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草长莺飞的地方》静酒舟

20、世界孤寂的只剩下一个人

　　时愈睁开眼的时候，纪许坐在她对面看着书，冬天总是很早就天黑得。外面得路灯已经亮了，似乎要等天底之间最后一丝光亮没入黑夜时及时亮起。窗户关得很严，时愈还听到了空调吐出暖气得声音，可能是她醒来身边有人吧，她感觉不到冬天入夜得一丝荒凉。

　　可是眼前的纪许在时愈得眼睛里很模糊，时有时无的，她总是一点动静就能把她惊醒，可是现在时愈分不清现在是做梦还是现实。

　　纪许身后一片黑暗，空调发出的声音像极了白桐巷深处吹来的冷风。时愈时而觉得自己是在白桐巷，时而觉得自己在广州密密麻麻的不见天光的楼房里。

　　等到纪许看书的影子完全消失不见，眼前的景物才突然清晰了起来。陈旧的砖头，窄窄的小巷子。在十字口处有一家小卖部在哪里。中午的时候总是很多人会去哪里打麻将，互相讨论别人家的家长里短。

　　时解元不在家，中午的时候时愈干完活回来。苏韵美直接跟她说“我晚上不回来了。要出去干活，你爸爸也不知道搬货到几点，你自己在家煮点东西吃。晚上睡觉的时候锁好门，记得不要让你大伯一家人进家门。”

　　苏韵美说完之后就出去了。只是鲜少的打扮了一下出门了。最近她的东西突然多了起来，漂亮的衣服，包包，鞋子。而且还兴致颇高的染了个头发。

　　时愈太小不太懂。只知道苏韵美这几天的心情格外好，她心情好了，对时愈的关心也就多了一点。跟时解元吵架的次数也少了。

　　她还没出门的时候，说什么时愈就点头答应。最后怀着期待的目光终于出门了。时愈第一时间把门关好，确认苏韵美不会再中途返回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打开了电视机，看累了就想回去躺着睡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天黑了。秋风吹进了屋子时愈打了一个哆嗦，十字路口小卖部的麻将声已经停了下来。

　　时愈打开了家门，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那时还没有路灯，不久之后，黑暗就会把最后一丝光亮吞噬干净。

　　时愈站在门口，各家飘来了饭菜的香气。时愈在不到十岁的年纪突然就感到了孤寂。她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等着时解元回来。不久，屋子里的电话响起来了，时愈跑进屋子接，时解元的声音响起。“小愈，这里还有3000斤的货物没有搬完，我今晚不回去了，明天早上回去，你跟妈妈在家先吃饭吧。”

　　秋天很凉不是很冷，但是时愈想要回去加件衣服。她说道“妈妈不在家，出去了。”

　　“哦，你自己在家煮点面条吃，再放个鸡蛋就行了。记得晚上锁好门。要是有人晚上在窗户边走动的，你就咳嗽一声，或者喊一声爸爸假装家里有人就行了。不要害怕，实在不行就到你大伯家去住。”

　　时解元交代完就挂了。时愈落寞的再次到门口坐着。看着万家灯火通明，偶尔还有几家床来父母怒斥孩子的声音。而自己身后的屋子一片黑暗，时愈看着都觉得恐怖，还是呆在外面安全。

　　时愈觉得这个世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后来，天完全黑了。巷子里传来几声“吃饭了。”

　　时愈自己一个人孤单的在门口做了好久，虽然她害怕苏韵美，但是现在确实无比的思念苏韵美，她想在等一会儿，或许一会苏韵美就会打着手电筒回来了呢？

　　可是时愈等了很久，久到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巷子里的人家已经吃饱饭了。时愈家里很黑，她不敢进去，生怕一开灯就有人站她面前。她先是打开了外面的灯，然后一路开进去。把屋子里的灯全部开了。企图用的灯光来驱散孤独，来抵挡秋天的凉意。

　　最后，她自己煮了面条。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敢关外面的灯。关完之后迅速的锁了房门。可能时太害怕了出现了幻听，时愈时常觉得有人在楼下翻动她家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外床来了敲门的声音，时愈害怕的躲进了被子。

　　“时愈，时愈，开门。开下门。”

