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机》豆子苏

57、合照

　　“嗯，晚安。”
　　“晚安。”

　　电话在下一秒挂断，乔以南也走到了熟悉的地方——第一次见到路北倾、被他撑起的伞挡住雨的街角。
　　她以为只是出于礼貌的男生，其实也经过了多年，才再一次，站到她的旁边。

　　难怪她这次遇到的路北倾没有带伞，被淋得湿漉漉的。
　　现在也都有了解释。
　　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的人，当然不会做出预先的决定。
　　只有知道的人，才会。

　　乔以南拿手机的手垂下，看着那个位置。
　　假使循环打破，那么那些记忆和往事，会因此消散吗？
　　还是，守住现下就好。

　　乔以南是第二次经过这一年份，可那些存在于另一时空的这一年份的事，她也是，第一次演绎。
　　没有已知的上帝视角，路北倾那样做，也一定有他的原因。大概只有自己一步步试探，才能抓住根本。
　　走一步，看一步。

　　时间不早了，乔以南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和父母住的高中生，没逗留太久，看了一会儿继续回家，可刚走没两步，就被迎面走过来的人撞到了肩，轮廓好像从哪儿看到过。

　　“啪！”

　　人没什么事，只是手机被撞到脱了手，摔到了地上。
　　乔以南即刻蹲下检查手机的好坏，屏幕碎了一块，还能亮着，但不确定内部零件有没有其他损伤。

　　得出这个结论后，乔以南站起来，想要问那个人要一个说法，但可能是撞到了人心虚了吧，对方跑的很快，再一转头已经没了影。

　　这个解释在别处或许合理，可身边是宽敞的人行路，更何况现在是晚上，行人量远没白天的大，只要绕开一点，都不会撞上。

　　于是显得，像有人刻意而为之。

　　？

　　不过人已经跑了，现在想这么多一点用也没有。乔以南自认倒霉，好在家附近的手机店很晚才关门，她提前给陶敏打了个电话告知晚归原因，才顺路过去，问问能不能修，又好不好修。

　　老板检查了一番，挑开碎掉的屏幕，推了把厚重的眼镜：“里面的情况不太确定呦，得拆开看看，能接受迈？”

　　“嗯，可以。”乔以南点头，打量着这家店铺。
　　挺全面的手机店，除了基础维修，还包揽了打印等部分。

　　老板便着手操作，在修好之前最后一次把手机递给顾客：“手机里有什么重要内容吗？如果线路损坏，拆开可能会导致数据丢失，建议提前备个份。”

　　“重要内容？”乔以南一时想不起什么。

　　“电话号码、短信这一类，”老板翻找着工具，“还有数据文档，照片视频……看需要备份什么。”

　　哎？
　　“音乐算吗？”乔以南想到一个。

　　这年头手机下载一条两块钱，所以手机里的歌都是她从电脑上下载转存过来的，小半年间陆陆续续存了将近上百首，一起操作量可不算小。

　　“算，要存啥子跟我说，一起导出。”

　　“行。”乔以南点开专门存放音乐的文件夹，老板开始调试灯光。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跟据后者刚提到的那些，一个个翻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

　　电话和短信？她认识的人不多，存的号码更少，有些没了就没了，另外一些则都记在了脑海。
　　数据文档？她现在还用不上，能称得上的就只有那个装音乐的文件夹。
　　至于照片和视频……
　　乔以南点开相册。在现在称得上高清的像素跟画质，其实拍照也照不清楚，相册里的照片少的可怜，所以应该没什——

　　界面刷新成功，最近的一张先弹了出来，虽然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了。是她偷偷拍下的和路北倾的合照，之前拍的着急，后来也忘了看。

　　乔以南指尖附住小半个屏幕，很少拍照的她这张倒拍的不错，想拍的都在其中。比方说面对镜头微笑的她自己，还有男生趴在桌上睡着的模样……

　　？等等。

　　乔以南定睛，突然按键一点一点放大屏幕，然后横屏集中在左下角的位置。
　　男生的确是趴着的状态，但，好像并没有睡着。放大后更加模糊的画面，也没能否定这层概念，相反，反倒进行了证实。

