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梦里不知身是客》问竹人

43、第四十二章

　　过了几日，就有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进荣国府来请安。见了宝玉，唬一大跳，问起原由，说是烫的，便点头叹息一回，向宝玉脖子上用指头画了一画，口内嘟嘟囔囔的又持诵了一回，说道：“管保就好了，这不过是一时飞灾。”
　　又向贾母道：“祖宗老菩萨哪里知道，那经典佛法上说的利害，大凡那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只一生长下来，暗里便有许多促狭鬼跟着他，得空便拧他一下，或掐他一下，或吃饭时打下他的饭碗来，或走着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大家子孙多有长不大的。”
　　贾母听如此说，便赶着问：“这有什么佛法解释没有呢？”
　　马道婆道：“这个容易，只是替他多作些因果善事也就罢了。再那经上还说，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萨，专管照耀阴暗邪祟，若有善男子善女子虔心供奉者，可以永佑儿孙康宁安静，再无惊恐邪祟撞客之灾。”
　　贾母道：“倒不知怎么个供奉这位菩萨？”
　　马道婆道：“也不值些什么，不过除香烛供养之外，一天多添几斤香油，点上个大海灯。这海灯，便是菩萨现身法像，昼夜不敢息的。”
　　贾母道：“一天一夜也得多少油？明白告诉我，我也好作这件功德的。”
　　马道婆听如此说，便笑道：“这也不拘，随施主菩萨们随心愿舍罢了。像我们庙里，就有好几处的王妃诰命供奉的：南安郡王府里的太妃，他许的多，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锦田侯的诰命次一等，一天不过二十四斤油，再还有几家也有五斤的，三斤的，一斤的，都不拘数。那小家子穷人家舍不起这些，就是四两半斤，也少不得替他点。”
　　贾母听了，点头思忖。马道婆又道：“还有一件，若是为父母尊亲长上的，多舍些不妨，若是象老祖宗如今为宝玉，若舍多了倒不好，还怕哥儿禁不起，倒折了福。也不当家花花的，要舍，大则七斤，小则五斤，也就是了。”
　　贾母说：“既是这样说，你便一日五斤合准了，每月打趸来关了去。”
　　马道婆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慈悲大菩萨。”
　　贾母又命人来吩咐：“以后大凡宝玉出门的日子，拿几串钱交给他的小子们带着，遇见僧道穷苦人好舍。”
　　说毕，那马道婆又坐了一回，便又往各院各房问安，闲逛了一回。一一时来至赵姨娘房内，二人见过，赵姨娘命小丫头倒了茶来与他吃。。马道婆因见炕上堆着些零碎绸缎湾角，赵姨娘正粘鞋呢。
　　马道婆道：“可是我正没了鞋面子了。赵奶奶你有零碎缎子，不拘什么颜色的，弄一双鞋面给我。”
　　赵姨娘听说，便叹口气说道：“你瞧瞧那里头，还有那一块是成样的？成了样的东西，也不能到我手里来！有的没的都在这里，你不嫌，就挑两块子去。”
　　马道婆见说，果真便挑了两块袖将起来。赵姨娘问道：“前日我送了五百钱去，在药王跟前上供，你可收了没有？”
　　马道婆道：“早已替你上了供了。”
　　赵姨娘叹口气道：“阿弥陀佛！我手里但凡从容些，也时常的上个供，只是心有余力量不足。”
　　马道婆道：“你只管放心，将来熬的环哥儿大了，得个一官半职，那时你要作多大的功德不能？”
　　赵姨娘听说，鼻子里笑了一声，说道：“罢，罢，可别再说起了。如今好在有东府那边的二哥儿帮衬着学业，前些日子环儿又不小心打了蜡烛烫了那位宝贝的脸，以后的日子只怕是更加的难过了。府里的下人都说宝玉竟是活龙。他还是小孩子家，长的得人意儿，大人偏疼他些也还罢了，我只不伏这个主儿。”一面说，一面伸出两个指头儿来。
