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绝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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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个孩子，他是咱们的外孙啊，官家！”皇后哀哀看着皇帝，这是怎么了，怎么又犯了糊涂病吗？
皇帝看着曹皇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再度重复，“要是这个孩子姓赵，那就是皆大欢喜的事了。”
“官…家…？”
皇后颤着声音，似乎终于听明白了皇帝想要说什么，她双手抓住皇帝的衣袖，流着泪不由自主地就要往地下跪——
这怎么可以呢？
赵家的江山，怎么可以让梁家的孩子来坐？
体弱的皇帝却在此刻平白生出一股力气来，他托住皇后往下坠的身体，眼神灼热，“这个孩子，要是男孩，就从曹家择一女为后……”
“官家，这万万不可啊！”
皇后奋力挣开皇帝的双手，双膝触地跪了下去。
这话的声音略大，皇帝侧身，猛地合上窗扉。
“砰！”
木制窗框彼此撞击，吓得外间两个缩在墙角处躲阴凉的人老黄门俱都不自觉地浑身一抖。
他们彼此对视，迅速就从墙角溜走，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里头皇后还在哀求，皇帝继续不紧不慢的地抛出自己的筹码，“要是这个孩子为女，则从曹家择一男婴，由你养在宫中，日后与小郡主成婚。”
皇后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低着头，双手死死扣着地上的金砖，久久不语。
漫长且难熬的沉默过后，皇后再度开口，声音极度粗粝沙哑，“官家，要是臣妾不遂您的愿，臣妾今天还能活着走出这里吗？”
瞧，已经在为自己的野心找一个不得不屈服的借口了。
皇帝脸上的嘲讽之色一闪而逝，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皇后是一个很务实的人。
他维持脸上的恳切，“那必定是不可能的。”
“皇后知道了这样了不得的秘密，朕不止会杀了你，更会杀曹家满门。”
这个背叛的理由，皇帝为皇后找的很周全。
他们在赵家所有的祖宗面前，商量着要如何偷梁换柱，将公主的孩子，他们的外孙，捧上帝位。
天边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台阶上无数的落叶残英顺着雨水往下淌，没一会儿，枯黄花叶被暴雨冲刷干净，阶陛上八种瑞相完整显露人前，金鱼，莲花，宝瓶，吉祥结，胜幢，右旋海螺，伞，□□，整齐排列，它们被錾刻于石阶之上，日日夜夜陪伴赵氏的先祖，为他们祈福，保佑他们早登仙界。
巨大的野心面前，皇后和皇帝丝毫没有顾忌殿中先祖的英灵。
皇后问皇帝，“这件事，要如何对公主说，就是公主能答应，梁都尉是读圣贤书，守着三纲五常长大的，他会参与这样的事吗？”
“不用告诉他们。”皇帝轻轻松松就解决了这个难题，“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朕不想多造杀孽。”
皇后还是不解，皇帝笑起来，“皇后，你还记得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吗？”
那是关于皇帝本人身世的一段戏说，世人以窥探皇家辛秘为乐，章献太后死后，这种离奇戏说在民间广为流传，皇后瞪大了眼睛，“陛下，大姐是您的亲生女儿！”
那可不是侍女与皇妃的关系，这样不知会一声，就抢自己女儿的孩子，养为己子，这怎么可以呢？
皇帝却只是叹气，你以为他不想和自己的女儿有商有量，日后让公主入禁中以长姐的身份抚育幼弟吗？
他想啊！
可是公主没有这样的魄力，日后一旦与曹皇后发生争执，皇帝怕女儿连命都保不住。
外头的暴雨一时消歇，宫人开启门扉，凉风送进殿宇，曹皇后才感受到后颈一片冰凉的汗意。
宫人低目垂眉，轻声恭请帝后回宫，“官家，圣人，外头的车架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皇帝朝小宫人挥挥手，转头看皇后，“走吧，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
皇帝的玉辂缓慢驶入大内，在垂拱殿前停下，皇后的车架继续向前，往宣佑门而去，宣佑门之后在向左，才是皇后居住的坤宁殿。
