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手莲华

1、（一）1、相同任务

　　林可乔将跑车驶出墓场大门，顺着弯道拐上高速公路。
　　这一片墓地据说是风水极好，荫泽子孙，城里许多达观贵人想尽办法将先人棺椁迁居于此。林父虽非显贵，亦能安居于此，全赖他两个女儿所赐。
　　今日不是周末，路上车流不多。林可乔将车速放缓，目光不时溜出窗外，欣赏沿途风景。
　　江南名城，虽是乡间，亦多白墙乌瓦充满水乡特色的建筑，夹在绿树红花之间，看来赏心悦目。倘是不愁生计，在这乡间种种花草养养鹅，应是不错的选择。
　　可惜林可乔自幼在乡间小路上奔波求学，吃够两脚一踩一身泥的苦，对此种生活早已痛恨不已。
　　驶进城中，车流增多，白色跑车夹在红黄蓝黑不一的车阵中，依旧醒目。
　　人行道上有人见到留着齐耳短发的美女开着靓丽跑车从面前一闪而过，不由称羡，暗地道，“不知又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女儿驾车出游。”
　　林可乔自是不曾听到别人的腹诽，一路将车缓缓驶进“紫琅院”的大门，在那标志性雕塑喷泉边绕了一圈后，直接开进停车位。
　　人还没有下车，就听见林太太的声音在楼上方出现，“可乔，别忘了拿妮妮的玩具熊，在后座。”
　　林可乔将车停稳，摘下车钥匙，面上的墨镜亦顺手摘下，露出白皙脸上一双极为秀气的大眼，懒洋洋的应道，“知道了！”
　　探身到后座，将那几乎与六岁妮妮一般高的大熊抱过来，调皮的点点小熊塑料扣的鼻孔，“你呀！你是妮妮的心肝，妮妮呢？是谁的心肝？”
　　半拖半抱的将玩具熊弄进房。林可乔几乎累瘫在沙发上。“真不懂妮妮为何去哪里都要带着它！大热天的累死人！”
　　说着不解气，又在大熊头上拍了一下。
　　“你呀！比妮妮还孩子气！”林太太由佣人扶着自楼上下来。
　　她高血压又风湿性关节炎，屋子里一年到头不能开空调，大夏天的屋中也要门窗紧闭。刚进屋不觉得，坐了不一会，林可乔就觉得全身上下的毛孔在抗议，热得似火烧。
　　“妮妮是小孩子，你比她还小！就会发牢骚！”林太太看可乔拉过一台风扇吹着，赶紧远远的在沙发对角坐下。“去过了？一切都好吧？”
　　“恩，很好。”林可乔郑重点头。知道母亲又在伤感父亲，心里不由感慨。
　　林先生在年轻时常说生女儿没用，羡慕别人有儿子，将来老来可依。林太太同样心理，生了两个女儿好似犯了八重大罪，愧对林家列祖列宗，夫妻两个在乡间走路都是低着头，看到别人生了儿子的洋洋得意，常常暗自叹息。
　　不料两个女儿极有出息，大女儿离了婚后嫁了个日本人，冠了夫姓，一下子落了外国籍，二女儿虽没结婚，但在一家国际知名的建筑公司做设计师，搭飞机如同坐出租车一样乘便，林先生林太太昂首挺胸坐女儿的跑车回乡下探亲，那些左乡右邻的见到他们，都是一脸羡慕的表情。
　　只可惜好景不常。林先生突然查出患了肝癌，女儿女婿延请了很多名医也没能挽回父亲的命。林先生临终前拍着妻子的手道，“这辈子有这两个女儿，我很满足。只是看不到可乔穿嫁人……”
　　林太太一直记得丈夫临终这句话，故此每次可乔回来，都要可乔去看看亡父。
　　可乔见母亲似又要垂泪，赶紧岔开话题，“咦，妮妮小丫头人呢？大熊回来了，她怎么不出来迎接？”
　　“你忘了她每天三点去学钢琴？”林太太瞪她，又回头吩咐老家过来在此帮佣的表嫂道，“去给可乔端一碗绿豆汤。”
　　“小孩子而已！我同可伊当年什么都没学过，现在不是一样很好？”林可乔嘟囔着，把风扇调小一点。
　　“如今哪个孩子不学个兴趣爱好什么的。你倒忘性大，当年同可伊一样闹着要弹琴跳舞全忘了？唉，当年可伊吃过多少苦！幸好松田人忠厚，对可伊又实在好，可伊下半辈子有靠！”
