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味的甜》贰久

11、chapter 11

　　每周日晚班主任的夜自习都让人很窒息，连着三节课都能看到他不说，两节课的物理也够卫进他们受的。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几乎是王朦洋前脚刚走，卫进他们三个就站了起来，凳子往后一挪，顶着教室里逐渐嘈杂的说话声，跟往常一样，第一批走出了教室。

　　这个点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往上看乌压压的一片，全是紧挨着的黑色人头。卫进停在高二（18）班门口等了一小会儿，没看到应幸年，遂转向已经走下台阶的焦大鹏和李飞飞，对他们说：“你俩先走吧，我等人。”

　　“啊？”焦大鹏走下台阶，站在了卫进身后，隔着一楼的栏杆问他：“你等谁呢，进哥？”

　　“应幸年。”

　　他？？？

　　李飞飞用胳膊肘捅了下焦大鹏，“哎，反正回去也没事，要不咱们也等等？”

　　“我都行，那等吧，咱一会儿还去吃饭吗？”

　　“当然吃啊！”人越来越多，周围也越来越吵，李飞飞对卫进喊道：“进哥？咱晚上去吃土豆粉吧。”

　　“土豆粉？”也不知道应幸年吃不吃夜宵。

　　正琢磨着呢，那人的身影就从楼梯拐角处露了出来。

　　很硬汉的寸头，再配着那张俊雅的脸，莫名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化学反应。

　　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卫进觉得，那大概是乖，最贴切也最符合，同时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应幸年时的感觉。

　　人潮拥挤，速度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应幸年以龟速下楼的同时，向下看的第一时间也与站在楼梯口旁边的卫进对上了视线。

　　卫进身后，站着的那两人很熟悉。虽然他现在没戴眼镜，看不大清楚长相，但一高一矮那么明显的身高差很像他昨天在楼梯上撞见的、跟在卫进身边的俩人。

　　说来，他们第一次在体育馆遇见，卫进旁边好像就有这两个人的存在。

　　思考间，应幸年终于下来了，卫进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他旁边。

　　“你想不想去吃点东西？”

　　“嗯？我都可以，走呗。”应幸年也没问是要去哪，很配合地一口应了下来。

　　虽然他没这个点吃东西的习惯，但既然约了要一起走，而且卫进身边还跟着他的两个好兄弟，那于情于理，是不是应该顺着他？

　　拒绝？不太好吧。

　　等俩人下了最后的台阶，焦大鹏和李飞飞走过来后，卫进给应幸年介绍他俩，“高的叫焦大鹏，芭蕉的焦，大鹏展翅的大鹏。另外一个是李飞飞，木子李，飞行模式的飞。我们三个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初二是一个班，上高中以后文理分班又给我们分一块了。”

　　“啊！这该死的缘分！”焦大鹏腾地一下抬高了手臂，大有迎月高歌一曲的势头。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李飞飞无语地摇了摇头。

　　“你们好，我是应幸年，住在卫进家对面，我们之前在体育馆见过的。”

　　“有印象，有印象。”李飞飞很友好地先和他打了招呼。

　　焦大鹏:“哥们你羽毛球厉害啊！找时间再和进哥好好打一场，一定要分个一二出来啊！”

　　应幸年若有所思地看着卫进，一双浅茶色的眼睛波光潋滟，有如上好的琥珀，晶莹润泽。

　　卫进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很无所谓地回答，“可以啊，你什么有时间跟我说一下就行。”

　　“那——”应幸年本来想说这个星期天，但一想又快期末考试了，还是往后推推吧，“等期末考试结束，怎么样？”

　　“好。”

　　四个人并排混进了拥挤的人潮中，以裹脚老太太的速度缓慢前行。夜风吹过盛夏的学校，拂过少年少女们的脸颊，炙热的天让少年的心都是燥的。

　　“你能吃辣吗？”卫进微微低头，问应幸年。

　　应幸年迟疑了一瞬，“还好，微微辣！”

　　“微微辣？”卫进斟酌着:“辣椒……一勺？”

　　“一勺？！”这标准是？

　　应幸年想了想没再说话。

　　后门边一溜小饭店里最多的就是这种做起来不费时间的快餐，火开之后把该放的东西一放，再加点调料配菜，不过小几分钟就能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人间美味。

　　卫进他们三个常去的那家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开的店，名字叫顺平土豆粉。还没上高中之前，他们就会时不时地来吃一顿，跟店主熟悉的不行。

　　“老样子啊，王叔。”卫进走在最前面，熟稔地和那对夫妻打着招呼，“今天多一碗不放辣椒的，嗯……两掺吧？土豆粉米线两掺怎么样？”

　　他拿不准这人到底喜欢什么，一边说着一边转向了应幸年。

　　并不刺眼的白色灯光洒满了陈旧的餐馆，黄木色桌椅上黑色纹理像是蜿蜒的山峰，错综复杂，弯曲着混在一起。

　　蓝色火焰‘腾’地一下窜起，应幸年极好商量地点了下头，“我都行。”

