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同行的陌路 ...
-
三 同行的陌路
城外荒无人烟之处，一辆小车正在慢慢行驶。
车夫的位置上，倚着一名男子，眉眼含笑，对着身旁冷漠的少年自言自语。少年表情淡漠地闭目养神，双手环胸。
车厢里，不时传来几声轻咳。
忽然，张睁开眼睛，看着仍犹自滔滔不绝的韩旭。
“咦，怎么了，兄台对在下的话题终于感兴趣了？”
张韩旭忙是一副喜不自胜的表情，露出雪白的牙齿：“原来在下的口才并未退化，真是……欣慰啊。”
张皱了皱眉，又闭上眼。
“离奉天还有几日的路程？”
“两日。若是赶些，还能缩短大半天。”
“那就赶路。”
“兄台，朱小姐的身子不太好，怕是经不起舟车劳顿。”张韩旭微笑，“若是兄台有急事，不若我帮您雇匹马。”
张没什么表情地再睁开眼，侧耳倾听。
“……不用。”他反手掀开帘子，“有人来了，我不想见。”
张钻进车厢，惊了正在照顾朱若梦的张梦晓一吓。
张韩旭呆住，愣愣地看着门帘缓缓落下。
忽然，他才恍然回神，大惊失色，掀着帘子就要进去：“兄……兄台，男女授受不亲啊！在下内人还在里面呢啊……兄台……”
“谁是男的？”张在几张惶急失色的面孔前，稳坐如山。
“难……难道……兄台……不是……”
张微微颦眉，淡漠的眼神扫去。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男的？”
“啊……”张韩旭掀着帘子的手僵了：好像确实没有……
“兄台，慢坐。”
张韩旭再次奉送一张灿烂的笑脸，松开了手。
远远望去，烟尘四起，似是一骑疾驰而来。
官道之上，罗琰挥鞭驱驰。他眉头紧缩，上身紧贴马背。
忽然，他放慢速度，微微侧身扭头看向身后。
“喂，姑娘，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呵呵~那怎么可以哈~~”一阵娇笑声隔空传来，一匹小毛驴气喘嘘嘘地远远追逐着骏马，小毛驴之上，侧坐着一名娇妍明媚的少女。她梳着两髻，盘着的发中夹着金色的丝带，头上还卡着小巧的金属铃铛。小巧的脸庞，大大的双眼，浓淡适宜的双眉。
她抿着红润的唇，皱着小巧的鼻子，眼珠子一转，飞了个娇媚的媚眼。
“大哥哥太忘恩负义了哈~人家好心告诉你他们的下落，结果大哥哥你却甩下人家自己去看热闹~”她鹅黄色的裙摆飘逸，悠闲地晃动着橙黄色的小绣鞋，“这怎么能行呢~所以人家才要自力更生呢呀~”
罗琰的脸色更加暗淡，握着缰绳的手指情不自禁地紧了。
自从看到那条白绸，他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打探张韩旭他俩的消息。没想到，竟然遇上了个骑毛驴的少女，一身鹅黄的穿着，热情洋溢的性格。少女自称苏晴，说是曾见到过“飘渺双侠”。他问了下落，便谢过少女赶回去。
没想少女却一直跟着他，声称天生爱凑热闹，本想去奉天瞧瞧，此时决定先凑他这边的热闹。他不想祸及无辜，只能纵马狂奔，哪里知道这少女执着异常，硬是凭着她的小毛驴跟在了他身后。
他甚至在怀疑，那是不是一匹伪装成毛驴的千里马。
他勉强自己不要再去在意那名神秘少女，再次加快速度。
远远可以看见一辆马车，那熟悉的装饰，分明只有他的那位无比风骚的挚友才能做出。他松了口气：看样子，终于赶上了。
他提起一口气，运功高喝——“韩旭——”
“韩旭——”
张韩旭倚着车门，眯着桃花眼打量前方的烟尘。熟悉的声音，灰尘之中熟悉的名驹，和那依然素白如故的翩飞衣角。
他忽然纵身跃下马车，从袖子中抽出一把金光闪闪的扇子，招摇地高声呼喊。
“罗兄~美玉兄~哈，好久未见啦！”
“韩旭，你们没事吧？”
马还未止住脚步，罗琰就匆忙跃下，一把抓住张韩旭的袖子：“梦晓呢？怎么会用马车？这次听说你们两个以马车代步，我还以为是弄错了，没想到……”
罗琰一下消了音。因为终于赶上的苏晴也下了毛驴，兴奋地扑来。
“哈~张大哥~大嫂还在马车里吗？”
“小晴啊，梦晓在呢。”看到苏晴松开自己就想上车，张韩旭忙伸出手拦住她，“等下，车上有外人……”
“不是朱姐姐……啊，张！”
少女的惊呼传来。罗琰一愣：是他？
他顾不上问韩旭究竟是怎么和这么奇怪的少女有了交集，也顾不上问为什么一向不和外人结伴的他会带着一名朱小姐，一个箭步冲到车前。
白皙的手指原本扣紧门帘，想要从少女手中抢回控制权。听到了惊呼，怔住。
半响，门帘被掀开，张平淡的表情一点点露出。
