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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十年梦已罢 ...


  •   伽罗战战兢兢地起身,脸上泥泪纵横。只是一瞬间,她已和邵追和分隔在两个世界。她想去绝杀阵中找邵追和,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去。

      伽罗失魂落魄,绕着迷林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的耳畔响起了兵铁交击的脆鸣。

      伽罗颓靡的精神一振:会不会是师父?

      伽罗偷偷扒开一人多高的灌木,向声音响起的地方轻步移去。

      兵铁交击声越来越清晰。

      透过一排叶子墨绿,花朵雪白的桫椤树,伽罗看见眼前令人诧异的一幕。

      方圆十里,是一个半天然,半人工的湖泊,湖面平滑如镜。湖泊中的水,是诡异的腥红色,如同佛经中地狱里的血池。

      血池中倒插着无数奇形怪状的残剑,有些剑一看就是锻铸时的败品,有些却是精光暴射的宝剑,但从皲裂的剑身看来,显然牺牲于某场惨烈的对决。

      群剑以莲花的形状插聚,倒立在这汪血池里。每一柄剑,就是一瓣莲花花瓣。由无数残剑聚起的三十六朵莲花,在弦月的明朗清辉下,散发出妖异而艳烈的光芒。

      红莲剑池!伽罗脑海中辉光一闪。还来不及对眼前的胜景发出慨叹,她的眼球又被一幕深深攫住,无法移目。

      血池中最大的一朵莲剑上,静静地立着一名火衣雪发的女子。

      夜风中,女子衣袂翻飞胜火,银发飞舞如雪,她赤足站立在剑尖上,竟似如履平地,丝毫不觉得疼。她怀中抱着一柄清光绝世的长剑,半低着头,似乎在倾听暗夜中某些微不可闻的声响。

      然而,夜风中,除了她自己手腕和脚踝处系的九子铃在铃铃作响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夜风轻拂,扬起她长至脚踝的雪发,原本深藏在银发中的脸,终于显山露水。那是一张清丽的脸庞,不很美丽,却带着一抹绝俗的空灵意味。

      女子的瞳仁,是桃花般的绯色,诡异而美丽。

      伽罗注意到,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焦点。

      女子手中的剑,发出柔和却耀眼的清光,四周寂静如死,只间或可闻九子铃发出的空洞声响。

      倏然间,女子抬头,长剑格向虚空中某一点。

      “锵!”兵铁交击声又破空响起。

      伽罗定睛望去,女子的长剑,竟被另一柄清奇沉重的古剑架住。手持古剑的,是一名白衣黑发的英俊男子。

      男子出现得突兀,且悄无声息。在他没有主动现身之前,伽罗竟没察觉红莲剑池畔,还存在着这么一个人。

      持剑男子露出一个羁狂笑容,反剑又向女子袭去。他的招式时而沉厚霸气,时而飘忽迅捷,招招虽不致命,但却直逼女子要害。

      由于眼睛看不见,女子可以依凭的,只有九子铃的声音。

      无论对方的身手多么诡谲轻灵,但只要是实体,都无可避免地会带起空气波动。无论多么微小的空气波动,都会形成风。

      有风,九子铃就会响。

      只有眼睛失明的红莲隐,才能分辨那些对常人来说,没有什么区别的铃声,其实有着微小的区别。

      这些微小的区别,能够为红莲隐探知对手袭来的角度,和危险所在的方位。它们代替眼睛,为她勾勒出一幅幅流动的画面,让她在对决中窥破天机,立于不败之地。

      红莲隐气定神闲,行云流水般化开阮霜白的攻势,如同春风化雨,流畅自如。

      然,就在红莲隐破开所有攻势,正松了一口气时,耳畔倏然传来排山倒海的九子铃响。

      伽罗转头四顾,红莲剑池周围的桫椤树上,出现了数不清的九子铃。

      阮霜白扬手,这些铃铛在他浑厚真气的鼓动下,发出了震耳欲聩的脆鸣。

      阮霜白以为,这样就可以扰乱红莲隐的视听。谁知红莲隐只是淡淡一笑,丝毫不以为意,清平剑在她手中,清辉婉转如游龙,绚光变幻如惊凤。

      红莲隐的剑势依旧气贯长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阮霜白反被凛利的剑势逼迫,节节败退,满头是汗。

      红莲隐却没有下杀手,挥剑划出一个优美圆弧,桫椤树上的九子铃纷纷零落如雨。

      伽罗仔细看去,每一个细小的铃铛,都被精确齐整地劈作两半,竟像是事先用尺精心量好一般。

      铃声骤停,红莲隐纵身掠上莲剑中心,朝阮霜白微笑,清丽的脸上有猫戏爪下老鼠的神情:“白,这次就只这一点新意么?”

      阮霜白冷汗如雨:“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铃声指引,你却还能行动自如?”

      红莲隐一边摇晃手腕上的九子铃,一边笑:“我听这铃声,不是用耳朵,而是用触觉。铃一动,我的皮肤和血液就能感受到,铃声要说给我听的话,就能通过血脉直接传进心里。”

      阮霜白黯然:“这次我又败了……为什么我苦等十年,却还是得不到清平剑?”

      红莲隐垂下头:“这把剑,不属于你。”

      “那它属于谁?”

      红莲隐抬头,绯色的眼眸清光流转:“它属于一个可以带给天下清平的人。”

      “只要得到清平剑,我也可以使天下清平!”