　　马道婆会意，便问道：“可是琏二奶奶？”
　　赵姨娘唬的忙摇手儿，走到门前，掀帘子向外看看无人，方进来向马道婆悄悄说道：“了不得，了不得！提起这个主儿，这一分家私要不都叫他搬送到娘家去，我也不是个人。”
　　马道婆见他如此说，便探他口气说道：“怎么说，现在可不是琏二奶奶管家。也亏你想的出来。”
　　赵姨娘道：“我的娘，我听下人说她与那边二爷合作了生意，那银子成箱成箱的搬呢，可是又不是往这府中里搬，那就肯定是在往娘家里搬了。太太好几次都想发作，只是碍着那边的面子，倒也忍了下来。现在难道谁还敢把她怎么样呢？”
　　虽说府里的人大多都是有私库的，但是王熙凤这般赚钱竟然一个崽都不上交给中公，那自然有人看不过去了。
　　马道婆听说，鼻子里一笑，半晌说道：“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你们没有本事！——也难怪别人。明不敢怎样，暗里也就算计了，还等到这如今！”
　　赵姨娘闻听这话里有道理，心内暗暗的欢喜，便说道：“怎么暗里算计？我倒有这个意思，只是没这样的能干人。你若教给我这法子，我大大的谢你。”
　　马道婆听说这话打拢了一处，便又故意说道：“阿弥陀佛！你快休问我，我那里知道这些事。罪过，罪过。”
　　赵姨娘道：“你又来了。你是最肯济困扶危的人，难道就眼睁睁的看人家来摆布死了我们娘儿两个不成？难道还怕我不谢你？”
　　马道婆听说如此，便笑道：“若说我不忍叫你娘儿们受人委曲还犹可，若说谢我的这两个字，可是你错打算盘了。就便是我希图你谢，靠你有些什么东西能打动我？ ”
　　赵姨娘听这话口气松动了，便说道：“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糊涂起来了。你若果然法子灵验，把他两个绝了，明日这家私不怕不是我环儿的。那时你要什么不得？”
　　马道婆听了，低了头，半晌说道：“那时候事情妥了，又无凭据，你还理我呢！”
　　赵姨娘道：“这又何难。如今我虽手里没什么，也零碎攒了几两梯己，还有几件衣服簪子，你先拿些去。下剩的，我写个欠银子文契给你，你要什么保人也有，那时我照数给你。”
　　马道婆道：“果然这样？”
　　赵姨娘道：“这如何还撒得谎。”
　　说着便叫过一个心腹婆子来，耳根底下嘁嘁喳喳说了几句话。那婆子出去了，一时回来，果然写了个五百两欠契来。赵姨娘便印了个手模，走到橱柜里将梯己拿了出来，与马道婆看看，道：“这个你先拿了去做香烛供奉使费，可好不好？”
　　马道婆看看白花花的一堆银子，又有欠契，并不顾青红皂白，满口里应着，伸手先去抓了银子掖起来，然后收了欠契。又向裤腰里掏了半晌，掏出十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并两个纸人，递与赵姨娘，又悄悄的教他道：“把他两个的年庚八字写在这两个纸人身上，一并五个鬼都掖在他们各人的床上就完了。我只在家里作法，自有效验。千万小心，不要害怕！”
　　正才说着，只见王夫人的丫鬟进来找道：“奶奶可在这里，太太等你呢。”二人方散了，不在话下。
　　王熙凤院内。
　　凤姐正在躺着，平儿在一旁看着大姐儿和哥儿，贾琏倒是在一帮喝着茶。
　　平儿说道：“那边的管事说要不要一起办了这满月宴，两府的人情基本都是一道的，在一起办倒也是不冲突，免得来来回回折腾宾客。”
　　凤姐这时手撑了起来，说道：“在一起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哪里办好些呢。要不这么着，你等会去问一下二太太，能不能在园子里办了，只是还得去宫里请一道旨意呢。”
　　贾琏这时也说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在园子内办便可以在一起办了，不拘分两府。只是还是得进宫一趟才可。”
