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机》豆子苏

44、误会

　　旁边“墩”的一下。

　　因为座位排序暂时关闭的后门，只剩前门一个出口。男生从凛冽中进班带来的寒风，经过整个班级斜对角的冲淡，恢复了原有的温热。

　　“路北倾，你怎么这样啊，”苏芷眼巴巴看着自己心仪的位置被占，“往女生堆里扎。”
　　也不嫌，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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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以南对现在路北倾做出的任何事都见怪不怪，此刻她偏过头，也无非是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只是疑问分成两个。

　　应该说「这次坐过来了？」，还是「那次怎么没坐过来。」？
　　疑问和问句，衬托出不同时刻的心境。

　　“哪儿有，”路北倾回的迅速，又或许是进门前大概就想好了说辞，“我认桌，这我位置，正常坐而已。”

　　教室里的桌子并拢成两排排在三周，空出讲台区域和靠墙的座椅缝隙，这样一来，都坐在角落最后一排两人的桌子，自然而然靠到了一起。
　　所以这话，一点问题也没有。

　　但乔以南还是觉得别扭。
　　认桌？以前怎么不认。她想。
　　更主要的是……
　　乔以南稍稍垂眼，就能看见两个人近在咫尺的肩膀。
　　桌子并排，椅子却并没有，全部排排罗列到一条水平线，距离紧密到像公园里摆放的超长长椅，每个人间的缝隙趋近于零。

　　距离实在太近了。随之而来带动起了奇怪心情，七上八下，陌生又觉得熟悉，仿佛很久之前，才有过这样的心情。
　　乔以南尽力维持着成年人的理性，才能面不改色地滚了滚喉咙。

　　“来来来，分饮料了啊。”

　　饮料买了很多种口味，为了方便运输，小卖铺老板找了个空箱子全装在了一起，这会儿相当于随机拿取。
　　唐明哲抱着箱饮料一罐罐按椅子数发放，手不方便，先给了就近的两位女同志：“你们两个的，还有你俩——”

　　“谢谢班长！”李欣怡接过，把其中一罐递给苏芷。
　　饮料是这边店铺里常有的果饮，大概表面放着的都是同一味道，两个人手里拿的一样，封面上画着栩栩如生的百香果。

　　乔以南不由自主分泌起唾液，还没拿到，舌尖已经提前开始发酸。
　　事情往往也不会一帆风顺。
　　接下来，唐明哲就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又掏出两罐画着同样图标的饮料，放到了桌上。

　　乔以南：……果然。
　　但人家好心给的，她也没有不收的道理。记得路北倾好像挺喜欢喝的？之前一言不发喝的就是这个，反正不要白不要，大不了拿到给他。
　　想到这里，乔以南缓缓伸出手，准备接过。
　　却被旁边骨节分明的手挡住：“换一个。”

　　乔以南小声“嗯？”出疑惑：“你不是……”喜欢这个的吗？
　　这次可跟时空没有关系，在这个空间，她也不止一次看到路北倾喝这个口味的东西。
　　只是男生接下来的动作，让她停下了下半句想说的话。

　　路北倾是开了口，但拒绝的并不是他自己那份，而是接了过来。至于伸出的手臂，挡住的是她的手指。
　　乔以南：“？”

　　“靠，我很忙的，”唐明哲嘴上骂道，“你不帮忙就算了，还给我添麻烦？”
　　“那我帮忙，你给换一个。”路北倾乐呵呵顺着话说，站起身，不过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没变。
　　乔以南仍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随后又听到他说：“她不喝酸的。”

　　是因为，她？
　　乔以南随意扬起额头。没有了骇人的疤，她再也不需要控制刘海摆动的弧度。
　　男生的手指还停在她的头上。
　　是说到“她”时，起到悄悄用手指了指她示意的作用。

