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机》豆子苏

55、条件

　　犹豫后没被抓住的袖口，是男生一如既往的分寸。
　　乔以南看着路北倾怕她不跟上想要拉住的动作，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一起穿过巷口走下台阶，来到一处熟悉、不过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的地方。

　　“你说的……就是这里？”乔以南指向游戏厅闪亮的灯牌标识。
　　“是啊，”路北倾双手插兜站直，歪头问，“要不要再比一次？”
　　“为什么？”乔以南眨眼。
　　“上次输给你，不甘心呗。”路北倾含糊其辞，明显还有下句。
　　“所以？”
　　乔以南点头听他找借口，下一句终于落得重点：
　　“我要是赢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上次他们两个在这里偶遇，比拼了一场这两年热火的对战机器，结果他因为并不熟悉新机器的操作败给乔以南这个高端玩家，为此看似因此乖乖同意了参考过程的互帮小组提议。
　　虽然本人知道，接受的真相并不是因为游戏输了，但用在现在，或许能为自己的小念头再争取一个机会。

　　男生目光真诚，好好把握着每一次来之不易的可能瞬间。
　　这一刻……乔以南说不上来。她仿佛又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两道不同频率的身影似乎越发重叠，把每一次都视为珍贵。所以当想到男生克制的距离，失落颓然的神情，她就不知道自己怎么，明明坚决的事，会一而再再而□□让。
　　感同身受，连带着自己的心情，都好像糟糕起来。
　　她不希望再这样。

　　“……可以，”于是乔以南同意，“不过，能继续玩上次那项吗？”
　　她最熟练的一项。且莫名被驱动着，想要这样去选择，想看看下一步的进展。经历过的直觉，总觉得，还会发生点什么。

　　“好。”路北倾终于放松笑了笑，他也正有此意，从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幸好他俩来的够早，不然再十分钟后，这里就会涌满各校的学生和下班休闲的上班族们。

　　上次玩过的那台机子空着，路北倾抢先兑了币投进去。
　　按原位置坐下，乔以南捏住操作柄，页面缓冲加载的间隙，她难免想到从刚才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奇怪直觉。
　　怎么形成的呢？

　　很快，页面加载完成，游戏正常开始。
　　产生的思考暂时抛到脑后，乔以南全神贯注，专心进入游戏状态。

　　两个人平稳打完前几关。起初是看不出什么区别的，不是特别需要技巧的基础关，考验不到手法，但等到三个回合之后，差异就慢慢显现出来了。

　　几乎互补的操作。

　　乔以南偏向于技巧一般、胜在熟练和仔细，把操作细化到每一毫米；而路北倾虽然没有未来十年的操作积累，但以男生对游戏的敏感度，上手后很容易找到技巧。
　　更何况，还有人手把手教过他。

　　决赛在即。
　　再多的前缀铺垫，也还是要走到这一步。最后关头，乔以南和路北倾相差无几、同时扭动了手腕的关节。

　　手腕用力，乔以南手心蹭过手柄，轨迹朝上，紧跟着拇指上勾，尽可能以最快速度按下攻击。
　　「这里，手腕需要转一下……」
　　是，他教给她的操作——

　　“嘭！”
　　随着一记炸响，游戏结束。轻快的“叮铃铛啷”音乐结算声后，胜负显示在屏幕上。

　　乔以南看了好久结果。直到页面自动跳出，屏幕上倒映出她的模样。
　　这一场游戏，她是输了的那一方。
　　吃惊之余，又觉得理所应当。

　　“嘿？我赢了！”路北倾格外兴奋，食指还扣在攻击键上。
　　乔以南看着自己手上一模一样的动作，只是同样大小的手柄，她的手不及路北倾的大，手指也不及他的长，所以同样的操作下，争分夺秒先扣上攻击键者，必胜。

　　路北倾激动地差点要环抱住她，好在反应过来，只好干巴巴攥拳：“你教我的。”

　　「用你教我的方法，打败曾经的你。」
　　乔以南瞳孔放大。
　　而教你的那个人，是未来的我自己。
　　反之也是。

　　这一话题，看似很合理地解释了，“闭环”的无解存在。但乔以南的“直觉”，却更深刻的、倾数冒了出来。

　　如果闭环如此，那么未来的路北倾，同样是教会她这个操作的人。可假设这样，现在的她已经和路北倾说过了对未来的预想，那么后者的态度，就不应该会是当时那样。
　　应该会产生变化，甚至可能连进行游戏这个环节，都不需要存在。

　　可是，一切仿佛还在按照为了推进未来进程的轨迹，朝前进行着。
　　她好像，还在循环里。

　　对于新的时空环节，乔以南也是第一次经历靠猜测进行，没有十足的把握。
　　为什么？是做法微不足道，导致变化微乎其微，还是，她并没有做出更改？

　　谁都没有贪玩。一局定出游戏胜负后，女生和男生并排离开。
　　乔以南想着事没说话，路北倾走在旁边，眼看她皱起了眉。
　　？
　　该不会是……
　　“哎，”他摇着手柄在后者眼前晃了晃，像个得到应允却没盼到履行的小孩，“不准反悔。”
　　明明稍微冷脸就会很有震慑力的男生，却没露出一点相关的表现。
　　担心吓到她，又也是真的开心。

