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四十 自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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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素被那些带狗的侍卫押过来，见到谛迦，奋力挣出，扑过去就抱住谛迦，躲在他身后，身子兀自发抖：
不妙啊，这么多狗！
谛迦淡淡地望着谛嵘，欲言又止。
“本是家宴，素妹妹还是留下来比较好。”其婳以袖掩唇，眼中笑意盈盈。
谛迦将夙素拉到身旁坐下，然后他低头吃酒，喝的呛了，就咳嗽起来。夙素自然地轻轻拍谛迦后背。谛迦抬眼看了看其婳，其婳却望着谛嵘。
谛嵘叹道：“近来谛迦缠绵病榻，境内极不安稳，慕容氏更是蠢蠢欲动，宫内也颇不安稳，出入不得不大事铺张，严阵以待。”
谛迦低头不言。众人也不再说话。那胖厨子，本来拼命大吃，早已经饱了，看众人沉默，无人注意他，他拿着筷子，下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极其尴尬。
“吃啊！”其婳娥眉竖起。
这胖厨子食量甚好，已扫空了他面前的八大盘，却还有十盘。他闻言，伸长手去，去拿远处盘子。
其婳见他半个身子几乎压在桌上，极为笨拙，不禁掩口失笑。
恰在这时，那厨子胳膊一扫，将桌子一掀，腾空一跃，向谛嵘扑了过去。
谛嵘转身侧过，抬肘就是一击，那厨子生受了一记，居然吭也不吭，借力而起，又一掌向谛嵘的脑袋拍下。谛迦伸手去抓那厨子肩膀，那厨子反脚踢下谛迦。三人顷刻间就斗在了一起。
夙素看的眼花缭乱，就见碗碟翻飞，三人跳上跳下，跃来跃去，一地狼籍。
突然，三人都停了下来，那厨子用筷子指着谛嵘的双眼，而谛迦的手卡着那厨子的脖子。
“放下筷子，我饶你不死。”谛嵘脑门冒出一层冷汗。
那厨子冷笑：“我已经死过一次，还怕死么？”说着，面容渐渐变化，整个脸上墙皮一般，褪了些粉末下来，竟是张轮廓分明英姿勃发的年轻男子的模样。
圣飞扬！夙素连忙掩口：这狼大哥，怎么与谛嵘结仇？
“圣飞扬！”谛嵘愕然，“你怎还活着？”
“你怎会活着？”其婳亦惊异不已，“而且，术法还有精进，居然可以化身！”
圣飞扬冷笑：“恰好走运遇到龙神，保存了一丝精魄，附于狼精之身。今日月缺，是狼精虚弱之时，我反客为主，可惜未能杀了你这个妖孽！”
又是龙神！如此能干的龙神，可为何找不到，更加无法拯救，他爱的那个人？夙素挠头：现在又该如何解救这个冒失的圣飞扬？
“表哥，我放开你，你抓住我，同时放我哥哥，好不好。”谛迦低垂眼睑，声调平和。
“好！”圣飞扬闻言将谛嵘推个趔趄，然后一掌拍在谛迦肩上。
谛迦吃痛跪倒，他抬头，微微一笑：“表哥，对不起。”
圣飞扬提起谛迦，两手卡住谛迦脖颈，一直摁到三丈外的柱子上。一拳打向谛迦面颊。谛迦不躲不避，就在夙素的惊呼声中，圣飞扬的拳头一转，打在旁边墙上，那墙顿时洞穿，砖石簌簌而下。
谛迦依旧宁和淡然，微笑如昔。
圣飞扬再度扬手，一巴掌打在谛迦脸上。谛迦依旧不躲闪。这次飞扬没有手下留情，就听“啪”一声巨响，谛迦净白的左颊，瘀红一片，印上个若大个五个指印，让人赫然心惊。
谛迦微微咳嗽了几声，眼睑下垂，嘴角依旧微微上抿，那样宁静淡漠的眼神，漆黑明净，纯净如孩童。
夙素扶住谛迦手臂，警惕地望着圣飞扬，提防他再次出手。
圣飞扬恨声道：“若晓得今日，当初圣家就不该救你！”
“圣家救他，不过因为他是圣皇后的唯一儿子，假如没有子嗣，王位旁落，影响你圣家声势地位罢了，”谛嵘冷笑，“否则，救人何不彻底，却造就个活死人！”他拽过谛迦，抓紧谛迦肩膀：“年近三十，心智却依旧停在十几岁，无法变老，却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然而总有限制——他可以长到二十岁，但之后每一日，都生不如死！我要多谢你们圣家才对，这样的报复，这样的痛楚，真是十分快意！”
“你这样会抓痛他！”夙素不满地抓住谛嵘手臂。