福宁殿里，皇帝刚换好简便的衣袍，就吩咐人宣李璋入内。
君臣分席而坐，皇帝问李璋，“刚刚皇后的反应你都看在眼里了吧？”
李璋咋咋嘴，“官家，要是您的外孙登基，臣倒是没什么意见。”
言外之意，让曹家的孩子登上皇位，他就不会支持了。
说来说去，李璋是平民出身，他有很朴实的血脉继承观，那就是下一代的君王最好和皇帝有血缘关系，再进一步，要是能和李家有血缘关系，那就更好了。
赵曙和公主之子，很明显，公主的孩子才是最优选择，至于能不能瞒住别人，曹皇后是个狠人，服侍自己十几年的侍女也是说杀就杀，让她来处理这件事，一定干干净净。
但要是换做曹家的孩子，那就是和皇帝没有血缘关系，和李家也没有血缘关系，这是最坏的选择。
李璋还不如支持赵曙算了。
皇帝听了这话，反倒是放心的笑笑，“朕本来就没打算让曹家的孩子作下一任官家，只是稳住皇后，让她安心为朕办事而已，这点你可以放心。”
李璋眼睛微张，“那圣人那里……”
皇后还不知道皇帝内心真正的想法，要是皇后到时候真抱了一个男婴进宫，那皇帝该怎么办？
皇帝笑意冰冷，“那就是皇后自己作死了。”
他叮嘱表弟，“朕会安排后宫的周氏假孕，当日宫门各处要塞都要由你的亲信来守，万一公主生子，你要护送这个孩子平安到周氏阁中，再将曹家偷运进宫的女婴换给公主，相反，要是公主生女，那此事立即作罢，朕不能让野种登上帝位！”
李璋听得入神，又问，“公主万一生女，陛下想作罢此事，那要是圣人不肯作罢呢？”
好嘛，对你有利你就让我冲锋，对你无利，你就连我卖力办事的报酬都不想给了，到时候闹腾出来，大家没脸！
皇帝却是淡淡的笑，他摇摇头，“皇后不会这样不聪明。”
“这……”
李璋还是有些不确定。
皇帝笑看向表弟，招手示意他上前。
李璋在皇帝近前圆凳上坐下，皇帝凑近表弟，低声道：“朕知道你在担忧些什么，实际上，这正是朕今日召你来此的理由。”
“官家有何吩咐，尽可以托付臣！”
“曹氏被挑起了谋反之心，只怕不能再安心做太后，此事不管她想不想作罢，万一公主生女，你从宫门口把曹家男婴抱来给朕，朕会当着你和所有宫妃的面揭露此事，说这全是曹氏的主意，废后，赐死，贬斥曹家，朕就当给十三一个出气的机会。”
外头还是耀目的暖阳，福宁殿门窗紧闭，有灿烂的光斑闯进来，却没有闯进皇帝的心里。
李璋左手摩挲下巴，考虑一会儿，他觉得这事值得冒险，便一口应下，“官家放心，臣必竭尽全力为您和公主尽忠！”
皇帝的执行能力相当好，没过几天，宫里传来喜讯，膝下育有十公主，十二公主的周娘子再度怀孕，已经一个多月了。
不提外间，孕期与周氏相近的公主喜不自胜，也随同母亲一起去了周氏阁中探望。
皇帝去的时候，公主正拉着周氏的手开玩笑，“您生个弟弟，我生个女儿，到时候叫小叔叔带着侄女儿一起玩。”
“那不如大姐也在禁中养胎好了，让两个孩子现在就养在一处。”他笑呵呵的说着。
“爹爹！”公主突然回眸，见父亲由人扶着进来，当即灿然一笑。
她从内侍手里接过父亲的手，有些为难，“女儿已经出嫁了，长居禁中，怕娘娘还要分心来照顾我。”
她的孩子和皇帝的孩子，孰重孰轻，这是一眼就可以分明的事。
皇帝温柔的拍拍女儿的手，“这也是你娘娘的意思，你头回有孕，不在她的眼前，她不放心。”
苗妃也笑着附和，“大姐，就和驸马住在曹王宅吧，圣人那里有我分忧，你离远了，我才是吃不好睡不着。”
妇人怀胎如同一脚踏进鬼门关，她当然希望女儿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那我就留下来，陪着爹爹娘娘，还有姐姐！”公主在禁中一向众星拱月，她眼见父母都不舍，当即就答应下来。
至此，公主于禁中养胎，皇帝每日，总会抽些空子去探望公主与周妃。
周娘子素来受宠，唯有这次怀孕，却万分小心，她好像知道这大概是皇帝唯一的希望了，所以只是闭门养胎，很少见外人，公主见此，也开始避嫌，这时候，她还不知道，一场针对自己腹中孩子的阴谋正在展开……
次年一月，宫中再有韩虫儿言说自己有孕，皇帝当时惊愕非常，难道天意看他求子心切，竟然真的给他来了一个皇子吗？
皇后找上他，问从前的计划要不要取消，皇帝想起周娘子和董娘子一连五次怀胎，都是女儿，便觉得自己晚年怕是只有生女的命数，他告诉皇后，一切如旧。
又过了半个月，皇后宫中侍奉韩虫儿的嬷嬷发现端倪，“孩子快两个月了，韩娘子不仅没有呕吐嗜睡的症状，伺候她洗浴的宫女说，韩娘子腹部柔软如同未孕的女子，一点也没有紧实之感。”
皇帝得知这个消息，或许是早早就没对这个来的蹊跷突然的孩子抱有任何期待，他也并没有显得多伤心，皇后问他该如何处置这人，皇帝却心生一计，说暂且留下她，让她装作有孕的样子，日后他自有用处。
作者有话说第63章 绝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