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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异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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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征努米底亚的法老染上疟疾,病逝于军营,消息从努米底亚传出,席卷了埃及。举国哀恸。二王子赫图斯马上下令埃及军即日撤回。去时坐在战马上野心勃勃的埃及王,现已成了灵柩中毫无生气的一具尸体。埃及军撤回的同时,努米底亚的内乱已差不多平息。大王子在兵谏中不知所踪,生死不明。三王子霍特理所当然地加冕为王。
经历了王宫兵变与法老逝世的王城底比斯,已不如往昔般人声鼎沸。王宫内的祭祀们匆忙准备着法老的人形棺,工匠们连夜打造着还未完工的陵墓。
议事殿中,几位将军低头肃立在两侧。赫图斯神色肃杀地看着跪在前方的霍瑞,黑目中滔天的恼意令人生怖。狄鼻尖上渗出了点点冷汗。霍瑞已跪了许久了,殿下仍是一言未发。再这样下去……狄偷偷摸摸地瞥向一旁的特斯,想让他想想办法。特斯见状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在赫图斯眼皮子底下耍小动作。谁料狄毫无眼色地继续骚扰特斯,特斯额头上的青筋一蹦……
“你们两个干什么?”瞥见两人的异动,赫图斯低喝了一声。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看了一眼仍是一言不发跪在前方的霍瑞。“你以为让她去亚述我就没辙了?我还未加冕,羽翼未丰、根基未稳。所以你料定我不会大张旗鼓地去亚述要人?”赫图斯语速渐渐加快,语气却越来越冷硬。
“属下不敢。”霍瑞躬身,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
“不敢?”赫图斯一声冷哼,“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他走上前去,刚想说什么,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殿下,在亚述边境西帕村发现曼哈夫的踪迹了。”士兵刚说完赫图斯的脸部表情就开始风云变色。他挥了挥手,示意士兵退下。
“西帕村……”赫图斯皱眉,心中没来由地有些不安。安娅也去了亚述,若她选择穿越西奈半岛,沿着大绿海(地中海)一路北上,接着越过幼发拉底河进入亚述国境这条路线。那么途中势必会经过西帕村……
“霍瑞!”赫图斯一声暴喝,几步上前拉起了他。
霍瑞也是一脸的不安,曼哈夫出现在亚述是他万万没料到的。“属下该死。请殿下责罚。”霍瑞脸色有些泛白,若是安娅落在曼哈夫手里……
“安娅走的是哪条路线?”赫图斯紧抓着霍瑞的手指指骨突出,微微泛白。
“会经过西帕村。”霍瑞低头不敢直视赫图斯喷火的双眼。
赫图斯闻言手上一松,霍瑞跌跌撞撞的往后倒退了数步。
*
亚述都城尼尼微
烈日下,高耸的城墙俯临着底格里斯河,大小商船拥挤在河边的码头上。
在亚述待了三天的安娅决定离开。她根本听不懂阿卡德语,也不准备去学着听懂。怪异的发音使她连试着学一学的勇气都没有。留在语言不通的地方着实痛苦。她决定慢慢返回埃及,去孟菲斯。那里离开底比斯有一段距离,赫图斯也绝不会料到自己会留在埃及境内。
安娅牵着一匹费力购得的马匹,从城门口慢慢往外走着。还未走出城门,却突然与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擦身而过。尼尼微街道熙熙攘攘,行人间的碰撞也是常事。但安娅却奇怪于这男子实在是面善。不由倒退一步,侧身一看。
这一看之下顿时惊得遍体生凉,忙低头往人群中蹿去。
那人居然是霍特。
安娅低头挤在人群中躲躲藏藏。霍特,前几日才加冕的努米底亚的君主。埃及与努米底亚刚刚易主,各国都在暗地里关注着这两位年轻君主的动向,在这个敏感的时期身为努米底亚王的霍特来亚述是为的什么?是赫图斯让他来找自己的吗?这个念头在安娅脑中一闪而过,但马上被否决了。要找自己大可以派人暗地里进行,用不着劳驾身为一国之主的霍特。
那他来亚述是……安娅心中一惊,猛地抬头望向霍特,却发现霍特早已停住了脚步。此时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娅。显然早已发现了她。
“你干什么!”下一秒,安娅就被霍特的侍从架上了马。
“放肆。居然敢这么我说话。”霍特一把拉过一脸惊怒的安娅,“身为小妾你是不是跑得远了点?”
“什么?你……”安娅瞪着眼睛,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霍特用胳膊夹住了脖项。
“给我把小妾扶上马。”安娅就这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被架上了马车。
亚述的民众见状都停下来脚步,惊讶地看着这一出突发的闹剧。
霍特看着安娅莫名愤怒的眼神,嘴角渐渐翘起。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看来这次来亚述收获会很大。
此次霍特秘密前来,显然已与亚述王通过信。因为一行人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座离王宫不远的豪华府邸。安娅心中暗惊,已有些确定了之前自己的猜测。
“你怎么会在亚述?”关上殿门,霍特皱眉看着安娅。见她冷眼看着自己不说话,霍特笑了笑,“之前的话是我冒犯了。但你要体谅本王,总不能在尼尼微公然抢人吧?可换做是我的小妾,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霍特看着安娅,表面故作无事。心中已经疑窦暗生。是赫图斯让她来的吗?自己还是慢了他一步?看着沉默的安娅,霍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我早与他闹翻,他本要囚禁我。是霍瑞趁乱放了我。”看着霍特越来越差的脸色,安娅已可以断定此次他来亚述的目的。心中不由暗骂倒霉,自己怎么会这么巧地撞到他枪口上!