　　乔以南很少听见路北倾不自觉讲出这种带着撒娇意味的话，语气带勾，可表情却是与之完全相反的认真，两种极端并存，倒显得还算诙谐。
　　和那时在走廊一个人走神的模样大相径庭。
　　心里对问题的纠结短促一扫而空，乔以南忍不住，笑了笑。
　　还是表现的……不明显吗？

　　“笑了？”路北倾看女生总算有了笑模样，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再提这件事。
　　还是……算了？毕竟自己之前也不是因为输赢才顺应的要求，现在偏要乔以南履行，是有点强词夺理。
　　不过现在也不错，玩了游戏，还变相一起放了学回家。人嘛，要学着适当满足。

　　想到这里，路北倾没再强求，打算顺其自然：“行了，送你回家。”
　　他记得她家就在附近。
　　“然后，”路北倾放松道，“我也要回家收拾一下行李了……对了还有……”

　　“路北倾。”乔以南突然喊了他。

　　作为姓名，一个人听到旁人对自己说过的最多的词，莫过于自己的名字。
　　上学这些年，除了邻里街坊总说的“这小孩长得真标致”之外，路北倾这个名字，也有人曾夸过好听。
　　但可能是听惯了的原因，路北倾觉得也就那样，说快了还容易前后鼻音不分。

　　可乔以南不太一样。
　　路北倾也不确定究竟要怎么形容，明明喊的都是同样的字眼，却总会让他产生恍惚，觉得，他们仿佛认识了很久。
　　有点，心痒难耐。

　　“怎么了？”路北倾单手插兜，护短般装无所谓，“快说啊，趁我反悔之前——”

　　“什么条件。”
　　平静的，陈述句语气。

　　“什……”路北倾不可置信看向她。

　　乔以南眼睛转了转，假装踢着脚下不存在的小石头：“你不是赢了吗？”

　　“哈？啊……”路北倾手胡乱摆着，全靠磕巴表达此刻自己的心情，“我、可以？”
　　乔以南倒吸了口气：“别太过分的啊。”
　　就算已经定好规则，可还是想要跟随本心，放任默许下去。

　　胡思乱想的时候总有天花乱坠的想法，可突然提出一个事，一时半会儿居然反而拿不出了。
　　路北倾脑袋空空，想放下不老实的手塞进口袋，摸到刚才那个没舍得丢的纸团和其他东西一起，还待在里面。

　　路北倾顿时有了个念头，不行再说，但也总得说一下试试。他重新伸出手，比划了个“6”的手势附在耳边。
　　是小纸条上写的，“打电话”的暗示。
　　不用总是，但仍然想要，能听到你的声音。

　　乔以南表情有一点懵。

　　路北倾就以为她不愿意，赶紧改口想下一个：“啊不是这个，我再想想、、”

　　“噗呲——”乔以南轻笑。
　　到底还是年轻小孩，打通电话都能高兴好久。
　　她一边偷笑，另一面又想到了别的。

　　这么小的一个愿望。未来里的路北倾，其实很少和大家通话，可此刻的他却会因此小心谨慎，为了照顾她的情绪。
　　是因为未来知道，会被拒绝吗？
　　那就，不要拒绝好了。

　　乔以南心软了软。手背轻拍上路北倾的肩头，故作随意：“行，就这么办。”

　　……？！！！
　　路北倾心里炸开了烟花。

　　“时间你定，尽量晚自习下课，”乔以南示意自家小区门口，“到了，就送到这里吧。”
　　一是到了家门口，二是怕父母多虑。

　　“你说、真的？”路北倾跟上乔以南，反复确认了一遍又一遍，“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说完一身轻松，乔以南一连串点头：“是。”

　　得到肯定回答，路北倾背着包原地走了好几趟，根本按捺不住自己的步伐：“那……我回家了？”
　　乔以南看着男生放不下的嘴角，小声支吾：“现在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心情不好的样子。”
　　“哦对了，”路北倾插在口袋里的手越过纸团，在摸出另一个物件后继续不久前没说完的话，“乔以南，接着。”

　　包装袋在空中呈抛物线平稳跳跃，乔以南向前伸手接住，摊开双手。
　　掌心中央，是一包分装的小熊软糖。

　　“月底见，”路北倾朝她招手，“拜拜！”
　　压不住自娱自乐的喜悦。

　　“不好？”路北倾听到了她的前一句话，站在川禾的落日前，留下少年气的回答，“恰恰相反，我现在心情好得很——”

　　男生的身影在阳光照射下拉的老长，贴合在乔以南跟前，可又因为逐渐走远，重新拉开了距离。

　　乔以南想把软糖塞进口袋，触到手机响起刚过于着急，忘了把音乐播放器关上。
　　听音乐脑袋一刻都闲不住，借着这个错误继续听下去。
　　当前播放的这首歌正好播到结尾。
　　句句不提遗憾，却字字都是遗憾。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
　　「拜拜」

　　乔以南怔了一下，迅速抬起头看了很久。直到日落月升，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以内。
　　这次，不会。
　　她捏紧手里的小熊软糖，看向那个已经空下的方向。
　　立誓一般。

　　你会，一直开心下去的。

作者有话说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
「拜拜」
——周杰伦《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