果真是他！罗琰没想到又会遇到这名神秘少年，正想上前问好。没想到张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盯着苏晴吃惊的脸。
“你，认识我？”
苏晴合上嘴，似乎方才反应过来，抓抓头发，腼腆地笑笑。
“张不记得我了哈~是在‘留君醉’啊~我见过你啊，还是我带你去的头牌房间啊~你根本就没给我小费啊~”苏晴红了脸，“所以……我才记得你啊……能见得起头牌的，都很大方啊……”
“……是你。”张终于回忆起来，那次去找中介，正好受了伤，没办法从窗户进去，只好花钱见她。好像，就是这丫头领的路，那时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就是因为她既委屈又鄙视的眼神，原来……是因为小费。
苏晴解释完，抬头便发现大家的眼神很怪异。
“原来，小晴你还在那里工作过？”张韩旭上下打量着苏晴，扇子风骚地晃动。
苏晴眨着眼，抿嘴微笑：“怎么了~很羡慕啊？”
“是啊……梦晓从不让我进那些风景独特的楼坊。”张韩旭合拢扇子，一派寂寞无人解的清冷神情，“所以，不才在下虽已年方弱冠，却还从未涉足烟花柳巷之地。”
“没关系哈~下次我带你去~咱们俩一块打杂啊~”苏晴得意地晃晃手指，“我可是和她们老鸨很熟哦~”
和中介熟？
张再次打量一下少女：平凡的眉眼，却拥有奇异的生气。她年岁不大，天真稚气，没有中介那种倾倒众生的魅惑，却让人有种亲切怜爱之意。
无关风月，只是一种与手足之情相似疼爱。
她和中介很像，却又不怎么相似，都让人爱，却爱得不同。
张皱了皱眉头，心中浮起难以名状的厌恶。
然而，她打量着苏晴，却不知罗琰也在打量她。
——没想到看起来清冷的张，也会去花楼。
罗琰想想自己和韩旭、李昶都已经过了弱冠，还未曾上过花楼，便觉得自己这几人真是洁身自好啊。
“张，还记得我吗？”罗琰收回心神，向着张露出一个微笑。
张收回思绪，把凝在苏晴身上的目光收回。
她看了罗琰一会儿，走出了车厢。
“你是罗。”
“罗琰。原来张还记得我啊。”罗琰微微笑着，没有再搭张的肩，“没想到还会再遇到你呢。你和韩旭一路，也是要去奉天吗？”
张点点头，闭上眼睛，又坐在车前。
罗琰再笑笑，这才转身看向韩旭：“我听说有人要杀你们，你们有事吗？”
“杀……”张韩旭的桃花源挑了挑，视线飘向闭目养神的张，“如果说的是他，完了。”
“啊？张怎么……”罗琰一头雾水。
“我来杀人，后来又不想了，所以不杀。”
张解释完，张开眼。
“谁告诉你我杀人的？”
“不认识。”罗琰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了白绸，“只是有人给了这个。”
张接过白绸，展开一看。
她突然绽开一个浅淡的笑容：“是她。”
“谁？”这次，是除了张和仍在休息的朱若梦之外的所有人异口同声。
张团起来白绸，还给罗琰：“要我杀你们的人。”
众人一头雾水等待张解释，而张却闭上眼休息，不再多说一句话。
张韩旭等人和张不熟悉，没有问；罗琰原想问，却也没开口。反倒是苏晴眨着眼，凑到张面前。
“张姐姐，到底是谁啊？”
“守信是准则，我不能说。”
“哦。”苏晴无奈地垂下头，忽然瞥见罗琰震惊的表情，“罗哥哥，你怎么了啊？怎么一副吞鸡蛋的表情啊~”
“你怎么叫他姐姐？”罗琰盯着怎么看都不似女子的张。
“本来就是女的啊~你不知道啊？”苏晴眨着眼，一笑就是两个小巧的酒窝，“罗哥哥没看出来吗？真是好笨呢~”
“是啊~罗兄确实愚笨啊~怎及在下聪慧呢~”张韩旭又是一甩扇子，眨着桃花眼浅笑，浑然忘记自己也没看出张的女儿身。
罗琰叹了口气，这才期期艾艾地看向张。
“原来张是……”
他想起自己的唐突，不禁苦笑，无怪对方总是躲闪自己，原来是“男女授受不亲”。
张没有理会他人，只是闭着眼，忽而启唇。
“走了。”
“好~”张韩旭笑眯眯地招呼苏晴进马车，自己坐在张旁边，“罗兄，你骑马吧~小晴，你的小毛驴自己会跟着的吧？”
“恩哪~张大哥别担心它啦~”苏晴舒舒服服地窝在车厢的软垫上，眯着眼扫视朱若梦和张梦晓，嘴角挂着天真的笑容。
罗琰飞身上马，又看了眼张，轻轻一勒缰绳：“驾——”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同行的陌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