      红莲隐笑:“白,你身上的杀气太重,你口中的清平,只是以杀止杀罢了。”

      说罢,红莲隐轻点莲足,抱着清平剑向剑池中央的一蓬茅舍掠去。

      这一次对决,她又凯旋。

      刹羽而归的阮霜白,脸上皆是愤愤之色。他刚想回丛林里自己的住处,谁知刚一转身,就一脚踏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

      阮霜白低头,惊得往后跳了一大步。

      他脚下踩的,竟是一个少女的脸!

      被红莲隐劈九子铃的剑气震昏过去的伽罗,此时被阮霜白一脚踩醒,昏头昏脑地坐起来,丝毫没察觉,右脸上已多出一个大大的脚印。

      阮霜白心虚地问道:“你是谁?昏倒在这里想干什么?”

      伽罗虽然昏头昏脑,但是却还没糊涂,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阮霜白:“我都昏在这儿了,还能干什么?”

      伽罗一动怒,突然感到腹中一阵钻心地疼,心中顿时一寒:不是吧!难道自己这么背,竟被那剑气震碎了脏腑么?

      望着少女汗如雨下,面色苍白的模样,阮霜白也是一惊:难道刚才那一脚,竟踩得这么狠?不对啊,他踩的明明是脸,要疼也该是牙,而不该是肚子……

      伽罗的脸益发苍白,嘴唇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淡金色。

      阮霜白抓过伽罗手腕,替她把脉,脉象紊乱,沉浮不定,竟是身中蝮蛇剧毒的征兆。

      伽罗的意识已经陷入混沌状态,她喃喃低吟:“如意绝杀阵……师父……”

      如意绝杀阵!!

      阮霜白如遭电击。

      七年过后,异邪道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紫儿终究还是来了!!

      伽罗醒过来时,木叶缝隙中漏下的,已是璀璨如金的阳光。她四顾一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坚硬的栎木床上,身体仿佛散了架般酸麻疼痛。

      伽罗回头,一张英俊的脸急剧放大,迎面压来。

      伽罗大惊,猛地立起。

      “砰!”冷不防,头被床头大开的窗扇撞上,疼得伽罗说不出话来。

      阮霜白没理会伽罗的痛苦,冷冷地问道:“你是异邪道中人?”

      伽罗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我才不是异邪道中人!我师父还被困在如意绝杀阵里呢!”

      阮霜白追问:“你师父是谁?”

      伽罗道:“我师父叫邵追和。”

      阮霜白挑眉:“儒道三大尊者之一的邵追和?”

      伽罗骄傲地点头。可一想起师父为了救自己,还被困在绝杀阵中生死未卜,她就不由得心中酸楚。

      阮霜白释然:“也对,异邪道再不景气,也不至于要收你这么傻头傻脑的人!”
      。
      伽罗刚要反驳,可腹中又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疼得她蜷缩紧了身体。

      阮霜白道:“你中了蝮蛇剧毒,我没有解药,只能用七宝散缓和毒性发作的时间。若是今晚你还不服下蛇毒解药,那就等着毒发身亡吧!”

      伽罗沉默不语。

      阮霜白以为伽罗被吓坏了,不由得安慰道:“别担心,只要在今晚之前服下解药,你就死不了。”

      伽罗沉默半晌,终于傻乎乎地问出,刚才在沉默中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答案的问题:“我该向谁去要解药?”

      阮霜白没好气地回答:“谁向你下的毒,你就去向谁要。”

      伽罗叹气,往床上一躺:“那我还是不要去要好了,不去,我还能多活一会儿。”

      阮霜白眯起狭长的凤目,一脸奸诈地对伽罗道:“我可以替你去找异邪道的人拿解药。”

      伽罗望着露出狐狸一样表情的阮霜白,只觉得背后有阴森的冷气冒出:“你……你有什么目的?”

      阮霜白手托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伽罗,不怀好意地笑道:“我替你拿到解药之后,你就得归我!”

      伽罗差点背过气去:“你……你休想!!”

      阮霜白鄙夷地望了伽罗一眼:“你那猪脑子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要你当我的仆人而已,看你这模样,长得倒也不寒碜,拾掇拾掇当礼物送人,也不算丢我的脸!”

      伽罗又差点背过气去:“你要把我送给谁?”

      阮霜白脸上的戏谑神情渐渐退去,眼神突然变得凝重而温柔:“我要你去照顾一个盲人,她虽然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可是独自一人毕竟还是太寂寞。”

      伽罗心中窃喜,她已经猜出,阮霜白要她去照顾的盲人就是红莲隐。如果能够接近红莲隐,那她就有夺清平剑的机会!

      伽罗一锤定音:“好!只要你替我拿到解药,我就去照顾那个盲人。”

      阮霜白脸上突然一寒,道:“我派你去,其实也不是单纯地照顾她,我还要你去刺探她的弱点!”

      伽罗眼前浮现出,红莲剑池上白发女子那惊为天人的卓绝剑法,头上直冒冷汗:那样天衣无缝的剑法,能……能有破绽么?

      伽罗又想起师父邵追和,她抬起头,和阮霜白谈条件:“你若能将我师父也从异邪道手中救出,那我一切都听你的!”

      阮霜白淡淡一笑:“没问题。”

      伽罗心中怀疑,冷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以为异邪道那么好对付?”

      阮霜白笑:“异邪道越厉害,我就越高兴。”

      伽罗口中小声嘀咕“真是神经病!”,阮霜白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差点咬到了舌头:“因为我是阮霜白,异邪之王阮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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