　　是时淳宁的声音。时愈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爬起来去开门。时淳宁握着手电筒站在门口说道“小叔和小叔婶不在家，我担心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所以过来看看。你还好吗？”

　　时愈点点头说道“还好就是有点害怕。”

　　时淳宁抬脚进去，时愈把门关上。时愈现在才意识到时淳宁手里还提着一个饭盒。他进到屋子里打开饭盒，里面有一小碗饭和莲藕排骨汤。

　　时淳宁盛乐出来说道“先吃点东西吧。”

　　时愈忸忸怩怩的过去低头说道“哥，我吃过了。”

　　她主要是怕梁温。

　　时淳宁说道“没事，再吃一点，就当宵夜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想必也煮不出什么东西，肯定吃不饱。现在再吃点吧。我妈那边你不用担心。”

　　“嗯。”时愈点点头跑过去。滚烫的汤入口，时淳宁的到来让屋子总算没那么凉了。可是他总是要走的。时愈吃的很慢，希望时淳宁久一点再走。

　　时淳宁见她慢吞吞的，问道“怎么了？”

　　时愈犹豫着说道“哥，你什么时候走啊？”

　　时淳宁笑着揉了几下她的头说道“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今晚我住这里吧。”

　　“真的？”

　　时淳宁点点头。

　　得到时淳宁肯定的回答之后，时愈立马站起来说道“那我去收拾我爸妈的房间。”

　　时淳宁把她拉下来说道“不用，你那么怕黑。我晚上在你房间打地铺吧。你家有多余的席子和被子吗？”

　　“嗯，有。”时愈乖巧的点头说道。

　　时淳宁说道“乖，先吃完饭。”

　　天还没亮的时候，时解元就回来了。他偷偷的打开时愈的房门。看见两个小孩睡在房间里，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

　　后来，苏韵美就时常不在家，时淳宁时常来陪时愈。梁温虽然气恼，但是儿子向来不听她的。丈夫又不知道在那个女人的屋子里。

　　白桐巷这样的地方，平时里那个人有点不一样的，巷子里的女人总会传来点风言风语。没过多久，时愈就从别人的嘴巴里听到了关于苏韵美的言辞。无非就是什么“包养啊”，“富豪啊”，“开房，”“小三”，“鸡婆”之类的言辞。

　　时愈还太小，不太懂这些语言。直到她偶尔见听到苏韵美在跟一个男人说话。最近她总是跟着这个男人联系颇多。

　　后来，她在苏韵美的手机里看到了一条短信“老婆。”

　　以及，苏韵美花钱的速度。那时时愈第一次对出轨有了初步的认知。

　　时愈在白桐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孤寂的夜晚，偶尔还会有时淳宁的陪伴。后来，白桐巷换成了广州某一出工业场所。

　　哪里的楼房一栋接着一栋。时愈和时解元住的地方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反正都是一样的黑。

　　时解元还是跟在兴南一样，晚上搬货到天亮。时愈有时候在厂里上夜班，中午睡一觉到晚上。常常就是睡觉前天还是亮的，一觉醒来天就黑了。这种感觉让时愈觉得自己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后来，时愈就很少睡过午觉了。她宁愿白天没精神，昏昏沉沉的，天黑一觉到天亮，也不想一觉到天黑告诉自己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时愈醒的时候，纪许已经改完她的作业了。现在正在一题一题给她补足知识。时愈看了一眼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北风在窗外呼啸的厉害，寒风刮过窗户还能发出声音呢。时愈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温暖的窝里，丝毫不觉怕外面的寒冷的感觉。

　　纪许感觉到动静，抬眼笑着说道“醒了？”

　　时愈点点头，看了眼外面说道“你怎么还没回家，外面风那么大，等下你要怎么回去？”

　　纪许说道“没事，我妈妈等一下回来接我。我看你睡熟，李叔叔和高阿姨在楼下忙没空管你，我怕你等一下醒来周围没人。”

　　“我又不是小孩子。”时愈小声的反驳。纪许一个春风和煦的眼神过来时愈就把接下来的话吞进了肚子里。纪许怎么会知道害怕午睡醒来周围没人的。

　　纪许说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时愈摇了摇头，等下还要干活呢？

　　“纪许，你妈妈来接你啦。”