　　林可乔跳起来，“妈！可伊年底就要移民去日本！你最要紧讨好我，才可老来有靠！”
　　林太太一听这话，反倒笑起来，“你爸爸当年最爱说这句！我们这辈人从苦里一路吃过来的，还怕什么？还不是希望儿女生活幸福！”
　　林可乔见母亲笑了，吐吐舌头，“妈，我陪着你难道不好吗？”
　　“你呀！你还不是一样找了个外国男朋友，早晚都离我远远的，我一个人倒清净！”
　　林可乔走到母亲身边搂着她，“妈，那是新加坡，华人多，黑头发黑眼睛。”
　　“松田不一样黑头发黑眼睛！就怕妮妮去了不适应，还要学日文，满嘴鬼子话。”林太太皱着眉，白皙的手按在女儿同样白皙的手上。
　　林可乔骇笑，“妈！现在什么时代了，您还有仇日情节！”
　　林太太亦笑，“我喜欢妮妮。这孩子像他爸爸。可惜……等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回乡下去，找找牌搭子，要多逍遥有多逍遥！”
　　“苏州住不惯吗？”林可乔蹲下来，头靠在母亲膝盖上，“我也不习惯这儿。不知为什么，去过那么多地方，惟独对这里没什么印象。”
　　母女俩正闲话家常，大门响，妮妮一蹦一跳的走进来，后面是松田扶着大腹便便的可伊。
　　见到小姨子，松田微笑点了点头，又喊了声“妈”，领着弹琴后又跳了一路的妮妮去楼上卧室洗澡。
　　林可乔扶姐姐在沙发上坐下，“怎么样？今天我把车开出去，害你们跑路。”
　　“不碍事！医生原说要多运动。你明天就要走吗？”可伊看着妹妹多年不变的齐耳短发，配着她的鹅蛋脸型格外的美。不知为什么，从小学起，可乔就剪这样的发型，无论街市上流行直发也好，卷发也好，她总是一成不变。可是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却一定是注目的焦点。这算什么？个性吗？
　　林可乔也真适合这个发型，尤其她眼睛弯弯一笑的时候，弯成月牙型，真的很美。
　　“李秘书说帮我定机票。姐，母亲多亏你照顾。”可乔低声的，真心的道。
　　“一家人，说什么见外话。”可伊拍拍妹妹，“你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才是真的。对了，刚才我和松田商量过，不打算卖这房子了，找人租出去，每年的房租给妈做养老，好过我再从日本汇钱回来。”
　　林可乔看看母亲，老年人渴睡，林太太已在闭目养神，“打算好了吗，年底就走？”
　　“松田在这里的项目已经完成，他父母也说妮妮快上一年级，早点回日本，适应快些。我反正无事，在哪里都一样。再说这个又快出来了，等生了做完月子差不多到年底。”
　　可伊看可乔轻手轻脚给母亲盖上薄毯，“你和泽宇现在怎样了？”
　　可乔轻轻皱眉，“我没打算那样早结婚。”
　　可伊轻呼，“还早！我像你这样大，妮妮都两岁了！你还想单身到何时？”
　　“姐，你幸运，之前家明对你不错，后来嫁了松田，人又好，家世又好，安稳做日本太太，不用工作。我若洗手不干，谁养活我？”可乔轻笑。
　　可伊像听天书，“你不是同泽宇已订婚？难道他想反悔？”
　　“不，他没想反悔，我想。”可乔小小声。结婚，生孩子，唉，想想都头疼。
　　“结婚恐惧症？”可伊摇摇头，扶着肚子站起来，小宝贝在里面踢了她一下，可能是刚才走路太急，现在有点不舒服。“我不管，你最好过了妈这关。老爸的遗言就是看你穿婚纱，你想不嫁？根本没得商量！”
　　“我明天就走了！”可乔嘟嘴，一副小女孩模样。
　　“我看你逍遥到几时！”可伊一边瞪妹妹，一边往楼上爬。

作者有话说

　　呃，基本三天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