似乎真的在作什么宣誓,“我要承担宋知更所有的责任,我要让她也远离这个家,就像离家出走的宋知显和自杀的宋知了——”
——也像那一生的“亓初”。
亓初笃定的说:“我要她离开,要她没有任何顾虑的离开。”
他顿了顿,似乎深呼吸了一下:“所以,你们是要选择谁?”
站在不远处的宋汝贤似乎被他的话吓到,在碰到那双琥珀色眼睛时,他不由退后了两步:“你疯了。”
——你就这么喜欢她?
亓初就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宋汝贤。
宋汝贤这么看着,突然就想起了当年自己的儿女也曾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那样执拗的站着,在下一秒就会歇斯底里的与自己对抗,甚至做出一切不可思议的事。
——这是怎么了?他们怎么都要做出这些可怕的事?是谁错了?
宋汝贤心底生起一丝对于未知不可掌控的害怕,这份害怕自从经历知了去世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
可这份害怕在下一秒压在心底,他在脑海里如此回答了自己。
——是他疯了。
——是他们都疯了。
——这些年轻人狂妄又无知,他们在犯错,一步步的靠近深渊。
——我得救他们。
这些念头让宋汝贤站定了,他看着那个少年,开了口:“小初,你需要帮助,我会帮助你。”
这样的宋汝贤,似乎浑身都散发着长者的智慧和坚定,让人不得不信服。
亓初沉默了下来,他看着这个长者,突然就明白了过来,或许当年宋汝贤就是用这样的姿态成了宋知更的救世主,他指出了方向,便是宋知更不惜一切到达的朝拜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