　　李亚文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纪许起身整理东西说道“哪我先走了。”

　　“哦，哦，好。”

　　时愈一下子站起，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杯子。纪许连忙哪桌布擦干净说道“你怎么了，这么不小心。”

　　“啊，没，没事。”

　　纪许的母亲以来，时愈就有些慌了。她透过镜子看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纪许的母亲不知道会怎么看。除了郑礼，李亚文夫妇，时愈多多少少害怕给长辈相处。尤其是纪许的母亲。

　　纪许弄好之后，背上书包说道“好了，我先走了。”

　　“哪，我送你？”时愈试探的说道。

　　纪许说道“下面挺冷的，你在上面吧。不用下去了。”

　　“哦。”时愈底下头，这样会不会很没礼貌。

　　纪许说道“那我走了，记得复习我给标出来的重点。”

　　“嗯。”时愈乖巧的点头。

　　纪许交代完之后就下楼了。时愈躲在楼梯口处看着。看见一个女人在楼下坐着，手里拿着一杯不知道谁给的茶。头发刚刚好披肩，一条淡棕色的围巾，黑色的大衣和靴子。看见纪许嘴里挂着慈祥的笑。一看妥妥的知识份子。

　　纪许叫了一声“妈。你来了。”

　　“嗯。跟同学相处的怎么样？”女人笑着站起了身。

　　纪许答道“很好。”

　　李亚文说道“纪许真是个好孩子，我家孩子成绩不太好，纪许这孩子还能给她补课。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了。”

　　时愈不能理解为什么李亚文会把她归结为“我家孩子”这一类。

　　纪许的母亲笑着说道“没事，同学之间就是要相互帮助。”

　　“哎。”大概是纪许的母亲太过于温柔，李亚文不好意思的应道。

　　女人也没问起什么。而是跟着纪许一起出去了。

　　说真的 ，她跟纪许很像。时愈看到来地母亲大多是像白桐巷那样眼睛狭长，要么就是像苏韵美那样说话声音刺耳的，高晓冰是开朗的那种。

　　时愈很少见到过看着这么，知性的母亲。也难怪纪许的父亲会这么喜欢，纪许会生的那么好。纪许的母亲看着虽然不年轻，可是时愈总在她的身上了时间最美好的样子。

　　等到纪许他们走远了之后，时愈才从楼上下来，高晓冰看见笑着说道“时愈你醒了，纪许刚刚说你太累了，让你多睡一会，你怎么就下来了。”

　　时愈往厨房看了一眼说道“我下来工作。”

　　高晓冰说道“给你留了饭，先去吃饭再去干活。”

　　时愈点点头。在楼梯上目送纪许和她的母亲离开没什么，这会开始后悔了，怎么就没有跟他的母亲打声招呼呢？纪许跟他母亲应该挺难解释的。

　　时愈索然无味，匆匆吃完就去把厨房里的活干完了。。

　　过完了腊八，在过两天就是过年了。时愈在为自己的去处担忧。她只是在这里工作的，没理由在这里过年。

　　回白桐巷？时愈想到按个幽深昏黑的房子就浑身起汗毛。街上开始张灯结彩，不少人开始置办年货。时愈自己一个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过一家甜品店，时愈想买，摸了摸口袋，又颓然地离开。从时解元过世后，时愈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是多余地，每个人都有一个归处，唯独她没有，她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个人了。在万家团圆地日子里，可能也只有她这一处是寒冷昏暗地。

　　时愈意识到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是这么孤身一人了，自己看着别人家热气腾腾饭桌，偶有争吵地房子，千般温情，万般热闹。只有她自己孤独地不知去往何处。

　　“姑娘，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是迷路了还是跟家人吵架了？”

　　“啊？”时愈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到了白桐巷口，在这里站了不知道多久。脸有点冰冷，时愈一摸发下自己哭了。

　　她擦干净了脸说道“没事。就是在想我爸，”时愈顿梁了一下改口说道“再想去哪里过年。”

　　“咳，年还能在哪里过，当然是在家里过了。”

　　“是啊，当然是在家里过。”时愈喃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