　　平儿哄了哄怀里的哥儿说道：“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二太太是否同意。”
　　凤姐冷哼了一声：“她同不同意不要紧，还是先去回了老太太，老太太同意了她不同意也得同意。老太太素来喜欢热闹，平儿你还是先去回了老太太罢。”
　　凤姐又想起了什么，便问道：“听说前几日那宝玉烫到脸了？”
　　平儿笑道：“是烫到了，只是不是脸，是脖子。好大一块呢。”
　　凤姐拿起放在炕上小桌板的羹汤，小心的喝了一口，：“不是脸便好，将来还能出仕，只是如今瞧着宝玉是不打算再读书了的。不过如今也好了，咱们大房也算是有着落了。”
　　贾琏脸色奇怪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熙凤瞥了一眼，说：“还能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这房里的爵位算是保住了。”
　　贾琏冷哼了一声：“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还不好好说清楚。”
　　王熙凤现在一松，倒是也不怕了，也还好那贾珩及时点醒要不然现在自己还在这一亩三分地争着管家，也不知道要赔多少银子进去，便笑了笑：“当初管家那会，我便看着这府中的中公银子亏空的厉害，当时我那好姑母还怂恿我去放利子银和用我的嫁妆来填补，那会我正准备放利子银，倒是那边珩兄弟提醒了我，不然我现在陷进去就出不来了。把柄在她手中，怎么使唤我还不知道呢。好在我嫁妆不少，只是典当些银钱勉强能够维持府中的生活罢了。不过后来那珩兄弟又拉我入伙做了玻璃和化妆的生意，现在我也是能日进斗金了。前些天我的嫁妆也都赎回来了。”
　　贾琏听完脸色大变，说道：“你怎么不和我说，这些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王熙凤倒是也不解释：“你少来，当初你去扬州奔丧的时候二太太是不是叫你捞一笔回来，好在珩兄弟精明，还揍了你一顿。姑父还在你就打量这人家的家产，你们倒是好心思。”
　　贾敏去世的时候，那王氏确实是想嘱咐那贾琏把贾敏的嫁妆运回来，想着那林如海那时说不得要靠着这贾府运筹一下才能回京，便想着拿着这一点，拿回来些银子也是使得的。倒是没又想到被贾珩识破了。
　　贾琏脸色尴尬：“这不是没有发生吗，只是那边府上和你做生意我怎么不知，还不赶紧把钱拿来。”
　　王熙凤一笑：“你就别想了，这些钱我自己傍身用的，钱在东府，有本事你去东府拿，再说了，我们可是没契书的，你也别想着拿律法压我。”
　　贾琏生气，这王熙凤摆明了就是不相信自己，但是又不得不低头：“哼，算了，有时间再去讨，看在儿子的份上，暂且饶了你。”

　　宁国府。
　　初南讪讪的说道：“奶奶，那边说是要在园子里一起操办满月宴。”
　　赵庭妤也不在意的说道：“知道了，你去叫余嬷嬷来。你先下去吧。”
　　不一会儿，余嬷嬷便进来了，一脸的喜色。
　　余嬷嬷说道：“姑娘，宋宅的事情办妥了，那宋太太一听马道婆的鬼话，先是停了亲事，再是去那庙里供奉海灯。”
　　赵庭妤心里一暖，顿时间就乐开了花：“即使如此，那我们这边也要快些行动，到时候宋宇升官了，就算是我要和离，再和他议亲也是他们高攀的。”
　　想到这里，赵庭妤心里便舒坦了许多，只要这边的事情办完了，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在一起了。要是当初没有心软便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还在谋划这些事情。
　　一日的清晨，京城里的码头。
　　林璟瑜现在坐在船上看着林府的下人搬东西，一车一车的搬运。那林府的管家说道：“大爷，姑娘还在荣国府住着呢，要不要派人去接回来，老爷现在不再府上，在京外的庄子上不知道和珩二爷在作甚，已经好久没有回府上了。”
