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行》罹草

76、密道

　　“你希望我去救他？”
　　翠儿几乎就是闯进来的。她身上衣衫不整，头发散乱，一走进我的院子便直接跪倒了下来，额头触地。“砰——”的一声只将我赫然惊醒。
　　“我只求你去看看他。我不指望你能做什么，但是我求你去看看他。就算你不想看，你也好歹让他看你最后一眼！”翠儿抬起头来，眼睛周围一圈深黑的淤血，像是肿了退下又肿起一样。
　　我看了长芦一眼，她点头离开。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看到她的眼圈，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他一直都想见你。他想见你，这就是他受了这么多折磨还一直活到现在的原因。我求你了！他们打算在你成亲的时候就动手，我怕他要是知道你要嫁给别人，恐怕撑不到他们动手就不想活了！我求你了好吗？翠儿求你了！”翠儿合着通红皴裂的双手在面前举着，“现在就去好吗？就算不为了我，也算是替慕容小姐看他最后一眼好吗？”
　　“我知道了，现在就去，但只是看看，你别抱什么希望我会做些什么。我连自己的人生都被人弄得团团转，你觉得我还能为他做什么？”我皱眉道。
　　刚说完，翠儿便从地上蹿了起来，甚至没来得及拍掉额头上积淤的泥浆雪水，一把拉住我的手从走廊的另一端飞奔离开。
　　她的手在不断地发抖，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已经变得青灰厚重。这和我刚进天山时看到的那个丰满圆润的翠儿已经完全不同了。时间才隔了三年，三年便将一个人改变了这么多！
　　她越走越快，快得都没有顾上从路两边伸向中间的树枝。尖锐的树枝在她的脸上“唰——”划出了一道长长地口子。
　　原本想说走慢点，只是她的紧张就像能传染一样从那冰凉的手心传到了我的身上。我惶惶不安地回头看着自己踏在雪地上的脚印，一时间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双脚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跟着翠儿仓促的步伐跑动了起来，在雪地表面剔透的薄冰上踏出刺耳的响声。
　　这一条去厨房的路，漫长得竟然像是我小时候在海岸上追逐海平面上最后一道夕阳的余晖，怎么都找不到头。