“你刚才牵着马匹是要走了?离开亚述后想去哪儿?”霍特试探道。
安娅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一笑,“原是准备去西奈,你也知道我不懂阿卡德语。在亚述日子着实是过不下去的。但既然遇见你,那在你府邸蹭住几日应该问题吧?”安娅有些紧张的捏紧了双手,若是自己的猜测没错,那她现在根本就跑不掉。不如就先稳住他,之后再见机溜掉。
“当然没问题。”霍特眼神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安娅一直住在霍特的这座府邸内。该吃该喝的一样不漏,丝毫看不出一丝拘谨。渐渐,霍特似乎放下了警惕。
终于,在一日深夜,安娅从霍特侍从的嘴里打探出他去了亚述王宫,今晚可能不会回来。心中一阵狂跳,当下决定今晚就走。拿起早已打包好的包裹,不敢走正门,她从西南面较矮的围墙翻身而出。
刚落地,就被一阵火光刺痛了双目。
霍特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安娅眼睛一眯,随后遏制着狂跳的心率故作无事地勾着嘴角看着他。
“还是那么聪慧敏感。安娅,你果然没令本王失望。”霍特冷笑,语锋一转,“我说这几日怎么如此与我套近乎,原来打得是这主意。”
“你又何必这么心急?在这个敏感时期你是不是该收敛收敛你的野心?”安娅微微挑了挑眉,一句废话也没多说。
见她如此开门见山,霍特脸色登时有些不好看。看来她早已看出了此次他来亚述的意图。他容色一敛,承认道,“凭他弑父杀兄的狠绝与野心又怎么可能只拘泥于埃及境内?我怎可能什么都不做任他宰割?”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么坐上这王位的了?你的父王与兄长的下场又好得到哪儿去?”安娅有些鄙夷地看着他,心中暗道,这一丘之貉终于也开始狗咬狗了。
霍特呼吸一窒,几乎是恶狠狠地开口道:“你说得没错。所以我才更了解赫图斯,了解他的野心。”
安娅暗自冷笑,在这些从小就在王宫中学习怎么算计对方的王子来说,当然不可能有永远的盟友,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你扣下我无非就是想对付赫图斯吧?但他的野心岂是我一个女子能左右得了的?你不要打错了你的如意算盘!”一想到自己将再被搅入没完没了的争斗中,安娅脾气也变得有些暴躁。
霍特无声地笑了笑,神色间闪过一丝了然,“我说了,我比你了解他。”
MD!看着他满脸的得意与势在必得,安娅在心中臭骂一声。
“恐怕你留不下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安娅跨前一步,对着霍特灿烂一笑, “先前你对我评价那么高,我也不能令你失望了是不是?”看着霍特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她在心中暗自捏了把汗。
“若是今日我出不了尼尼微的城门,你与亚述王结盟的消息不日就会传到埃及赫图斯耳里。虽然你的大批精锐仍留在王城内,但无人把持大局还不是一盘散沙?又刚经历过王宫内乱,民心不稳。赫图斯这时端了你的老巢岂不是正是时候?”看到脸色骤变的霍特,她平稳了一下心神继续道,“你来时未看到旁人,就料定我是只身前来亚述?”
霍特阴晴不定地看着安娅,似乎正在咬牙切齿,下颚绷地死紧,
“或许你可以试着向亚述王建议关闭城门,搜搜看另外一个埃及奸细到底躲藏在哪儿?前提是亚述王有信心这一摆明与埃及交恶的举动不会传入埃及境内。”安娅面无表情地建议道。
霍特脸色已然大变,心中惊疑,却不甘就这么放弃到手的一张王牌,“你是想借此脱身。告诉你,本王不会相信。”
安娅心中也有些犯怵,但看着霍特已经有些动摇的神色,她赶紧卖力地装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来,“不信的话大可以和我赌一把,看看最后你费尽心思得到的王位还保不保得住?”