　　鱼儿说道：“还是算了，先生在府上吗？”
　　林管家说道：“刘先生不在府上，前些个日子被老爷叫去庄子上了。”
　　鱼儿叹了口气说道：“那哥哥在京中吗？”
　　林管家有些琢磨不定的说道：“许是在吧，过几日便是宁国府两位姑娘和荣国府的爷的满月宴，珩二爷想必是在园子里忙着操办满月宴的事情吧，那边说是两个府上一起办，想必很忙。”
　　鱼儿点了点头说道：“那我还是先去荣国府老祖宗那里磕个头再去找姐姐吧。你们先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去，收一些衣物和书跟我一起去荣国府。大概我这阵子要住在那边。”
　　一行人也不废话，先是一批人将鱼儿从姑苏带回来的东西运一些到林府，还有很大的一部分则是一道去了荣国府。
　　那平安一路随着鱼儿一起进京，随后在宁国府面前分开了，平安带着封氏和英莲一起进了宁国府，得福见平安回来了高兴的不得了，又是搂又是抱的。后面平安说不要耽误正事才叫得福打发走了。
　　平安带着封氏和英莲一路赶到集福堂，集福堂的正厅内，贾珩正在等着。平安向贾珩行了大礼，又向封氏和英莲介绍道：“这便是二爷。”
　　封氏和英莲连忙磕头，刚跪下，贾珩便扶了起来。贾珩说道：“不必多礼。”
　　封氏说道：“恩公，还是让我和英莲给你磕个头吧。这些日子要不是我有病在身，我们早就进京了。”
　　贾珩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不必如此，先坐下。采霜，去倒茶给贵客。”
　　说着封氏和英莲便坐了下来，贾珩又问平安道：“甄夫人和甄姑娘的住所收拾妥当了吗？”
　　平安说道：“小的听得福说已经是安排妥当了，就再咱们府对面的一处三进小院里。”
　　封氏说道：“不用恩公这般麻烦，我们早在几年前已经在京城里买了一处宅子，方才家中的下人已经去收拾妥当了。和这里也不远。”
　　贾珩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英莲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我这七巧阁也是个好去处，可以去做点事。”
　　英莲说道：“不敢麻烦恩公，家中还略有余米，母亲之前说是要帮我招婿。”说完，英莲整个人脸一红。
　　之前贾珩给封氏三千两银子，封氏全都拿来买庄子和铺子了。这些事情还是平安办的。贾珩瞥了一眼平安，谁知平安脸一红。贾珩心里想道。难不成这小家伙想着入赘甄家不成？
　　也是，这英莲确实是长得美丽，额头间有一粒胭脂痣，现如今也是出落的像一朵花一般，寻常男子自然是心动不已的。
　　贾珩说道：“这样的安排也妥当，今后多与我家走动，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好了，我家中有一妹妹与你同龄，园中的姐妹又很多，想来你们也是能合得来的。”
　　英莲行了个礼，应了一声。
　　封氏和英莲拜访之后，贾珩留了饭，之后便不再耽搁了，想来赶路也是很累，便叫她们两个回去了。贾珩又命人准备一些家私一起搬去，安排的也是妥当。
　　大观园内，黛玉见到自己的弟弟甚是高兴，左看看右看看，想着多日不见，看着鱼儿的脸竟然瘦了一圈。黛玉连忙责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你瞧，这才几日，你都瘦成这个模样了。父亲回来定要打你的。”
　　鱼儿笑了笑道：“方才我去见外祖母，她老人家也是这么说的。可能是我最近长高了些，就瘦了。”
　　鱼儿又瞧了瞧着附近没人，，悄悄的说：“要是我像宝玉表哥那样，我怕你们也打我。”
　　惜春在一旁听到后，像是触发了笑点，一直笑的不停，这下子黛玉也被逗笑了。
　　黛玉说道：“你少胡说，仔细二太太来揭了你的皮。”