　　乔以南：“……”
　　悄……这是什么掩耳盗铃式的做法，好像你“悄悄”就不会被人注意到一样。

　　乔以南这么吐槽。但实际上按捺不住的心情，还是让红晕爬上脸颊，融进了彩色的灯光之中。
　　才没被所有人再加一项破绽。

　　但也足够大家发现。

　　“哦——”刚还在不开心于被人占走位置的苏芷发出一声长调，半眯起的眼神带着坏。
　　这反应，这眼神，这声音。
　　乔以南心想完了，这是要起哄啊！
　　“不是，我俩……”乔以南试图解释，却被苏芷拦住了她悬空乱摆的手：“不用解释。”
　　乔以南仿佛看到了澄清的曙光：就知道你最明事理——
　　“我们都懂。”李欣怡用同款眼神说。
　　两个人一起点头。

　　乔以南：“……”
　　你俩懂什么了？！
　　以前真·暗恋的时候都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怎么现在改变了反倒？
　　本来都是能避免的误会。
　　乔以南把矛头指回还在“争执”的某人。

　　路北倾正狠狠“嫌弃”着唐明哲的眼光：“你这买的都什么，山楂汁，酸梅汁……”

　　不是吧，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挑饮料——

　　“算了，这个吧，”偏偏少年懵懂真挚，连挑饮料的小事，都精细到每个细节，“橙汁行不行？”
　　路北倾把橙汁递过来，询问她的意见。
　　伸过来的动作毫无预兆。
　　比起百香果山楂和酸梅，橙子对她而言倒确实是最能接受的口味。
　　乔以南脑袋一空，潜意识只就这个问题做了回复：“可以……”

　　嗯？橙汁？
　　所以那个时候在游戏厅是……

　　“行，”路北倾把饮料塞她手里，如释重负般，“退下吧小唐子。”
　　唐明哲冷眼白他：“哥屋恩——”
　　“放心，没忘，”路北倾贱兮兮笑，推开桌子到旁边放东西的桌子，“你买软糖了没？”

　　乔以南摩挲瓶身的手缓缓停下。
　　接下来路北倾会说什么？

　　“淦，别让我知道你是借帮忙的名字顺我其他东西啊。”唐明哲睨他。
　　这家伙该不会是恋爱脑吧？

　　“没，没有就没有。”路北倾这样说。
　　这时男生还没走远，乔以南还能听清这句，短暂松了口气。
　　应该就没什么了吧……

　　“我有。”

　　？

　　路北倾从口袋里摸索出个小巧的包装袋，虚晃两下吸引来她的注意。乔以南错愕抬头，看到前者笑着看她：“接着。”
　　乔以南手忙脚乱接过。
　　捧在手心里的小包装袋，摩擦形成痒痒的触感。手掌摊开，透过缝隙。

　　软糖是小熊形状。

　　-

　　“扑通——扑通——”

　　乔以南站在原地，想自己上一次心跳成这样的速度，是在什么时候。

　　与其说是被主任叫到训导处的惶恐，还是高考考场的重压，亦或是教师招聘时的面试。

　　不如说成，滂沱大雨中为她撑起的雨伞，耐心演算过的稿纸，坚定不移站到她的身边。

　　后来好像就很少这样了。她心如止水，日复一日过着每天。
　　只是在某天回家路上，经过某个路口，无意间恍惚到那个相像的身影，狂奔数十米却无果。

　　但，都关于这一个人。

　　-

　　乔以南觉得自己是待不下去了。

　　“那我们就去那边了。”李欣怡和苏芷很识趣地让开了位置，准备坐到靠门那一块。
　　“我、我也。”然而乔以南抓住饮料和软糖向外。

　　等等。
　　还有在医院做“安慰剂”的，软糖。
　　被他随身带着。

　　乔以南快要喘不过气了。

　　“你不坐这里吗？”李欣怡看看座位，又看看跟着一起发东西的男生。
　　“……没有，我只是来、来放包的，怕一会儿找不到，”乔以南故意把书包往里塞了塞，其实今天不需要带包，但她习惯性背了过来，没想到还能当作借口，“走吧。”

　　-

　　另一头，沿着教室前排的边缘。

　　“行啊你，出息了，”唐明哲用胳膊肘撞了路北倾一下，“还说没进展。”
　　“进展是要有双向性的实际进步，”后者捧出把瓜子，叹出口气，“我单方面的，那叫耍流氓。”