霍特抿唇看着安娅,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无奈安娅的脸皮已被曼哈夫训练得犹如一张人皮面具,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
“怎么样?赌不赌?。”她挑眉。
霍特看着安娅没有丝毫破绽的神色,心思百转。前几日进亚述王宫,他从亚述王口中得知这几日并没有埃及的使臣来尼尼微,那么安娅是还未来得及进宫与亚述王商谈结盟的事就被自己发现了?他吁了口气,至少在与亚述结盟上他还是快了赫图斯一步。暂且先放了她,自己快速赶回努米底亚。反正最重要的事已办妥。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权衡了良久,他决定放走安娅。
可怜霍特铁了心的把她当做是赫图斯派来与亚述结盟的使臣。可能他死也不会相信安娅真的是逃出来的。
安娅心中长吁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看来在曼哈夫身边做间谍的日子并不是一无是处,什么时候该有什么神色。她已被百炼成精了。
接下来的日子安娅一刻不停地赶往孟菲斯。若是霍特缓过神儿来派人跟踪她,迟早会发现不对劲。到时候自己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救不了自己了。只有赶快到达埃及境内才能脱离危险。
到达西帕村后她休息了半日,备足了粮食与水源,准备再次穿越叙利亚沙漠。早知亚述也不太平,当时她就不应该往东走。
一边抱怨着一边啃着干涩的干粮,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赫图斯与曼哈夫八年政斗已结束,曼哈夫被挤下了王储的座位。法老也如史书记载的那样病逝于努米底亚。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赫图斯即位了,看来历史上神秘的比非尼斯二世是他没错了。
终于知晓了这个历史性谜题,还真是三生有幸。苦笑的同时心中也有些不安,自己在这场争斗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心中明白的很。可并没有在比非尼斯二世传记中看到安娅的名字,中间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存在与那段夺嫡风云被一同抹去了吗?
额上冒出了丝丝冷汗,诡异的感觉再次袭来?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正出神的安娅并没注意到身后的帐篷已经被掀开了一角。一位黑衣男子正渐渐靠近,似乎受了伤,身上血迹斑斑。
当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安娅已被尖刀抵住了后背。她霎时间汗毛集体起立。
“帮我应付门外的士兵。”男子喘着粗气,似乎在忍着疼痛。
被一连串变故吓呆的安娅愣愣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男子见状皱眉,毫不犹豫地朝安娅的手臂一刀划下去。
“啊!”剧痛令安娅回神儿,她扭动着身子想要挣扎,却换来男子的又一刀。
看着男子一连串暴虐的动作,安娅真的害怕了。这是一个亡命之徒。
门外已传来士兵的脚步声与兵器的碰撞声,男子有些着急。用刀抵住安娅的喉咙,咬牙道:“帮我应付门外的士兵。要是敢声张或是使什么眼色,我一定会拉着你一起死。”
已镇定下来的安娅往后仰了仰,稍稍避开了尖利的刀锋,冷着脸提醒:“你身上的血迹洒了一地。”
男子一愣,听着脚步已越走越近的士兵,一时间有些慌乱无措。
“还不快放开我,你这样拿着刀用不着盘问就暴露了。”她抬手拿起了身旁的包袱,抖开里面的衣服,往地上一扔,刚好遮掩住了血迹。
“别耍花样,我不介意多拉一个垫背的。”见安娅如此配合,男子当她是在耍诈。
“把刀收起来。”安娅明白现在的状况,眼前这个亡命徒可什么都做的出来。
男子刚把刀收起,帐篷也被士兵粗鲁地一把掀开了。与此同时,已想好对策的安娅,回身给男子就是一记狠狠的锅贴。男子错愕地看着安娅,不过好在没声张,还配合地捂住了脸颊。
士兵们刚进帐篷就见此场面,一时间都愣住了。
“窝囊废!我叔父千辛万苦从底比斯购得的上好的亚麻布匹,就这么让你贱卖了!你头上长的那玩意儿还算脑子吗?!”安娅犹如泼妇般开骂了起来。
男子面颊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接着马上明白了安娅此举的意图。也非常入戏地低下了头道,“是我的错。请夫人不要再生气了。”
“换来这一地破衣服是要给谁穿?” 安娅冷笑一声,指了指散落一地的衣服,“你家世代经商,到了你这儿恐怕要改行做农民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男子低头唯唯诺诺。
“还敢回嘴!”又是一记锅贴。连挨两下耳光的男子脸色铁青,抬头狠狠盯了安娅一眼。安娅见状在心中死命憋着笑,解气,太解气了。刚才划了她两刀都见血了,这两下耳光还算便宜你了。
“咳咳……”一众士兵看不下去了,其中的士兵头子咳嗽一声以示他们的存在。
安娅转身一看,惊讶地“啊”了一声。仿佛才看到身后站成一排的士兵。
“这是……”安娅瑟瑟缩缩地往后退了一步靠在男子身上,正好挡住了男子身上被血染红的衣服。
男子贴近安娅,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安娅皱眉,感觉左肩的力量越来越沉。她侧头瞥了男子一眼,只见他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显然已是疼得不行了。
士兵头子看了一眼这对夫妻,戒心已放下了大半,例行公事地问道:“你们可看见一个受了伤的男子从这里经过?”说完环视了一圈眼前这个狭小的帐篷,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
见安娅仍是瑟瑟缩缩地摇了摇头,士兵头子不耐烦地点了点头便撤出了帐篷。
男子强撑了一会儿,见搜捕的士兵没有杀个回马枪。终于喘了口粗气,倒地不起了。
安娅皱眉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男子,这个大麻烦该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