　　蓝姑早已在门口等候，一脸坚定地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里透出一丝慌张。
　　“我给你们看着入口，走进去千万莫要乱碰任何东西，知道么大小姐？”蓝姑道。
　　“知道了。”
　　她转身走到厨房外面四下里看了看，又赶忙回来，将门带上。
　　“不锁上么？”
　　“那样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蓝姑道，“翠儿，大小姐的安全交给你了，万一有什么差错，提头来见我。”
　　“翠儿记住了。”
　　蓝姑紧紧地盯了她一眼，低下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砧板的菜刀上，然后轻轻一转，整个灶台边向墙内陷了进去。
　　再一推，墙和墙之间便出现了一道口子。
　　“进去吧。”蓝姑抬了抬下巴道。
　　我一脚踩在灶台前的凳子上，走上了灶台。伸手扒住了墙隙，将脑袋探了进去，却见到里面有隐隐约约的光线。回头对蓝姑笑了一下，估计也笑得有够僵硬的，然后一脚踏了进去。
　　“大小姐，你等等！”翠儿在身后惊叫了起来。
　　没想到，脚下竟然是空的。
　　一脚踩空，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还要再开一个出口的原因。
　　重重地砸在地上之后，我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好好练练轻功？
　　艰难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只觉得全身骨头就跟散了架似的。两侧是高耸的石壁，石壁上有一道道凹进去的槽，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坑，幽幽的燃着火光。槽在墙上都是倾斜的，灯油从厨房里倒入，一直流到密道里面，将每一盏灯都点燃。
　　但是，这么高的墙，翠儿每次进来都是怎么上去的？
　　刚想到这儿，抬头看到翠儿腰上绑着一根绳，双脚踏在石壁上慢慢地滑了下来。
　　我是饭桶，我肯定是饭桶。
　　“大小姐，你没事吧？”翠儿悬在半空中，回头问道。
　　“没事没事，你快点下来。”
　　秘道中蔓延着一股烟火味，还夹杂着丝丝淡淡的血腥味。因为知道里面有机关，所以不敢轻易挪动半步。
　　“大小姐，从现在开始请你一定要沿着地面正中间划着的这条线走，万不可偏离，否则我们就再也不用出去了。”翠儿一脸严肃地道。
　　“走直线？”
　　“如果您的轻功有大公子、二公子他们一样好，能凌空滑步的话，自然不是问题。”
　　“我还是走直线吧……”
　　密道越往里走越狭窄，两边的石壁上时不时会多出一些奇怪的孔来。抬头，隔几步便有尖锐的木栅栏排成的排刺悬在头顶，有时便是一块长得离谱的巨大石块。
　　一旦踏出地线以外，这些明目张胆的“暗器”变会袭来，四周这般狭小，完全没有躲的余地。
　　翠儿仿佛早已把这里面的一切摸得熟门熟路，走了约莫三盏茶的功夫，突然间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我问道。
　　“大小姐，你看。”面前时一大片奇形怪状的地砖，有十丈见宽，方方正正。乍眼看去，每块地砖上的图案竟然都不一样。
　　“这是什么？”
　　“回魂阵。”翠儿淡淡道。
　　回魂阵，简直就是要命砖。
　　“看到云噬青龙了么？”翠儿伸手直了直角落里的一块，又往中间指了指，“我们只能从这上面踩过去。否则。”
　　她伸手从腰间掏出一枚铜板，往前轻轻一抛，铜板“叮”一声刚触到地砖，那块砖便迅速陷下，代之一根尖锐细长的钢针从原来地砖所在的位置刺出，约有小腿这般长。同时，头顶、身周四面的墙上齐齐地射出五支箭来，一支攻头，一支攻颈，一支攻腹，一支攻腿，一支贯穿头顶百会穴。箭尾各连有一条锁链，五支箭一经交汇，便立刻缩了回去，地面上的钢针也一样“唰——”地收回。
　　我的额头立刻渗出了汗珠。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道。
　　翠儿不答，仅仅只是一扬下巴，指向那整面地砖。
　　上面零散地躺满石子和铜板。
　　她竟然是一块一块试出来的！
　　我不由得开始动容。
　　“你有这么爱他？”
　　翠儿看着我，眼神飘忽不定，但却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下头。
　　“值得么？”
　　“我觉得值得就够了，因为有他，我才感觉到我是活的，有他，我才感觉到在天山这种冰天雪地里还有人能给我体温能抱紧我。”翠儿道，“值不值是你这样的大小姐才有的选。我从来了这里之后就只是个用来干活的工具，除了他还有谁像他一样把我当女人看待过？”
　　“所以你愿意冒这么大的危险来给他送饭？”
　　“他用我的碗吃饭，用我的筷子吃饭。你知道么？”翠儿笑了，眼神迷离，“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看到她端着空碗离开厨房。
　　十丈见方的回魂阵，若是我平日里能好好习武，现在应该就能轻松从两边的石壁上攀过去了。可惜现在火烧眉毛了，我也只能慢慢一步步挪动。
　　循着翠儿踮着脚尖向前的步子，我只觉得此刻正是如履薄冰。
　　每块砖都只有手掌般大，脚掌不论如何也不能整个落下，且间隔时宽时窄，难以预料。踮着脚尖走了十块不到便觉得腿肚这儿抽得发僵，脚踝发起了抖来。
　　回头一看，才走出了两臂长。
　　不过多时，发现回魂阵正中央的砖块并非按周围的直排而走，而是用方砖拼出了一个太极八卦阵，正怀疑着，只听砖块间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八卦阵中间的罗盘竟然转了起来！
　　“快！大小姐，跳进中间去！”
　　随着翠儿一声惊呼，我慌张失措，猛然一跃蹿进了八卦阵中。
　　只见五枚霹雳火雷“轰——”地一声打在了我方才站的地方。低头看去，自己方才踩的那块地砖上面赫然雕琢着一只灵动如生的火舞凤凰。
　　半晌才回过神来。
　　翠儿踏着方砖一步步向八卦阵走来，吓得面色苍白。
　　“大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赶快走出去吧！”我喘了一口气道。
　　走出这回魂阵，我估计着花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俺惭愧……俺很懒……俺存到现在……俺正在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