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行》罹草

75、骤变

　　世离再也没有来过我的房里。
　　山庄里时常能听到丫鬟们议论他的话语，褒贬不一。那些原本就一直呆在山庄中的丫鬟大半都已知道我与他之间的秘密，只是新召来的那些，还有些各门派带过来的下人们并不了解。天山没有了二公子，也没有任何人敢在这山庄之中提起姚梓殇这个名字。倒是那些年轻的丫鬟们都对这温文尔雅的南宫公子充满了爱慕之情。
　　偶尔有几个大胆的，私下里毕竟还是会拿世离与梓殇去比较。
　　比起臭名远扬的梓殇，世离还真成了抢手货。风流倜傥却又彬彬有礼，唯一一点让姑娘们遗憾的是他似乎太过古板，与人人都笑脸相迎，却从未动过任何一个姑娘一根手指。
　　但这是这古板劲儿，倒成了吸引姑娘们的地方。
　　长芦说，有好多丫鬟私下里打赌谁能先吃到这块肥肉。
　　且听之下我不禁大为咂舌。突然发现世离这般抢手，看来我过去能这么肆无忌惮地霸占他还真是福气了。
　　摇了摇头，不是自己的终归不会到自己手里。他没了我，一样活得好好的。
　　我一边在院子里甩着乌蚕鞭练武，一边对着角落里东躲西藏的长芦道：“这些人也真是的，难道就没人说四师叔和五师叔几句好话么？”
　　长芦窃笑着：“谁说没人说呢！三公子抢手，五公子也很热啊！就是除了四公子没人敢说。”
　　“切！她们都以貌取人，把最好的那个给冷落到一边。南宫再好也好不过常莫师叔，就他对人最好了。”我愤愤不平道。
　　“那就是大小姐你真的不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啊？”
　　长芦摇摇手道：“四公子早就是我家小姐的了！谁敢抢啊！”
　　冷静，再冷静，一定要冷静。
　　“长芦，你家小姐不练武真可惜。”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她的出手，真是快、准、狠样样兼备！”
　　“我家小姐命苦，没人教啊。”长芦叹了一口气道。
　　“吃到了四师叔如月姐算是福分都到了。四师叔除了长得稍不如别的几个师叔外，还有什么不如他们的？”
　　“那是！我家小姐什么眼光啊。”长芦喜道。
　　常莫啊常莫……难怪你最近也是连看都不来看我，原来早就偷偷地抱得美人归了！真是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啊！
　　抱怨归抱怨，心里清楚这终归是件好事。

　　掰着指头算来，应该是三年前离开的东极岛，漫无目的地闲逛到现在竟然已经在悄无声息中过掉了十八岁。
　　这般看的话，梓殇现在也该不惑之年了。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还有个几年可以被折腾，还好爹爹指望能从他嘴里撬出些党羽的下落来，要不然他现在应该已经被抛尸荒野了。
　　不知怎么的，想起他的时候心里竟然泛上一股暖意。
　　以前复笙老说我总喜欢和人对着干，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原谅，三天两头逮着一个惹到自己的丫鬟就变着法子折腾人家。天山山庄里有一阵子就这么被我闹了个乌烟瘴气。
　　一晃，过去这么久了，我竟然都忘了要记恨梓殇了。

　　这两天双脚几乎没怎么踏出过自己房前的小院。
　　屋内进进出出的都是给我来置办行头的丫鬟。也不知道爹爹从哪里拐来了几个裁缝，接手蓝姑的活儿做嫁衣，一天早中晚量三次都嫌不够。刚开始，我倒还有些耐心，该伸手伸手，该站直站直，时间久了就不耐烦了。
　　挥挥手把人都支开，长芦却走了过来。
　　“大小姐，有个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听了之后你自己定吧。”
　　这丫头也开始玩虚的了：“什么？”
　　“三公子在外头站着，他说要见你。”
　　“不见。”
　　“来第三天了，前两天没敢跟你说。”
　　“噌——”从凳子上窜了起来，我盯了长芦的脸足有两盏茶的功夫，终于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来：“就是要这样，做得好。”
　　长芦显然被吓到了，睁着眼睛反应不过来。
　　“那……那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三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见……”
　　我只能恨自己窝囊。
　　话音未落，世离已经推开了我的房门。
　　长芦看了一眼世离便转身向外走去。我一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留了下来。
　　世离看着我房内桌上放着的红缎子道：“这原本是应该我给你穿上的。”
　　长芦脖子一缩，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又不是没给过你选择，反正现在也轮到别人来动手脱了。”我将手中的胭脂盒往桌上一放，侧过脸去对着镜子自顾自地照了起来。
　　镜子里，长芦“哧溜”一下从我的房里消失了。
　　“雨儿，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呢。以为我还不了解你么？”世离走了过来，将两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他透过镜子看着我，白骨微露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他细长的手指侧着，用指甲在我的脸上轻轻地刮着。
　　“你想干什么？”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立了起来，双腿开始发麻了。
　　“慕容程没有这么大胆子敢动你。”世离道，“即使他敢，我也能肯定，雨儿你就算躺在他床上了，你心里想的也一定是我。”
　　他今天绝对吃错药了！
　　毫不犹豫，“啪”一巴掌甩了上去。
　　很遗憾，世离将我的手在半空中截住了。他的手稍一用力便将我从梳妆台前的花鼓凳上扯了过去，凳子应声即倒，咕噜噜地在地面上打着转儿。他顺势用另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
　　“啪！”
　　目标正中。别忘了我还有一只手。
　　世离并没有放手，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靠在他的身上，一抬头正看到他的脸。一道疤穿过他细长的眉。
　　其实刚才打的那一下真的不重，我下不了手。
　　“慕容程不是你的菜。我早晚有一天会来娶你的。”笑容温柔却那么狡黠。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我推开他道。
　　“我要你记得，知道么？”世离退却笑容，认真地道。
　　“要说跟我爹爹说去，跟我说有什么用。等，我不怕等。反正你从来都喜欢善后。在那个什么的，明州。啊对，就是那边。你不是都看到梓殇在上我么？你怎么不把他赶走呢？非得在后头跟这么久。反正我是无所谓啊，最后不还是被你吃到了么？”
　　“我以为那是你自愿的。”
　　“你不知道我被下药了吗？程哥都知道我中了迷药，我就不信你会不知道！”
　　“雨儿，你这是无理取闹！”
　　“我就是无理取闹！我就是无理取闹，那又怎么样？”我推了他一把，“你以前不是很有耐心么？现在不耐烦了？对，我以前无理取闹，那我现在讲理了。我听你的话，我嫁人了。怎么样？！”
　　世离摆了摆手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不和你争。雨儿，你好好想想吧，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说罢转身离开。
　　好好想，我还有多少时间能好好想？
　　没想到世离刚走出门，竟然又折转了回来。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什么事？”我再也不愿看他一眼，没好气地问道。
　　“他马上就要死了。所以雨儿，只要你愿意等，谁也拦不住我们。”

　　世离离开了很久之后，我仍然呆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这是改还是不改，我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他马上就要死了”。
　　梓殇马上就要死了。

　　大老远的中院里传来了长芦的声音。
　　“不行，你现在不能过去！”
　　“凭什么？你让我见她！”
　　“不行！大小姐现在没空见你。”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给我让开！”尖细的声音，是翠儿在歇斯底里地喊。
　　“长芦，怎么了？”我跑到门外喊道。
　　“大小姐，她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

　　2月初会有几天外出，更不及时的，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