谛嵘将谛迦一推：“他活着就会痛，这点又有什么关系！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死。他死了，我还有什么乐趣？最好玩的游戏，莫过于看着仇恨的人，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皇上，其实，没有比死，更痛快淋漓的事！”其婳说着，抽出匕首横在谛迦脖上，用力一划，血汩汩流下。谛迦依旧只是眉头微微一颤，依旧宁静如昔。其婳笑道：“圣公子，今日我替你报仇如何？”
圣飞扬皱起眉头，随即哼道：“你拿他要挟我？还是要挟你的皇帝相公？”
“你敢伤他！”夙素这时才反应过来，把眼一瞪，牙都呲了出来，简直要扑伤去咬其婳的喉咙。
其婳冷笑：“我有什么不敢？除了自己，我一无所有。”
“那是你咎由自取！”夙素说着攥紧拳头，就要迎头痛击。
其婳又笑了笑：“我可不介意再杀一个笨蛋。”
谛迦淡淡地望着其婳：“你可以要我的命，可是不能动她。”
如此严重的话……可是谛迦，是爱护我的。夙素抓紧谛迦的衣袖，仰起头：可是谛迦，你可知道，我是夙素？
其婳冷笑：“不要高看你自己，你的命本来就在我手里。”
谛嵘低头喝着茶，一言不发。
“若我死了，你还能得到什么？”谛迦笑着。
其婳“哼”了一声：“别拿死来威胁我！谛柔，还有你这些属下的性命，都在我手。你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你若死了，我拿他们陪葬！”
谛迦皱眉，缓声：“这次，你又想做什么？”
其婳手指夙素：“我要她！你猎不来狐狸，我就要她！她这条贱命，在一些人眼里，还有些价值！”
这样的威胁，不是针对他。他没有任何可以交换的。他所有一切，包括生命，都已经落入其婳之手。谛迦两手合握，手心旋出一颗火球，纯黑的眼眸，被火光映射地分外清澈，他伸手将火球推向其婳。
谛嵘抬头勾动食指。谛迦颓然跪倒，火球脱手，依旧轰向其婳。
其婳闪身躲过，火球撞到墙体，接着弹向其婳。其婳哈出一道水气，化做冰盾招架，同时下令：“给我把谛柔，剁成肉糜！”那火球忽上忽下，但总是不离其婳左右。
夙素见谛嵘勾动食指，不禁大怒，握着小刀就去刺谛嵘手，谛嵘伸手就抓住了夙素的手腕，轻轻一扭，只听“咔嚓”一声，夙素手臂脱臼。夙素伸出另外一只手抓出，谛嵘侧头，头躲过了，头发没躲过，被夙素扯在手心，谛嵘手肘击出，将夙素打飞，撞到墙上，接着坠地。
谛嵘的整个珠冠，和全部的头发，也跟着夙素飞了出去——假发！夙素抬头望去，那假发下原来是细密柔软的绿色短发，和他那阴郁诡谲的绿眸相映，显得极其妖异。
“原来你已经不算人类，你已经和我一样，是不人不鬼的妖物！”圣飞扬讥笑的同时，扶起谛迦。
谛迦手捂胸口，笑容凄凉：“哥哥，非人的感觉，好不好？”
谛嵘冷笑着抚摸短短的绿发：“我是这个世上，第一个不畏惧死亡的帝王，如此俯仰天下，生杀予夺，有什么不好？”
“哥哥，告诉我，你快乐不快乐？”谛迦软软地依靠在圣飞扬身上，嘴角缓缓流下一行鲜血，脸色灰白惨淡，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
这时谛嵘轻轻勾动食指，谛迦突然呛出一大口血，他轻轻拭去血迹，微微带笑的脸依旧平和如昔：“哥哥，告诉我，你快乐不快乐？”
谛嵘缓缓地冷笑出来：“你越痛苦，我就越快乐啊。所以你不要死，你死了，我就会失去最心爱的玩具。”
“可恶！”夙素暴怒。她两只胳膊受伤，还有两只脚，当下一个连环腿踢出。然而谛嵘潇洒地撩起衣衫，一抬脚，就把夙素踢飞出去。
夙素正要撞到墙壁，却碰到一个冰冷而柔软的躯体。那人将夙素两臂一碰，便扶回了夙素脱臼的双臂。然后无数冰箭射出，分刺其婳与谛嵘。
夙素不用回头，也晓得背后是清寒。清寒将夙素一拨，藏到他身后，然后对着谛迦冷笑：“敢情你喜欢的是你哥哥，那么夙素还我。你们三个继续，我们就不打搅了！”说着，将手一摆，变成点点雪花，便要带着夙素隐遁而去。
“不！”夙素抓住清寒手臂，“救谛迦，不然我不走……”这时她眼见谛迦低头抓住银线，猛地一扯，心口鲜血喷溅，血流如注。
夙素惊骇的大叫一声，扑过去扶住谛迦摇摇欲坠的身体：“笨蛋谛迦……”说着哽咽起来，再也说不出话：你，不想活下去了么？