　　卫进:“那有什么忌口吗？葱姜蒜香菜这些喜不喜欢？”

　　“不要蒜，其他都可以。”

　　“那我们俩口味倒挺一致的。”卫进轻笑一声，从兜里拿了一张五十的钞票。

　　应幸年站在他身边，等他转过身才跟着一起走到桌子边，坐在了焦大鹏和李飞飞对面。

　　店主老王一边在里面忙活着，一边隔着小窗户跟卫进他们唠，“今天还来了个生面孔，是你们同学吗？”

　　“对啊，给王叔你介绍新客户，够意思吧？”卫进转过头回话。

　　爽朗的笑声传出，应幸年也忍不住回了头。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双正忙碌着的黑手，以及围着红色围裙的腰。

　　男人面容粗犷，下巴上的胡茬生硬而又密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当厨师的。

　　卫进伸手抽出桌子上的餐巾纸，在应幸年的注视下，白色抽纸在桌面扫了一个来回，从他这头到另一头，最后落在了空荡荡的垃圾桶里。

　　“额，谢谢。”

　　“嗯。”卫进没客套，只嗯了一声。

　　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四个冒着热气的黑色砂锅碗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尝尝看，如果觉得不够味还可以再多放点辣椒。”卫进看向墙边放辣椒的小碗，道：“王叔家的辣椒都是自己榨的，味特香！”

　　“好。”应幸年点了下头，端正地坐在那儿，只微微颔首，看着规矩极了。

　　蒸汽氤氲，他清冷的气质也在无形中温柔了许多。

　　卫进侧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后冷不丁来了句：“应幸年，我觉得你头发应该留长点。”

　　“嗯？”

　　这是什么意思？

　　“哎，我问你，你觉得我的发型怎么样？”卫进侧过头，两人眼睛对视，距离好像无限拉近。

　　应幸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脑子里不自觉地又出现了学生手册上的那句话。

　　“有点长，不符合学校要求。”

　　“噗呲。”焦大鹏一口土豆粉差点没下去。

　　他起身很熟练地拉开店里的冰柜，拿了瓶冷饮后，直接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几大口下肚，才转身坐了回去。

　　“进哥半个月前刚换的发型呢，当时剪完头发后，他满意得不行。”

　　李飞飞嘿嘿笑了两声，很迅速地搭腔，“要不是学校规定不能染发，估计一道彩虹的颜色都不够进哥换。”

　　“闭嘴。”

　　卫进听得脑壳疼，他话音还没彻底落下呢，焦大鹏那欠揍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想当初咱三个刚认识那会儿，进哥头发那才叫一个炫酷呢！银黑色渐变，整得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一样。”

　　“银色？！”

　　应幸年迟疑间，卫进那眼神几欲要化为实质性的刀子了。

　　“虽然帅是真的帅，但非主流也是真的非主流！”焦大鹏声音里的笑腔尤为明显。

　　这个话题算是没法聊下去了，卫进这么想，伸手把自己托盘上的两个鹌鹑蛋递给了应幸年，眼神警告对面那俩货闭嘴。

　　眼前的手指细长白净，十分好看，应幸年很走心地说了一句：“谢谢。”

　　卫进“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四个人低头安静地吃着夜宵，莫名的感觉在心底逐渐酝酿开，应幸年只吃了小半碗就觉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开始剥鹌鹑蛋的蛋壳。

　　店里没有空调，只墙上挂着的风扇一直在费劲地摇着头，伴着嘎吱嘎吱的陈旧声，夜晚吵闹喧嚣，像是煮沸的水，因为温度过高冒起了大片大片的气泡。

　　饭毕，焦大鹏和李飞飞很干脆地起身走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只剩下了还在剥蛋的应幸年和吃着最后一口土豆粉的卫进。

　　“不喜欢？”出去后，迎面吹来的凉风吹起了卫进额前微微润湿的刘海。从应幸年的角度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卫进红润的薄唇，往上高挺的鼻梁骨仿若隔岸青山，瘦削挺直。

　　忽的，视线里狭长的眼睫眨了一下，好像在一瞬间，蒙住青山的薄云散开了。

　　应幸年收回目光，眼睛盯着前方，声音有丝认真，“不是，我只是不习惯晚上吃东西，但味道真的很好，以后我会白天来吃的。”

　　卫进听着直想笑，这人回答问题一板一眼的，像是个小学生。

　　楼道的声控灯发着暗黄色的光，脚步声在沉静的夜晚更显清晰，三楼很快到了。

　　卫进：“晚安，明天见。”

　　应幸年：“你……早点睡。”

　　这人经常晚上发布视频，睡太晚了。

　　卫进自然不清楚应幸年的潜台词，他只随意地点点头，拧开门把手，挥挥手，“拜拜～”

　　“拜拜。”两扇门一前一后关上，楼道里的灯很快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