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HE战士》玻璃纸之夜

8、第八章

　　唯一的难点解决了，接下来就是重启祝福。

　　羽染摇光转头问虎杖悠仁借来咒具，眼睛也不眨一下，直接往手心重重地一划，深到隐约能见到骨头，鲜血转眼溢了满手，还不停跌落下来，染红地面。

　　他的果决让惊得三人有点说不出话。

　　“每到这个时候，我的血都很管用，”他开口，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许多，透明的脆弱感一览无余，声线里有微妙的颤抖，“……我们走吧。”

　　伏黑惠不禁多看他几眼，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五条悟说过的话来。

　　——“因为那个少年一次都没有问过‘那是什么’，不是么？”

　　每到这个时候，是每次都会碰上这么多妖怪或者咒灵的时候吗？所以每一次都要这样，像是把刀嵌入骨骼那样深深的划伤自己吗？

　　正如少年自己所说的，他的血的确十分管用，黄泉丑女避之如蛇蝎，硬生生地在妖魔之海里开辟出一条道路来，那种奇妙程度能媲美传说中的摩西分海。

　　羽染摇光听到他们的交谈，弯了弯唇，就是这样的小动作也显得力不从心：“……摩西分海的场景比这个壮观很多倍哦。”

　　他的纠正像是信奉宗教的信徒在为先贤辩护，三人直觉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不想让他在这种话题上纠结，于是说起了别的。

　　疼痛会麻木神经，用大团大团混混沌沌的东西塞满脑子，让人分不清天地和时间，浑浑噩噩，等待一个终结的时刻到来。

　　连众神之母都能够杀害的火焰正在身体内雀跃，以致于每一秒都成了煎熬。

　　每到这种时候，只需要忍耐就可以了，从灵魂到思绪，抹杀自我般的忍耐，直到习惯为止——以前到现在，向来如此。

　　随着时间推移，少年的气息一步步萎靡下去，伏黑惠顾不上什么咒力消耗，全力操控满象加快速度，钉崎野蔷薇则和虎杖悠仁一起，一面警戒，一面陪聊。

　　三人各怀心思，没留意到一簇薄透的阳炎顺着满象曾经走过的痕迹缓慢燃烧起来。

　　羽染摇光拿起咒具想要给自己的掌心划第二刀时，被虎杖悠仁摁住了。

　　思维前所未有的混沌，平时巧舌如簧此时蹦不出只言片语，只能睁着一双眼睛，困惑地看着这位救过他两次的粉发少年。

　　“现在就足够了，你不需要这个。”虎杖悠仁也以平静的姿态回视那双眼睛，并拿回了屠座魔，“伏黑，快点。”

　　哪怕它的金色此时空洞无比，任何生命在其中都无法留下痕迹；哪怕它色彩疏离，遥远陌生到了人类无法触及的地步；哪怕它里面盛满了毫不在意和一意孤行，他仍旧在里面找到了一丝落寞和自嘲。

　　他意识到自己得阻止一下。

　　满象撒开步伐，羽染摇光被晃了下，转头咳嗽起来，喉咙里的腥甜一浪高过一浪，因为负面翻倍的影响，咽下的动作都变得困难无比。

　　鲜艳的颜色顺着指缝簌簌落下，在他的卫衣上留下深色的痕迹，本人竟还有闲暇轻笑：“这下好了，不用再切一刀了……”

　　又一次被直接击中了。羽染摇光心想，血只是重启祝福的引子，他想给自己第二刀是因为内里太痛了，若是外部的伤口加深，可以转移部分注意力也说不定。

　　满象几乎跑出了生平最快速度，简直就是象中兰博基尼，所到之处填陆踏海，最后一个漂移，成功地让几人脸都绿了，脑花被摇匀了一半。

　　这一路奔驰，虎杖悠仁的手一直小心扶在少年的脑后和后颈那一块区域，一方面是让他好受一些，另外一方面是留意他的状况，别被呕出的血呛到。

　　雾气显然散去了一些，从先前的能见度不足一米，到现在能勉强看到五米开外，证明他们已经在边缘的位置了，立马就能出去。

　　“马上就能出去了，你——”