谛迦推开夙素，淡淡一笑：“傻瓜，你什么都不懂。”他一手捂住鲜血淋漓的心口，一手摊开，手心一颗带血的晶莹剔透的灵珠放着月华般清澈的光芒：“这是你的，还给你。不过对于你来说，已经没有用处。因为龙神已经集合数种灵珠，造了一个新的给你。而他，已经如我所愿，陷入沉眠――这是个阴谋啊，夙素！我根本不曾忘记你，因为我根本没有失去记忆。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惩罚龙神而已！”
夙素不明所以。她抓住清寒，泪流满面：“你救他，你快救他，你救了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清寒哼了一声：“死人还怎么救？他的魂魄和你的魂魄一般，无形无质，毫无念力，看来风一吹就会飘散的无踪无迹。何况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谛迦挣开飞扬，抓住旁边的柱子，挣扎着立起身，靠柱而笑：“是啊。虽然拥有非人的力量，可这个身体，只是个普通的人而已。当年我母亲恳求圣族，动用术法，运转天地间的念力，乞求龙神，造出了我的身体。那个昏睡中的昏聩的神，要求我探究天地，以一己之力，在转轮中寻找一个上古就已经存在的灵魂，还要我，在有生之年，做个好人。他的意思，是要我代为支撑天地。那个笨蛋怎么知道，天地早已经脱离了神祗的掌握，在宿命的转轮中，向着莫名的未来飞去。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神。他却给了我，神一般的力量，还有毫无用处的永生……”
清寒和谛嵘异口同声：“龙神本就是个笨蛋。”两人说完，恨恨地对视一眼。
此时其婳用冰盾将火球一挡，打到谛迦身上。谛迦身形罩在火里，却在烈焰之中，莞尔一笑：“强大的力量，有什么用？我一个月时便能叫着父亲，听到父亲的心声。我知道他再也不会爱上母亲，我知道雾姬是他永远的爱人。我运转所有的力量，都无法扭转，而父亲，从此再不看我一眼。他无情地把我丢弃，让我和母亲分开。在遥远的异域，虽然永远强大的幻力，可嘲笑与讽刺，伤害和侮辱，总是无法切断。流言蜚语和凄楚寂寞，可以把人置于死地。我杀了阻碍青衫登基的所有人，然后自以为是的塑造了一个理想中的宫廷。可一个人的翻云覆雨，有什么意思？谁知道我每次运用力量，心口就像炸开一样――我只是个人，这样的身体，无法承载那么强大的能力，还有寂寞。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愤恨龙神。我怨恨那个加诸了无数条件，让我痛苦地活在这个世上的神。接着，姐姐昏迷，我用我所有的力量，都救不回她。然后回国，又看到父王依旧宠幸雾姬……”
“是你，是你杀了我母亲！”谛嵘习惯地勾用手指，试图刺痛谛迦的心。
谛迦微微一笑：“杀人很恶心，我要做那个被杀的人。雾姬也只是个女人，虽然柔弱，可溺爱亲子的心，只要稍稍推动，就动了杀机。她不知道，父亲听说了我在异域的种种，早就想我死去。我想借雾姬的手赌一赌，试图让父亲看到，这个柔弱的女子，也有如此的恶毒。可我却算错一步，雾姬听术士所言，说我将是祸乱宫廷的根源，于是她在掐我时候，借来了圣族的封印。那是神的封印，而我只是个普通的人，于是我死了，死在十四岁，悄悄看望母亲的途中……”
“那时你是只是个孩子！”夙素直觉地维护谛迦。她认定不是谛迦的错，谛迦柔弱腼腆，温柔可亲，绝对不会害人。何况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心智尚不完全。
其婳冷笑插口：“是你母亲用生命与龙神交换，才再度换回你的性命，可你醒来第一件事，却是用你母亲已经失去生命的身体，掐死了她一辈子的情敌，可你却被谛嵘看到，他以为你眼睁睁地看着你母亲掐死了她的母亲，但不晓得另有隐情。不过我都告诉他了。”
谛迦低下眼睑，依旧淡淡地语调：“是啊，一点儿都不错。是我让母亲的身体，杀死了她的情敌。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抚慰，她心中的抑郁与不平。”烈火中，血依旧汩汩地流着，淌在地上，鲜红的一片，和火焰映在一起，分外的妖艳。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四十 自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