　　路北倾确实没睡，挨着手臂的那只眼睛睁着，微微眯起，看的却不是镜头。
　　那他看向的是……
　　高度锐化的画质，都没能挡住男生眉眼的深邃。
　　他看着的，是她。

　　乔以南的表情瞬间不自然起来，一遍遍，自嘲当时的胆小。
　　怎么就，到现在才发现，发现的这么晚。

　　无论是17岁还是27岁的路北倾，其实都在很早之前，表现过了自己的真实心情。
　　青涩的，明确的，却没随着年龄变化，改变一分一毫。

　　乔以南一度觉得，大家都在朝前迈进，只有她假装忙碌装作积极，割舍不掉曾经，对每个记忆犹新的片段，耿耿于怀。
　　可这些年的路北倾又何尝不是如此。

　　是缘分，是双向，是彼此一致，才能造就的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他们彼此被困在不同时空，反复推进，却次次擦肩，重合了也不知，没法告知他具体心情。
　　又谁都没有放弃。
　　一次次，在同样的时间事件，创造不重复的结果。
　　但到底，什么才算结局。

　　“找好了迈？”老板拿出条数据线。
　　“……好了，”乔以南示意那个音乐文件，又跳转到另一个界面，“还有，这个。”
　　她指着那张合照，他们第一次的同框：

　　“可以，打印一张吗？”

　　-

　　整个修理过程，比想象中要快得多。

　　“喏，好了，”老板把手机递过来，“同学，检查一下吧，零件都没坏，就是屏裂了，换了一块。”
　　“哦，谢谢您，”乔以南拿出钱包，问，“多少钱？”
　　“嗯……给个手工费吧，你运气好，剩那一块让我翻出来，不然压箱底儿也没人用，”前几年这款手机销量很好，但手机的更新换代速度更快，没几年又变换成了下一批，“一共、给个20块就成。”
　　“好，谢谢。”乔以南又说了一遍，低头从钱包里取出二十元的纸钞。

　　“给。”
　　“给。”

　　纸钞递过去的那刻，对方正推另一张过来。

　　老板从旁边印刷机里抽出刚刚印好的三寸照片：“照片有点糊，只能打这么大了，你看行不行？”

　　桌面上是那张合照。刚还只出现在屏幕上的照片，现在居然已经化成实体，轻放在她掌心。
　　那么轻，又好像装满了全世界。

　　“谢谢。”乔以南第三遍，说了谢谢。
　　一次修好手机，一次省了费用，这一次，因为这张照片。
　　她珍视着、想把照片塞进口袋，可担心摩擦起褶皱，放哪儿都不放心，又决定把手抽出来。
　　指尖短暂了校服口袋里的硬币打了个照面，接触后再错开。

　　硬币？原来那枚硬币的位置在……

　　乔以南亮出手里的钱包。放身份证的透明区域，什么东西都没有存放。以前她没有放的习惯，后来长大了总要用到，总是拿取不方便，索性把证件放在了明面，倒是把慢慢淡下的纠结硬币，塞在了这个最显眼的位置。

　　时刻看到，时刻提醒自己。

　　而这张照片的大小，似乎和透明区域差不多大小。乔以南试着，把那张照片摆正塞进那个位置。
　　照片纸面和钱包缝隙，刚刚好。
　　空荡的区域一下子被填满，留下少年们17岁的笑颜。

　　乔以南看着那张照片，想起那本书上，提到过的一句话:

　　「执念积累，时空错位，解疑答惑。」
　　「结束在重复之时。」

　　-

　　重复，是那时的意思吗？

　　他们提前告知了班主任，在体育课无人的教室里补习集训期间落下的功课，却还是被叫到了训导处。
　　任添也去了，觉得挺简单一事，出面作证是她允许两个同学留班学习，可被那名外校教师反咬一口，说她作为班主任，居然这么纵容学生的早恋行为。

　　总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来者是客，不能直接硬刚，对方说的话不可全信，又实在拿不出直接证据。教室里虽然装了监控，但那几年机房条件有限，只用在各种大型考试，平常根本不开。

　　无解。

　　几番僵持之后，大家也都看了出来，这个外校的王老师针对的对象，是路北倾。

　　她特地调转来一中参与现代化测评，目的就是这个去年九月份中旬把她的宝贝侄子打了一顿的男生。因为同样没有证据，闹到警局也无果，她不知道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王鹏添油加醋把锅都甩到路北倾身上的一面之词，她护人心切，不由自主戴上了有色眼镜，明里暗里使诈，校方却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如果直接说她是针对？多半会被当成不尊重评测教师，从而在评测记录上留下不好的一面。
　　况且，他们两个的的确确靠在一张桌上进行讲解，不少人都看到过。

　　没人承担的了这样的后果。又不能在没有足够证据之前，惩罚或放掉任何一个学生。

　　一筹莫展之际，循环陷入死局。
　　可那之后，路北倾主动提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