　　伏黑惠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同时迷茫起来的还有钉崎野蔷薇。

　　羽染摇光又咳嗽了一声，从他蹙起的眉头就能看出他并不喜欢自己浑身是血，黏糊糊的样子，染上艳色的苍白手指在空中比了个手势，伏黑惠的满象长啸一声，兀然消失在百鬼夜行的雾气里。

　　虎杖悠仁第一个落地，左右伸手一捞，脖子往前一拱，把自己作为缓冲，居然就这样硬生生接住三个人，身手敏捷得不像话。

　　少年闷哼了声，额头沁出绵密的冷水，脚刚沾地，一个牌子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虎杖悠仁安置好两位同学后，回头发现他对着那牌子在发愣，那是一块木牌，形制与常用的名牌相似，上面写着“羽染”两个字，看得出主人十分爱护，质地圆润。

　　“沿着这里一路往外，你们就可以出去了。”少年盯着木牌，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说得极慢，他倒是直接省略试探的环节，“——你不问我吗？”

　　虎杖悠仁偏头想了想：“因为你没有敌意。”

　　如果有敌意的话，就不会割掌洒血带着他们突围了。

　　良久，少年才颔首，重新开口：“那当然，我的敌人只有一个。”

　　我的敌人只有一个，所以不会和你们为敌，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是安全的，你可以放心。

　　虎杖悠仁脑海中浮现出这个等式，他走过去，一边准备捡起那块木牌，一边叮嘱：“揣好一点，别掉了。”

　　毕竟少年的手指在止不住地颤抖，那种状态压根拿不稳东西，更别说捡起来了。

　　虎杖悠仁的指尖才碰到木牌，忽然一个长条形物体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插在旁边。

　　与此同时，云外镜里男声经过妖怪幽谷响的多次折射后，传达到两人耳边，轻柔得不像话：“给你的见面礼。”

　　那是一支桃花。

　　传说，伊邪那美去世后，她的丈夫日夜思念，挥洒眼泪，最后决定前往根之坚国，也就是黄泉之国叫妻子回来。

　　伊邪那美见丈夫前来欣然应允，却提出了一个条件，她已经吃下了黄泉的饭菜，按照道理是无法返回地面的，因此她要去和黄泉的神明们商量，请丈夫在外等候，千万不要进来看她。

　　伊邪纳岐答应归答应，长时间不见妻子前来心中颇为郁闷，于是用发簪点火进去查看，结果发现妻子美丽的皮囊已经蛀满了蛆虫，全身上下寄着八个雷神，吓得魂不附体，转身逃走。

　　伊邪那美见丈夫竟然逃走，又气又恼，于是驱使黄泉丑女前去追拿，被丈夫反杀，于是又派出八雷神一直追到黄泉的边界比良坂，伊邪纳岐从旁边的桃树上摘下三个桃子，击退了八雷神与黄泉军，他见状心情大好，封桃子为大仙桃神。

　　这之后，夫妻二人立下绝誓，从此往后形同水火。

　　往伊邪那美面前扔桃枝，不亚于往水里倒镁粉，连烧带炸。

　　这桃花绝对不是信手扔出来的东西，对方一定知道什么！

　　混沌的脑海被各种信息连番轰炸，居然寻觅到一缕清静的狭间——对方知道黄泉的事情，也认识他，符合这些条件的人选——只有当年身处京都的那些人。

　　来不及筛选出更多信息，身体被人猛然推了出去，羽染摇光知道虎杖悠仁的力气很大，但像这样直接被推到飞出去还是头一遭。

　　大地在咆哮。

　　某个声音从地核深处苏醒，它内里充满了愤恨和怨毒，自黄泉深处攀援而上，顷刻覆盖地面，万事万物只能在那万古的怨憎声中瑟瑟发抖。

　　金眸往下，触及某一处时，瞳孔霎时紧缩到了极致。

　　以地幔为裳，以枯木为骨，以腐殖为血肉，女人的形体浮出土地，她拖着迤逦的长发站在虎杖悠仁后方，越过粉发少年的肩头，他能看到那鲜艳的嘴角正缓缓翘起，像是一朵有毒的花在徐徐盛开。

　　……

　　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警戒线外，他穿着黑色的高领外套，单手插|在兜里，平静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伊地知洁高汗如雨下，当即重复了一遍：“就在刚才，确认小型百鬼夜行转变成……未确认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