　　路北倾说，刚面对女生的自然神情荡然无存，
　　哪有什么自然而然，全都是装的。
　　硬撑。

　　“也不全是吧，”唐明哲说，“刚那一出下来，我感觉……”
　　路北倾认真听着：“感觉什么。”
　　唐明哲拍上他的肩膀：“她至少应该没把你当‘变态’。”
　　路北倾：“……我可谢谢您。”
　　还不如不听。

　　唐明哲打开了话匣，说的时候全身动作集中到话题所在的范围：“你想啊，她……”
　　却只说了一半。

　　分发的顺序从前往后，路北倾也这么来，顺其自然就能看到唐明哲所指的位置。
　　因此也理解了，他停顿的原因。

　　拿着橙汁饮料的女生正逃窜似地往另一个方向去，可明明一开始，角落位置是她最先选择的。
　　像是为了躲，连自己原来的位置也不要了。

　　“这……”唐明哲去看路北倾的反应。后者也不说话，眸色昏沉地看向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真的不懂吗？

　　“啊呀，办法是可以想的，”唐明哲鼓励自己兄弟，“慢慢来——”
　　路北倾低下头，一声不吭继续手上的事，直到裤口袋突然震了一下。

　　按照往常路北倾绝对不会去看，他掏出手机也不过是不想看见新消息的“+”号，强迫症地点掉。
　　例外发生在他看清消息的发件人。

　　“我出去一下。”路北倾跟唐明哲说。
　　“你去吧，”后者爽快答应，“也没多少了。”

　　路北倾点头，暂时出了教室。
　　手机上发送出去的两条短信，时间停在两周前，十秒钟前才得到回复。
　　也不是什么好回复。
　　一条否认，另一条干脆依旧未读。

　　「你年纪还小，我不觉得能坚持下去，建议多考虑一下。」
　　平静的，冷漠的像机械化的自动回复。
　　可自动回复都不需要等这么久。

　　“那你觉得能怎么样呢，”路北倾喃喃道，“妈妈。”
　　一味否认他的态度，却不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建议。得不到支持和信任，把所有原因，归咎在他的年纪。
　　毕竟如果他成了年，那么父母就不会因为推脱他的抚养权，特地闹上法庭。

　　是他的17岁。

　　-

　　路北倾在外面一个人待了会儿调整，收拾好心情，回到班时联欢已经开始了。

　　难得在学校也不用学习的时刻，主打一个撒欢，班主任在都丝毫不影响当她面用手机的胆量。
　　室内做什么的都有，台上同学点了首韩流的歌，在中间边唱边跳着颇有节奏的舞，几个男生埋头玩着新出的宝可梦掌机，还有返璞归真，直接带来副纸牌斗地主的。

　　路北倾沿边走，迎面就有同学拉过他：“路北倾，打牌啊！”
　　他摆手想说拒绝，又莫名其妙被另一只手拽了过去，是陈澍。

　　啧，他还挺抢手。
　　怎么就不招那个人的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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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不了，我们约好了，”陈澍替他揽掉了前面的约，“跟我走。”
　　路北倾还懵着，半推半就跟着：“？”
　　什么时候约的？

　　“哈？约什么了？”路北倾不解。
　　而且去哪儿？他往窗角看，那个位置仍是空的，去那又有什么意义。

　　“玩游戏啊。”陈澍朝他使了个眼色，路北倾便从他脸上，看到一种神神秘秘的瘆人笑容。
　　……这又在憋什么坏。

　　“我都听老唐说了，”陈澍没有直穿斜对角，而是一直直走，“我有办法，帮你。”

　　路北倾：“？”
　　帮什么？

　　唐明哲站在后排的黑板报前，看他俩过来招了招手，躁动音乐下的口型是“这里！”。

　　路北倾这会儿只想一个人找个地儿默默喝饮料，他兴致不高时常备的做法：“算了吧。”

　　“老唐，再递个椅子出来，”陈澍已经带他走到后门那块，“随便坐吧。”

　　坐……后门？那不是……

　　路北倾眼神越过两张并拢的桌子，刚过来的女生正坐在里面。
　　他突然觉得。
　　这游戏玩一下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